作者：月饼
第八十二章 梦中的交易
猛然惊醒的荷尔哈拉看向本不该存在的第六人，那是一位身披蓝色长袍的陌生来客，是他记忆中原本不存在的异数。
“你是谁？”第一巫王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就像这场梦中的意外也丝毫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动摇一般，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区区一阶无名之辈而已。”说着，身披蓝袍的陌生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分外谦卑地躬身行礼。
“伟大的第一巫王，天上骄阳的兄弟，永恒的荷尔哈拉，您的荣光如烈日般无垠耀目。”
尽管耳中传来这番充满恭维意味的话语，但荷尔哈拉的表情依旧冰冷，一个能够入侵四阶戴冠者梦境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是区区无名之辈。
随后，他就听蓝袍陌生来客再度开口说道：
“在下的身份无关紧要，在下的力量对于伟大的巫王而言也毫不起眼。”蓝袍陌生来客的声音始终保持着谦卑，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却让荷尔哈拉眉头微微挑起。
“不过，尊敬的陛下，就如同寓言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即使是一头强壮有力的狮子，偶尔也会需要卑微肮脏的小鼠提供些许帮助。”
“呵。”荷尔哈拉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冰冷的低笑，但他并没有就此打断对方的发言。
“何况，在下自身固然不配记录在任何典籍之上，可在下却拥有一位伟大的主人，那位大人有别于那些沉默如石头、毫无任何存在感的伪神，祂洞悉世间所有计谋，在羽翼遮蔽下悄声暗语，编织着高居世间所有计谋之上的大计划，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神祇。”蓝袍陌生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神情也显露出几分狂热。
“如果能耽误您几分钟，在下可以详细引荐介绍一番有关阴谋之主、万变之……”
“原来如此，你是外域邪魔的信徒。”荷尔哈拉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开口打断蓝袍陌客的话。
明明对方口中说出的话语涉嫌侮辱他伟大的主人，但蓝袍陌生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他不在乎，他的主人更不在乎，就这样，陌生来客停下话语与动作，安静等待巫王做出决断。
人在梦中会比正常状态下更难掩盖自身情绪。
他已经看出来，对方心中远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动于衷。
所以，即使是巫王，只要对方露出一点心灵上的缝隙，身为巧言者的他就能以言语为媒介，无声无息地讲混沌污染传递给对方，从而施加自己想要的影响以达到改变对方倾向与决断的目标。
所谓巧言者，便是这样一种存在，一种牺牲了大部分正面作战能力，看起来只是能言善辩的特殊超凡者。
他们往往会与深度地狱窜变天中的同名恶魔签订契约，从对方身上获取以混沌邪力推动的特殊天赋能力。传统意义上的武器与装备对这些人而言毫无意义，那些能够悄无声息施展的魅惑法术才是他们的最爱。
此刻，蓝袍陌客所使用的便是一件能够介入他者梦境的特殊装备。
实际上，他原本的合作对象是第三巫王。双方虽然彼此提防，甚至彼此拖后腿，但总体上还算合作默契。
信仰阴谋之主的邪恶团体在法尤姆城中逐渐壮大，而第三巫王也借由他们提供的某种特殊秘法成功稳定住自己的精神状态，就连使用秘法所需要支付的代价也被顺利转嫁其他半身人身上。
奈何第一巫王的突然袭击打乱了这一切，即使是蓝袍陌客这样的高级混沌信徒，也是依靠阴谋之主信徒最为擅长的占卜预言才在两位巫王交战的余波下幸存下。
但此人迅速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背后或许也隐藏着与之相对的巨大机遇。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将那件能够干涉梦境的稀有魔法造物超负荷启动，以物品本身毁灭为代价，再通过献祭仪式获得一部分来自恶魔的混沌邪力加持，最终成功进入到一位巫王，一位四阶戴冠者的梦境之中。
只不过，第一巫王荷尔哈拉对他的提议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完全无视了絮絮叨叨废话连篇的乱入者，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荷尔哈拉抬头看向四周微风吹拂的沙漠。
