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圣泰拉也是泰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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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组一辈子的(7,K)
“奈罗,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帕蕾莎爬到奈罗旁边,低声问。
奈罗坐了起来,奴隶宿舍不如信众宿舍那样宽敞,但奴隶们还是尽量让这里保持整洁。
在洛迦的命令下,奴隶们不必再全部蜷缩在狭小的奴隶宿舍里,他们有一部分被安排到信众宿舍,而那些信众则被聚集起来到其中一部分的信众宿舍。
每个房间都住着差不多的人,至少在居住条件方面他们变得平等了。
奈罗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其他奴隶全都忧心忡忡,这些褐色皮肤的同伴都用一种期待又忐忑的目光看着奈罗。
“你在担心什么?”奈罗问。
“把奴隶从诸神的辖制当中解放出来是亵渎。”帕蕾莎咬着下唇,“他还想让我们放弃对诸神的信仰,这会让我们被诸神抛弃的。”
奈罗又回忆起了在高墙内的那段日子,他以前是一名老师,因为有一次为奴隶作证而沦为奴隶。那就发生在不久前,被贬为奴隶的他跟随科尔·法伦离开了高墙,来到了这片荒芜的低漠。
但他仍是幸运的,如果他没有被贬为奴隶,如果他没有跟随科尔·法伦来到低漠,他就见不到洛迦。
尽管如此,奈罗也曾对洛迦的安排惶恐万分。
他已经十岁了,他一辈子都活在对诸神的信仰中。
高墙内有百万信众,三百万奴隶,所有人都虔诚的信仰诸神,就算是洛迦也不可能突然就让他们放弃坚持了一生的信仰。
洛迦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亵渎诸神,所以他们才会恐惧,害怕诸神的惩罚。
奈罗也曾因信仰被否定而惶惶不安,可当他面对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目光时,他的内心竟然平静了下来。
“如果诸神无所不能。”奈罗说,“祂们会在吾主要求我们放弃信仰时就惩戒他。”
帕蕾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如果诸神无所不能,”奈罗又说,“祂们会在我说出亵渎之言时就惩戒我。”
奈罗说完就闭上眼睛,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生什么。
“既然祂们没有惩戒吾主,也没有惩戒我,就说明祂们要么并非无所不能,要么根本不在乎人类的信仰,或者两者皆是。如果诸神并非全能,我们为何还要信仰祂们?”
帕蕾莎被他吓坏了,瘦小的身躯像风中枯叶般颤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挤出破碎的祷告词。奈罗却平静地指向通风口,阳光正透过锈蚀的铁栅栏洒落在他们身上。
“看,太阳没有变暗,沙暴没有降临。”奈罗的话语如铁锤击碎镣铐,在奴隶们信仰上震出裂痕,“如果诸神连一个老奴隶的妄言都无法惩戒,我们又何必恐惧祂们的怒火?”
奈罗内心很不安,他其实也很恐惧。
洛迦解放了他们,并让他们不再信仰诸神,可他并没有否认诸神的存在。
洛迦是先知,诸神可以容忍他的亵渎。
但他只是一个老奴隶,诸神不会给予他任何怜悯。
他刚刚是真的在等死,可死神没有降临,诸神的惩戒也没有。
这反而让奈罗安心了下来,他刚刚既是在说服其他人,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
“这是亵渎!”
昏夜的信众宿舍内,聚集的信众议论纷纷,他们同样因洛迦的话语而恐惧。他们的信仰要比奴隶更加坚定,因为他们正是圣约信仰的既得利益者,即使与信仰无关,他们也会自发的维护圣约。
而在许多人眼里,洛迦的地位已经从先知变成了异端。
“阿克希达,你应该说点什么!”一名信众大喊。
“阿兰吉,你希望我说什么?”阿克希达问。
“他不是先知!”阿兰吉咆哮着,他黝黑皮肤上白色的纹身扭曲着,露出尖牙,“他是一个可憎之物,一个沙生者变种人。大能们没有祝福他,而是诅咒了他!”
他的话得到许多人的附和,这也让阿兰吉的底气更加充足。
阿克希达没有吭声,如果洛迦是先知,他们当然会虔心侍奉他。但洛迦亲口否认了,甚至还让他们也背弃诸神的信仰,这无疑是异端。与背弃诸神相比,背弃先知的代价显然更低。
阿克希达能理解他们,但他不愿加入他们。
“也许不是他。”图蕾莎说,“是那两个人,艾瑞巴斯和沃普,他们蒙骗了先知!”
她的话得到了更多人的附和,科尔基斯人的性情总是折中的,他们既害怕背弃众神,也不愿背弃先知。
所以他们宁愿相信有人在蛊惑先知,让先知背离了诸神的荣光。
他们相信只要他们能干掉蛊惑先知的人,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阿克希达觉得他们简直是幼稚的可怕。
“我们必须驱逐他们,防止他们把大能的诅咒带给我们所有人!”阿兰吉继续煽动其他人,“这是我们实现自我救赎的唯一方式,大能会重新祝福我们!”
信众躁动不安,他们中许多人都是科尔·法伦的反对者。
洛迦杀死了科尔·法伦,他又成了新的统治者。
科尔法伦只是被圣约驱逐的异端,洛迦居然想让他们背弃众神,这比以前更糟糕了。
图蕾莎:“阿克希达,你应该带领我们!”
