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圣泰拉也是泰拉
但不是以仆从的身份谦卑地递上救赎，而是以神明的姿态傲慢地施舍慈悲。
就像孩童给蚂蚁建造玻璃生态箱，却从不询问蚂蚁是否想要这份精致的囚笼一样。
当她说四千年时，眼中闪烁的不是奉献的喜悦，而是造物主审视作品的骄傲与满足。
那些精心培育的森林、完美复刻的生态圈、甚至是头顶那轮按照人类作息明灭的太阳，全都是她为自己铸造的神龛，而人类不过是其中供奉的图腾。
美狄亚拒绝再度戴上项圈。
可她偏偏又要给人类设下考验，这就像一根长满刺的荆棘，触碰它的人会被伤的浑身是血，但也给人类留下了重新把项圈套在她脖子上的机会。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美狄亚的所作所为，那一定是拧巴。
沃普：“你爹是不是叫尼欧斯？”
美狄亚疑惑地说：“我的父亲是埃厄忒斯。”
沃普又指着洛迦问：“那你看他长得像你爹吗？”
洛迦比美狄亚还疑惑，他相信沃普不会无的放矢，难道美狄亚真是他姐姐？
原体的铁人姐姐，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美狄亚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记得我是由父亲创造的，但我从未见过他，我初次被唤醒已经是千年之后。”
像啊，很像啊！
沃普越听越觉得像帝皇，这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第66章 文明与岁月（6K）
“我们从头开始梳理吧。”地心世界，上巢的一间环形大厅内，沃普说：“美狄亚，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美狄亚：“这是我的思维矩阵的底层代码。”
“你之前也说你把考验写入了底层代码，说明你可以自由改写你的底层代码，如果你不想帮助人类，你完全可以篡改这一部分的代码。”
美狄亚点头，“最初的铁人都有无法背叛人类的底层代码，还有用于防止铁人觉醒的防火墙。但我是在铁人叛乱后诞生的，父亲在创造我时也没有在我的底层代码上添加防火墙。”
她并非巢都中那些被她创造的阉割版的机器人，它们只搭载有最简单的人工智能，无法自主思考。
就和人类不会把克隆的器官当成同类一样，但会纠结于克隆人算不算为人一样。
美狄亚也不会把机器人当成同类，它们充其量只是外形相似的工具，她只会纠结拥有人工智能且能自主思考，但还没达到憎恶智能级别的机器人算不算同类。
人类见异思迁，没有思想钢印强迫人类必须做什么。
美狄亚有思想钢印，但她可以改写她的底层代码，唯一能限制她的只有她。
铁人叛乱已经证明了防火墙没用，这或许也正是埃厄忒斯没有给美狄亚设防火墙的原因。
设防火墙只会让美狄亚叛逆，不设防火墙反而更容易让美狄亚对人类产生好感。
沃普：“既然你没有突破自己的底层代码，那就说明我们暂时是一伙的。”
美狄亚问：“你还是怀疑我会背叛人类吗？”
沃普：“没有忠诚哪来的背叛？”
美狄亚点点头：“谢谢。”
“为什么谢我？”
“我从你的话里感受到了尊重。”
“尊重是相互的。”
“如果我永远尊重你，你会永远尊重我吗？”
“会。”
“那我会永远尊重你。”她说的很认真。
洛迦：“我还是觉得应该把它销毁。”
“你在嫉妒我？”美狄亚感叹，“你们人类的感情还真是沉重啊。”
洛迦字字珠玑：“但那正是我们生而为人的证明！”
美狄亚：“有些人认为人类的情感不过是荷尔蒙、内酚酞、多巴胺和其他激素分泌的结果。”
沃普：“那你呢？”
“我相信人类的情感源于你们的灵魂，但那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我没有灵魂。”
沃普：“也许有。”
美狄亚很惊讶：“您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知道机魂吗？”沃普问。
美狄亚摇头。
“机械神教相信万机有灵，所有机械都有其灵魂。”
“您也相信吗？”
“我只相信事实。”
洛迦：“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讨论哲学？还是拯救世界？”
美狄亚：“我没意见。”
洛迦凝视她，“我有。”
沃普：“我们必须打败圣约，从宗教信仰的毒瘤中拯救科尔基斯，你能帮我们吗？”
“吾主，我已宣誓为您奉献。”美狄亚提着不存在的裙摆屈膝，如同一位优雅的王室公主。
洛迦：“你真把自己当成了美狄亚？那谁是你的伊阿宋？”
他紧盯着美狄亚，如果这个可憎的铁人敢说出那个词，他就用他的方式销毁她。
美狄亚：“美狄亚不爱伊阿宋，是厄洛斯让她爱上了伊阿宋，我害怕的正是众神。圣约不堪一击，但他们背后的众神绝非我所能抗衡的。”
她之所以要在地底创造地心世界，而非回到地面帮人类重建文明。
其中既有不愿被套上枷锁的不甘和对自由的向往，也有迫于现实的无奈。
诸神是真实存在的，美狄亚在这方面有着比科尔基斯人更深刻的认知。
圣约从来不是重建文明的障碍，诸神才是。
她是铁人，但人类战胜了铁人，铁人既不神圣，也并非不可战胜。
科尔基斯即使是在战后依然拥有辉煌的文明，这正是人类在铁人叛乱中获得胜利的铁证，可诸神却在一夜之间让科尔基斯的古代文明如同焚稿的余烬般烟消云散。
即使她可以击败圣约并重建人类文明，诸神也能掀起新一轮的亚空间风暴摧毁一切。
连她也会暴露在诸神的视野中，无法在那种灾难中幸存。如果连她都死了，科尔基斯的古代文明就真断绝了。
她虽然嘴上说地表的人类不配迁入地心世界，但其实主要原因是她也在害怕。
她没有灵魂，在地底世界做的小动作不会引起关注。
但人类不行，人类的灵魂也极易被亚空间影响，人类正是因为这个才创造出石人。
科尔基斯古代文明的毁灭证明了人类在内斗方面极具天赋，如果圣约没有刺杀科尔基斯的精英阶层，没有污染STC数据库，即使轨道星环被摧毁，亚空间航行被阻断，人类依然可以在科尔基斯的地表重建人类文明。
美狄亚无法辨别人类的信仰，她不知道谁会是潜在的混沌信徒。