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前额与脊背畅快流淌，耳旁时不时传来篝火劈啪作响的声音，还有来自同伴熟悉又陌生的谈笑声。这是相隔一百年未曾有过的感觉，或许也是让荷尔哈拉没有立刻从梦境中醒来的原因之一。
但这位强大的第一巫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荷尔哈拉低头看向右手，那里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老茧，指甲也剪得很干净，以免在使用长剑时受到不必要的干扰。
尤记得百年前，自己经常忘记剪指甲这件小事。反倒是认识某位精灵法师后，对方因为洁癖对这种情况毫不姑息，两人更为熟悉后，对方甚至主动拽过他的手亲自帮其修建处理。
鼻腔中隐约传来对方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那种味道就像早春园丁修建完庭院后，充斥在空气中的淡雅味道。或许谈不上有多香甜，却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宁静与舒畅。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脑海中翻滚，可却始终无法真正念出。仿佛自己的记忆化作一本被蛀虫长年啃食的古老书籍，已经残破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我的名字又是什么？
荷尔哈拉……
是的，我的名字是荷尔哈拉。
天上骄阳的兄弟，沙漠最强的霸主，无翼的魔龙，第一巫王——荷尔哈拉！
曾经白皙修长的手掌皮肤被从内部刺出的鳞片骤然撕裂，原本属于剑士的手顷刻间化作一只狰狞恐怖、遍布冰冷鳞片的利爪。
下一秒，蓝袍陌客的胸膛就被这只利爪所洞穿。
“交易达成。”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下，荷尔哈拉坦言说道：
“阴谋之主，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第八十三章 多管闲事拳
以梦境为媒介，一股力量正在扩散开来。
死去的蓝袍陌客脸上原本的惊愕逐渐产生变化，一个怪异而扭曲的笑容越发明显。
那笑容是如此恐怖，居然生生撕裂开蓝袍陌客的嘴角。色泽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将本来苍白的皮肤也染成与之相同的红。不断延长的‘嘴角’让其他五官也被仿佛无止境扩张的笑容挤压变形，就仿佛整张脸都只剩下‘笑’这唯一的存在。
“交易达成，请为吾主奉上最棒的诙谐剧。”蓝袍陌客的声音变得层层叠叠，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在用同一张嘴说话。相互交叠的嗓音如同回声，余韵不断扩散传递直到化作一片听不清具体声音的刺耳蜂鸣。
“即使是巫王，对祂们来说也不过是戏台上的丑角吗？”荷尔哈拉的声音无比冷冽，内心从未停止过的野兽咆哮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强烈，那吼声充斥着愤怒与纯粹的贪婪，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都吞噬殆尽。
下一秒，现实中趴伏在宫殿废墟上的漆黑魔龙缓缓睁开双眼，在它身下是一具被啃噬殆尽的庞大骸骨，隐约可以看出些许野兽的特征，但其上毫无疑问再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
随意将骸骨踩碎，魔龙遍布血色的赤红眼瞳看向被自己单手按住的庞大琉璃沙漏，里面盛满了散发出五色幻彩光芒的多棱结晶体。
胡尼达曼，这家伙的天之沙漏，里面的存量却是比那个蠢女人多太多……
所以法尤姆城才会被称为干涸之城……
虽然念及曾经最好的朋友以及最亲近的女人，但身已化作无翼魔龙的荷尔哈拉心中却没有升起半分波澜，就好像那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甚至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漆黑的无翼魔龙缓缓抬起头颅，沙粒与碎石从他那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鳞片上滑落，就像流水从战舰装甲上留下。
接着，它张开满是锋利獠牙的血盆大口，对着琉璃打造的庞大沙漏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快速流向无翼魔龙深不见底的口中，由此发出的声音就像大风吹入遍布锥形钟乳石的洞窟，尖锐刺耳。
