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圣泰拉也是泰拉
安格隆不喜欢决斗,即使他百战百胜。
但他必须照顾起义军的情绪,他们跟随他起义,就是为了向高阶骑士复仇,夺回属于他们的自由。
胜利的果实近在咫尺,可起义军的胸膛里却翻涌着某种更为黑暗的情绪。
那是一种被豢养太久的野兽突然咬断锁链后的茫然,他们沾满贵族鲜血的手掌不自觉地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灵魂深处那个被烙铁烫出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安格隆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安,这些从出生起就戴着枷锁的灵魂,此刻正站在自由的悬崖边战栗:不但有品尝复仇的甘美,更有令人窒息的空虚。
如果就这么结束,他们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解放,这不是他们所渴望的复仇,他们需要的也不是一场简单的处决!
他们一生都在竞技场里,他们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决斗,用鲜血锤炼技艺,用来取悦这些统治他们的高阶骑士。
除了决斗他们一无所有。
只有让这些高高在上的高阶骑士与曾经最低贱的角斗士决斗,用奴役他们的镣铐绞死他们的主人,才能平息他们内心躁动的黑暗。
他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即使他们未曾开口,所以他知道该如何安抚他的战士。
他的父亲理解他,所以他帮了他一把,提前结束战斗。
从决斗开始,也将以决斗结束。
……
竞技场再次盛大开幕,数万名观众座无虚席。
“同胞们!人民们!”
“不要欢呼,不要呐喊!”
“这不是处刑,而是公平的决斗!”
“任何人,无论是亲卫军、高阶骑士还是角斗士,都有权选择你们的敌人!无论胜负,胜者都将免于一死!”
红砂之中,一面是高阶骑士与他们仅存的亲卫军,一面是从混战中幸存下来的角斗士
在这座被鲜血浸透的竞技场里,仇恨如同两条相向奔涌的暗河,在历史的断层处轰然相撞。
高阶骑士们碎裂的鎏金面甲后,凝固着对角斗士以下犯上最恶毒的诅咒。他们宁愿点燃整座城邦,也不愿看见奴隶的手掌触碰权杖。
而角斗士们龟裂的脚掌下,每一寸沙地都沁着无数奴隶的血泪。
奥诺玛莫斯走到竞技场中央,他染血的斧刃精准指向一名高阶骑士,“塔尔克,我要同你决斗!”
塔尔克推开搀扶的亲卫军,他扭头安格隆而非眼前的对手,“只要我赢了,我就可以免于一死?”
安格隆:“这是他的权利。”
塔尔克嗤笑,“即使我杀了他?”
“这是他的权利。”安格隆的回答不变,“无论胜者是谁,不准有虐杀。”
奥诺玛莫斯将战斧旋转出死亡的弧光,“你的遗言说完了?“
“你真以为你能赢我?贱民!”塔尔克的喉咙里迸发出愤怒的尖叫。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他们的?”
安格隆看着沃普,指尖抚过战斧上未干的血迹,“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他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他的能力太强大了。
他会与起义军共情,吸收他们的痛苦,但他们的痛苦也会反馈在他身上。
如果起义军的声浪极大,安格隆甚至会反过来被他们影响。
但安格隆会坚守本心,他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果这股声浪是正确的,安格隆会满足他们的合理诉求。
这不是对暴虐的妥协,而是对程序正义的认可。
角斗士们不理解什么法律,民众们也不会认可已经被打倒的高阶骑士的法律。
高阶骑士用竞技场和决斗来统治人民,决斗成了人民们唯一能懂的语言。
角斗士的人生中只有决斗,所以他们才要以他们最熟悉的方式来审判敌人。
安格隆追求的是真正的解放,他不会让奴隶变成新的暴君,而是要让公正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奥诺玛莫斯!”
奥诺玛莫斯染血的残躯挺立如旗。
当塔尔克那颗戴着鎏金头盔的头颅在沙地上翻滚时,老战士被斩断的左臂仍在喷涌着赤红的血泉,可他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角斗士们为他欢呼,他们羡慕奥诺玛莫斯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而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莱恩的长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银芒,“克拉苏,出来面对我!”