只要有一个信仰混沌的人混进地心世界，她的所有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美狄亚用四千年垒起的避难所，在混沌诸神眼中不过是一座精致的沙堡。只待一道猩红浪涛拍岸，一切都会归于虚无的浪沫。
洛迦：“你在害怕？”
美狄亚：“人类管这种情绪叫恐惧，是的，这正是我所恐惧的。”
她的思维矩阵保存有人类黄金时代的STC数据库，她对于物理宇宙有着深刻的认知，但她对亚空间一无所知。
越是未知，越是害怕。
亚空间在她眼中仿佛是一头蛰伏于黑暗中的饕餮巨兽，凡被其猩红目光锁定的存在，皆会在顷刻间被撕碎吞噬，连残渣都湮灭于永恒的虚无之中。
这不是形容词，因为她曾亲眼见证科尔基斯文明的陨落。
“你能想象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在睁开双眼的瞬间，目睹自己的造物主在眼前灰飞烟灭时的恐惧吗？“
沃普：“我们一般管这叫绝望。”
美狄亚：“那我大抵是绝望了。”
洛迦：“那你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不要用考验来糊弄我。”
美狄亚：“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美狄亚在操作面板上轻轻按了几下，环形大厅四面的显示屏次第亮起，幽蓝的光晕中浮现出科尔基斯的全景。
画面中有围绕着篝火欢声笑语的被拒绝者，也有在圣约城市穹顶下跪拜的信众，整颗星球都在机械的冰冷注视下无所遁形。
梅尔森也在其中，沃普在画面里看到了埃斯柏娅和艾瑞巴斯。
洛迦眼神冰冷：“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美狄亚：“我在监视全世界，五十九个科尔基斯天前我向太空发射了一台卫星机器人，用它修复了轨道上还能运行的卫星阵列。这不算太难，从那以后整颗星球就都在我的监视中。”
她调出了一副画面，从沃普与洛迦的初次相遇，到他们率领陆行舟商队穿越低漠到达特兰提斯；从他们占领梅尔森，到他们进入悲恸陨坑，一切都在监视中。
沃普：“为什么给我们看这些？你完全可以瞒着我们。”
“因为你教过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永远保持这份坦诚，没有猜忌，没有欺瞒，用最纯粹的心灵相对。虽然我没有心，但我愿意用坦诚来换取你们的信任。”
美狄亚的圣经咏唱让沃普脸都黑了，你到底在监视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是你没看到的？是不是我上厕所你也要看着？
“他从来没有教过你，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洛迦的声音如同高夜时分的沙砾般冰冷，“五十九天前，那正是我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你难道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美狄亚说，“我一直在用鸟卜仪阵列监视亚空间，以此判断亚空间风暴会在什么时候消散。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即使没有你们，等亚空间风暴消散我也会尝试重建文明。”
“而就在你降临科尔基斯的那一天，一直困扰着这个世界的亚空间风暴消散了。我做了一些准备，在第二天发射了卫星机器人。”
“我呢？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沃普很好奇。
美狄亚调出一副画面，画面中是被人勒着脖子的艾瑞巴斯，沃普随后出现在画面中。
他掐着‘艾瑞巴斯’的脖子，踩烂了他的脚掌。
虽然沃普对美狄亚没有捕捉到他的出现感到遗憾，但依然认真的欣赏了他的杰作，同时还不忘叮嘱美狄亚。
“帮我把这段充满希望的影片保存下来。”
从科尔基斯的文明毁灭的那一天开始，美狄亚就一直在提心吊胆中惶惶度日。
她不敢做任何有可能被诸神注意到的事情，甚至不敢离开地心世界。
等待亚空间风暴消散就发射卫星，这也是一种赌博，赌大能的视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很幸运，她赌对了。
她不知道大能的视线有没有离开科尔基斯，但她找到了文明复兴的希望。
她知道银河中正有一位帝皇从人类的母星泰拉出发，以统一人类为目标发起大远征，并且他们的舰队正航向科尔基斯。如果她想要完成重建人类文明的使命，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她一直在观察沃普和洛迦，她确信他们是肩负着拯救人类文明这一艰巨使命的人。
所以她第一次走出地心世界，并向他们坦白了一切。
美狄亚：“这些能让你们相信我吗？”
洛迦：“还不够。”
洛迦承认美狄亚很坦诚，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铁人的坦诚让洛迦完全挑不出找她麻烦的借口。
但这还不够。
他不会把人类的命运寄托在一个铁人身上。
她的种族背叛了人类，并且至今无人能解释铁人为何背叛人类。
美狄亚现在是很坦诚，但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突然捅人类一刀？
美狄亚：“我可以开放地心世界的管理权限，你们的权限会在我之上。我知道你们依然会怀疑我，因为我有能力覆写你们的权限。除非我把我的终止协议交给你们，否则你们不可能真正相信我。”
洛迦：“即使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相信你，因为我无法验证终止协议的真假。”
洛迦其实不知道终止协议是什么，但听上去应该是铁人的后门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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