瞬间，天之沙漏中那些闪着五色幻光的多棱结晶立刻沙化碎裂，一股庞大的生命力从中析出，然后被无翼魔龙统统摄入口中。
与此同时，被第三巫王胡尼达曼统治法尤姆城废墟内，侥幸在之前的巫王战争中逃过一命的幸存者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老化。
哀嚎声此起彼伏，刚刚恢复些许生气的城市瞬间化作地狱。
法尤姆城的住民一个接一个倒伏在地，原本他们还以为自己会被另一位巫王继续统治管理，那样的生活虽然困苦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巫王百多年的统治早已让很多人变得麻木，可即便是再麻木的人，此刻也忍不出发出痛苦的哀嚎。那些本就骨瘦如柴的身躯就像烈日下的积雪那般快速消融，母亲抱着孩子，丈夫抱住妻子，直到彻底化作再认不出模样的风干尸骸，沉默无声地躺倒在干涸的沙地之中。
短暂的几秒钟时间，整座法尤姆城彻底陷入坟墓般的死寂，唯有风吹过建筑残骸发出呜呜响动，像是亡魂最后的哭诉。
在寂静沙漠已经持续百年的悲剧依然在延续，永无止境，甚至愈演愈烈。
然后，这比夜晚还要更加无声的寂静却被一声义愤填膺的怒吼所打破。
年轻人嘹亮的声音在天边炸响，随之而来还有好似陨石划破大气般强而有力的震动。
“来了吗？无谋的挑战者。”无翼魔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明明有着类似蜥蜴或恶龙的狰狞模样，但他的表情却像是在笑，像一个正在露出狰狞冷笑的人类。
却见这头通体漆黑双目血红的魔龙全身鳞片反射出明亮的金属光泽，不论是谁来看都会感觉这头怪物此刻的状态好到不行，就如同刚刚饱餐过的猛兽，嘴角还残留着上一个受害者的血迹。
但很快，第一巫王荷尔哈拉所化身的无翼魔龙就露出惊愕的神情。
一抹过写着炽热红光的流星从远处疾驰而来，明明人还未至，空气中就已经充斥着好似滚雷的隆隆巨响。
而比声音更加直接的，是宛如实质且铺天盖地的强大魔力威压。
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整座城市废墟，本就破败不堪的残破建筑废墟开始成片坍塌，可在这好似山崩地裂般的夸张景象中，却连哪怕一粒最微小的沙尘也无法扬起。
艾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愤怒，明明都是些自己并不认识的人，明明他们死去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多少悲伤，可当他远远看见第一巫王如饮水般摄取一整座城市所有人的生命时，一股无明怒火却不受抑制地涌了上来。
确实，或许只是我善做主张的自我感动，甚至是我多管闲事，但这种让人像牲畜一样被随意屠杀的行为绝对是不正确的！
哪怕身份不同，哪怕身处不同时代，哪怕不是同一个世界，然而，任何一个心有良知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第一巫王就像揭开一个罐头那样随意地取走他人性命。他完全不认识被害者到底是谁，也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他们并非无知无觉的石头。即使如同奴隶那般卑微的或者，可他们依旧有着家人与朋友，他们会爱自己的家人，他们会帮助自己的朋友。
那并不是仪表盘里象征油料储备的一格格普通标记，而是一位位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思想以及情感和爱的，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以及他们曾经所具备的或多或少的可能性，都因为一个人、一位暴君冷漠的掠夺而彻底消失。不再有什么未来，不再有什么希望，剩下的唯有冷冰冰的死亡。
曾经艾文也有过思考，以力量改变自己认为不正确的事务，这种行为的终点是否会沦为另一股更强大的暴力？
如此一来，掌握更强大的力量真的可以让周围世界变得更好吗？
现在的他依旧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有一件事却可以肯定。
即便我最终会成为某种更强大的暴力，甚至成为另一个需要被勇者击败的魔王。
可眼下，至少可以握紧拳头狠狠给那个混蛋来上一下！
“你究竟把人命看成什么了！”艾文咆哮着握紧拳头，驾驭着的山王也随之发出响亮的嘶鸣。
每一颗细胞中都有魔力在沸腾，每一块肌肉都有魔力在咆哮，那狂暴转动的原始魔力在身体内快速流淌，周围环境中的游离魔力也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子，飞舞着涌向泰坦血裔那越发高大雄壮的身躯。
随后，灵魂之力启动，天空在这一刻为之震颤，金色的光芒甚至一度盖过了太阳！