每一个奴隶都有各自的主人,而这些主人正是他们复仇的对象。
高阶骑士中踉踉跄跄的走出一人,他的脸色惨白,肥胖的身材几乎和播音员不相上下,养尊处优的他绝不是莱恩的对手。
……
当最后一名高阶骑士血撒红砂时,这些浸透角斗士鲜血的红砂终于第一次饱尝高阶骑士的鲜血,那些曾以折磨奴隶为乐的统治者,最终以角斗士的方式迎来了终结。
安格隆并未剥夺高阶骑士的植入物,只是禁止他们使用枪械和飞行。
但他们终究不似战胜野兽派的祖先那样骁勇善战,没有一人能在决斗中战胜角斗士。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安格隆的声音如雷鸣般在德西亚的竞技场中,“让今天成为历史的断点,让这场审判成为绝响!”
“从今往后,德西亚将彻底埋葬奴隶制的枷锁。高阶骑士的特权将永远成为历史,血腥的竞技场也将永远关闭!”
“在这座重获新生的城市里,血脉不再是划分贵贱的标尺。我们都是平等的努凯里亚人,流着同样的热血,说着同样的语言,共享同样的尊严与自由!”
第94章 安格驴(5K)
革命的野火以燎原之势席卷整座城市,炽热的火光照亮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昔日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烈焰中扭曲崩塌,象征着奴役的高墙被愤怒的浪潮冲垮。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穿透硝烟,照在起义者染血的旗帜上时,整座城市都在燃烧——但这不再是毁灭的火焰,而是新生的洗礼。
每一簇跳动的火苗都在诉说:旧时代的枷锁已经断裂,而灰烬中必将诞生新的秩序。
当安格隆的起义军如怒潮般冲破宫殿大门时,它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同样被奴役压迫的仆人,和蜷缩在角落的女眷与孩童。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华服凌乱的贵妇将幼子护在身后,丝绸裙摆扫过镶金的地砖。她颤抖的背脊紧贴着雕花廊柱,想要用单薄的血肉之躯为她的孩子筑起一道屏障。
“我不会伤害你们。”战士缓缓垂下染血的剑锋,但那张布满沟壑般伤疤的面容仍让母子二人瑟缩着后退,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嗤笑:“你们害怕我,因为我这张脸?这正是你们的父亲、丈夫的杰作,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迁怒你们,因为我们和你的丈夫不同,我们是人。”
“刀刃只斩锁链,不染无辜之血。“
这句话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一名起义军的心里,安格隆总在战火间隙一遍遍叮嘱他们,像一道不容逾越的铁律,牢牢地锁住了他们的人性。
当起义军的刀刃斩下高阶骑士的头颅,斩断最后一根锁链时,仇恨便已燃尽。
若放任屠刀肆虐,他们终将成为自己曾誓要毁灭的怪物,真正的自由从不需要以鲜血来献祭。
“走吧。”战士侧身让出通道,染血的剑锋垂向浸满鲜血的地毯。他刻意偏过头去,让阴影遮住自己狰狞的伤疤。
“去…哪里?”贵妇将孩子死死搂在怀中,颤抖的嗓音里浸满绝望。
“广场,所有贵族的家眷都在那里集合。”见贵妇仍死死护着孩子,他叹了口气,疤痕交错的脸上浮现出疲惫的宽容:“我们曾向领袖立誓,永不滥杀无辜。你们的待遇与这座城市的其他人一样,这座宫殿、还有其他东西,你们的财产会被充公。但你们也会分到新的住处,靠双手劳作生活。”
“充公?!”贵妇的尖叫在鎏金穹顶下炸开,在空旷的殿堂里刮出刺耳的回响,“每一块地砖都刻着塔尔克家族先祖的誓言,每一幅挂毯都浸着数十代人的心血,现在你们用两个字就想把它变成公产?”
“所以贵族才令人作呕。”战士的嗓音里淬着压抑的怒火,“不再是了,不再有什么高阶骑士,也不会有什么塔尔克家族!我们不杀你,并非因为你们的血统,而是因为我们与你那残暴的丈夫不同,我们尚存人性!”