阿克希达依旧没有吭声,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现在必须表态,否则他会成为狂热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会去找先知。”阿克希达说,“不论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有信众盯着他的后背,握紧了怀里的匕首。
阿兰吉隐晦的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不能杀阿克希达,他是守卫们的领袖,即使守卫们也因为信仰而彷徨,但他们也会有人拼死保护阿克希达,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去?”阿兰吉问。
“现在。”阿克希达说,“如果你们动作够快,也许可以抢在我前面。”
他起身朝门外走,阿兰吉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他们越过阿克希达,他们要抢在阿克希达之前干掉那些渎神者!
……
“他们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女人迷迷糊糊地问。
范·莫盖尔靠在墙边,隔着铁窗的栅栏往外看。
“他们要杀人。”老族长的声音像被风化的岩石般粗粝。
“杀谁?”女人疑惑地问。
“洛迦。”
毡毯上的女人瞬间清醒,其他被惊醒的游牧民纷纷支起身体。
有人碰倒了铜水壶,在寂静的夜里砸出惊心动魄的脆响。
女人猛地站起来,毯子从她肩头滑落。
“那我们得去保护他!“
“为什么?”莫盖尔问。
“因为他也保护了我们!”
莫盖尔沉默了,洛迦从守卫们的枪口下保护了他们,可那不是因为感激。
他养育了洛迦,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可洛迦对他和他的部落却没有丝毫感情。
他保护了他们,却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沃普。
或许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神性,他天性冰冷,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缺乏归属。莫盖尔想起洛迦紫罗兰色瞳孔里永恒凝固的星光,那孩子注视其他人的眼神,与观察沙丘里钻出的蝎子时别无二致。
他漠视生命,漠视这世间的一切。
他就像一个过客,匆匆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也迟早会离开。
莫盖尔看清了真相,他或许也是唯一看清真相的人。他的族人们不像他那样养育了洛迦,也不像他那样对洛迦有复杂的情感。他也有私心,他想让那个孩子变成他的孩子。
一位养育了神之子嗣的凡人,如若他晚年能获得这样的殊荣,他就算是死也值了。
“你说得对,”在族人们期待的眼神中,莫盖尔拿出他藏在毯子下的火枪,低声说,“我们应该保护他。”
圣约的信众将洛迦视为先知,他们也因洛迦背弃了众神而背弃他。
虽然游牧民也信仰神明,但他们信仰的是这个世界的原始神明地火风水等元素,而非来自星空的大能。
所以他给洛迦起名为洛迦,唤雨者。
沙漠居民最缺的是水,他希望那个孩子能成为部落的希望。
所以他们没有因为洛迦的‘异端’而惶恐,他们本就不信仰圣约的大能。
他们要保护那个孩子,不是因为他救了他们,而是莫盖尔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即使洛迦否认了他的神性,但莫盖尔坚信洛迦是神之子嗣。
并非星空的大能,而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神子,拥有元素的祝福。
他漠视生命,却不漠视所有人,他依然有在乎的人,那个叫沃普的男人。
虽然莫盖尔和他只见过数面,但他在沃普身上看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那种东西叫父爱。
洛迦对他没有感情,因为洛迦从未把他视为父亲。
但莫盖尔能看出洛迦对沃普的眷念,他把沃普当作父亲。
他记得洛迦蜷缩在沃普怀里的模样,他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白瓷般的脸颊贴着人类温暖的胸膛,仿佛普通婴孩贪恋父亲的气息,这种违和的温存与他对生命的漠视形成诡异的撕裂感。
莫盖尔一直都想不明白洛迦的眷念从何而来,因为他们明明素未谋面。
他只能想到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沃普其实是洛迦的生父,那种眷念源自神与神子之间的感应。
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洛迦否认了他的神性,也否认了诸神,而这正是沃普教他的。
要么就是洛迦依然拥有人性,他是神之子嗣,但他依然有在乎的东西,他并非完全漠视生命。
莫盖尔已经接受了他不配当洛迦父亲的事实,但沃普把洛迦教的很好。
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的星云漩涡依旧昭示着他的非人本质,但在冰冷的神性之下,却已悄然泛起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莫盖尔说不上来他们为什么要保护洛迦,但或许这就是原因。
游牧民们拿上武器,沉默地跟上莫盖尔,他们要阻止那些信众。
……
阿克希达推开门,他看到洛迦从泛黄的书卷中抬起头,也看到了沃普和艾瑞巴斯。他们在地上铺着毛毯,看样子是睡着了。
这些天他们一直泡在图书馆里,阿克希达是知情的,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吾主。”阿克希达屈膝。
“小点声,阿克希达,找我有什么事?”
“阿兰吉和图蕾莎鼓动了半数信众,想要暗杀您的导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人不在房间,很快就会找来这里。”
洛迦缓缓合上古籍,平静地注视着跪伏在门口的阿克希达,发黄的纸张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起来吧。”
阿克希达缓缓直起身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不久前还是孩童的原体如今已经成长为要令他仰望的巨人。
他的面容如沙漠夜空般平静无波,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让阿克希达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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