这一拳，叫魔力转动多管闲事拳！！！
第八十四章 龙战流星
几分钟前，展现出机壳种原型的黑马山王依靠引擎推进，如流星般划过寂静沙漠蔚蓝的天穹。
此刻的山王已经在看不出半点普通骏马的模样，整体高度超过十米，宛如一台兽型战车，用机械与钢铁取代血肉骨骼的机壳种有着远超肉体凡胎的强大能力。
黑色的大仰角倾斜流线装甲覆盖全身，随呼吸张合的装甲缝隙间，时不时闪过一道幽蓝色流光。伴随间接迸发跳跃的电弧，健硕有力的脖颈后方飘荡着类似全息投影的火焰色马鬃，呈现多关节灵活状态的四肢后方，直接从内部翻滚展开层叠排列的矢量推进器，锥形喷口内时刻吞吐着明亮耀眼的蓝色火焰，宛如脚踏烈火与雷光。
不过话说回来，原本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除了外形，其他方面也和‘普通骏马’沾不上多少关系，属于不能说完全不像，只能说半点不搭噶。
如此急速之下，迎面吹来的强风更是仿若实质。
但对于拥有完美体质并堆了一箩筐防御天赋的艾文而言，真实体感强度充其量比电风扇一档还差一些，简直就是让人想打哈欠的和煦‘微风’，而过于平静的旅行总让人不由自主开始思考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看着没有半点云朵的蔚蓝天穹，艾文不由回忆起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见到的冰蓝雪原。
那时候的他，虽然身体健壮却对这个世界有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官。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迷茫与惶恐。凡人的心，凡人的躯体，就算是一场暴风雪都能吹灭他当时并不强大的生命之火。
但人的机遇往往和最初预想的大为不同，就算是经历了穿越世界这种匪夷所思的奇迹，艾文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来自泰坦的遗传模因，虚拟世界经历带来的先知先觉，再加上个人的一点小小努力，现在名为艾文·埃里安的个体已经拥有在整个物质界也排得进第一领先集团的实力，并且还掌握通往物质界最顶峰-五阶完备者的绝佳潜力。
不过，目睹巫王对寂静沙漠的所作所为后，即使两世为人也还是个少年的艾文不由心生疑问。
巫王仰仗超越大众的暴力建立了恐怖血腥的奴役，如果自己只是凭借更加强大的暴力将其摧毁，是否能保证给这片地区带来更好的未来？
忽然，艾文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轻笑。
我居然在思考这种问题……
换做穿越前那个受了点挫折自以为看到社会黑暗且无法改变，于是就躲进小楼选择躺个彻底的自己，大概怎么也无法想象现今会有如此奇幻的际遇。
对前世过往的回忆稍瞬即逝，平心而论代入巫王的地位，艾文却觉得他大概怎么都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即使掌握巨大权力，即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能成为那种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也是一样。
别人怎么想的艾文不知道，但就个人看来，那简直像是强行穿上昂贵却不合脚的鞋子，无论鞋子本身再怎么价值连城，其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不会比垃圾高上多少。
因为，它让我不舒服！
一种近乎任性却又令人分外爽快的想法自然浮现。
这让艾文只觉一阵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念头格外通达的感觉。
作为有用力量的人，我可以成为拥有更大暴力的存在，却不能只成为拥有更大暴力的存在。
虽然这个答案依旧不能百分百为寂静沙漠乃至整个世界都带来更好的未来，但眼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姑且也够了。
带着这般放松的心态，飞驰的山王逐渐靠近地图上标注的法尤姆城位置。还没进入城邦外围，艾文就感到一阵强烈的魔力波动。
那种粘稠浑浊的波动中包含着无休止的贪婪与暴虐，就好像世间万物本就该被他所有一样。
你是哪里来的胖虎吗？
不，气笑了的艾文摇摇头，这比那种小孩子气的霸道更加过分。
紧接着，感知范围内的生命数量开始急剧下降，这让艾文立刻提高警惕。
随后，他就看到第一巫王荷尔哈拉对着被摧毁大半的城市深深吸了一口气。于是，死亡化作一阵看不见的长风，迅捷且无孔不入地吹拂过整座城市，将那些弱小的烛火全部吹熄。
上一篇：开局万花筒，随斑爷出走木叶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