“我不想动武,但如果你执意不配合……”战士的指节在剑柄上轻轻一叩,贵妇的嘴唇猛地一颤,未出口的争辩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拽紧孩子的手腕,踉跄后退两步,终于转身离去,裙摆扫过尘土,像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孔雀。
“他居然忍得住不杀人。”沃普望着战士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如果是我的兄弟,他们会怎么做?”安格隆问。
“当面对不公与压迫时,所有原体都会和你一样举起武器为弱者而战。”沃普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但如果是科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处决他们,除非他能从这些人身上窥见一丝可能性。”
安格隆知道,科兹的预言是一种近乎诅咒的天赋。
当科兹凝视一个人时,他的未来会如画卷般铺展,他的命运纤毫毕现。
科兹会将高阶骑士的家眷和高阶骑士一样判为有罪,他们未来的可能性将决定他们是否有赎罪的机会。
安格隆不是科兹,即使他拥有与科兹相同的力量,他也不会走上和他的兄弟一样的道路。
但他不会否定他的兄弟选择的道路,在抵达终点之前,每条道路的结局都是未知的。
“父亲,”安格隆凝视着硝烟未散的城邦,声音轻的像呢喃,“我该如何统治这些刚挣脱枷锁的灵魂?”
“你在害怕什么?”沃普注视着安格隆的双眼,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沉的迷茫。
“我不知道该如何统治获得自由的人民。”
从他降生在努凯里亚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筹备这场起义。
他的决心无比坚定,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动摇他的信念。
然而当破晓的曙光终于降临时,他却站在自由的门槛前停下了脚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迟疑。
原体生而知之,况且沃普还向安格隆分享了许多。
安格隆深谙人类历史上每一种政治制度的利弊得失,他只需信手拈来任何一种体制,便足以将努凯里亚治理得井井有条。
真正让他踟蹰不前的并非统治本身,而是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沃普:“在古泰拉的14世纪有一头驴叫布里丹驴。”
安格隆垂首屏息,近乎虔诚地聆听父亲的教诲。
“这头瘦驴饥肠辘辘,它站在两捆完全相同的草料中间,可是它却始终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先吃哪一捆才好,结果活活被饿死了。”
安格隆怔在原地,“我就是那头驴?”
沃普:“有的驴是倔驴,比如你的父亲。有的驴是布里丹毛驴,比如你。”
人性。
这个词如此浅显,却又深邃如渊。
人类的一切选择与行为,其本质皆可追溯至人性这一根本源头。
当面临非此即彼的抉择时,如果选项泾渭分明,多数人都能明辨是非。但如果选项看似皆可,优柔寡断者往往会害怕做出选择。
选择A时,B的影子如影随形;选择B时,A的余晖又挥之不去。
于是,他们往往会在A或B中选择‘或’。
这种患得患失的踌躇,终将使人困于选择的泥沼,反令处境愈发困顿。
这并非愚昧,而是人性。
安格隆的困境恰恰源于其过于丰沛的人性,就如同世间每一位平凡的父亲一样,沃普对安格隆的性格了如指掌,他甚至能猜出安格隆在纠结什么。
人类社会的治理模式虽形态各异,究其本质可划分为两大范式:以集体意志为基石的民主体制,与以权力集中为特征的威权体系。
安格隆的人性驱使他本能地倾向选项A,即民主体制。
民主政治的本质在于多数对政府的统治是绝对的,因为在民主制度下,谁也对抗不了多数。
然而由于人性的弱点,多数决定并不能确保意志的合法性与正义性,即多数人也不一定总是对的,于是就会诞生多数人暴政。
其他原体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B,即威权体系。
科兹的威权统治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他的正义是唯一的秩序,民众无需背负抉择的重担,只需成为这台宏大机器中精准咬合的齿轮,追随他那不容置疑的正义。
安格隆内心渴望着A的民主,但理智告诉他B也没错。
民主制度的根本缺陷恰恰源于其民主本质,多数人的意志可能沦为暴政,集体决策难免陷入低效与短视;
而威权体系的致命弱点同样植根于威权本身,绝对权力必然腐蚀绝对者,独断统治终将扼杀社会活力。
二者皆会因自身特质的极端化而走向异化,形成制度性的悖论循环。
解决方案当然也有。
想要克服民主政治的困境,必须确保多数的正义。
想要避免威权/主义的缺陷,极其依赖统治者的道德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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