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圣泰拉也是泰拉
埃林朝从矿洞里爬出来的艾芙蕾妮娅招了招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沃普:“你知道电车吗?”
科拉克斯点点头,“一种,交通工具。”
“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会不会拉拉杆?”
杀死1个人,救下5个人,还是杀死5个人,救下1个人。
埃林直皱眉,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人死,怎么会有人想出什么问题?
科拉克斯微微阖眼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点头地动作如同在寂静的湖面中投下一枚石子。
“如果你不拉拉杆,会有五个人死,但你无罪,你没有杀死任何人。如果你拉拉杆,只有一个人会死,但你有罪,是你亲手选择杀死了他。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拉杆吗?”
科拉克斯还是点头,他的回答也不出沃普所料。
这正是科拉克斯最大的问题,他的人生一直遵循着某种逻辑在做选择。
选择本身没错,人生犹如一条布满分岔的小径,而人注定要在每个转折处作出选择。然而比选择本身更为重要的,是选择背后的原因。
正是这些或明或暗的动机,最终决定了人究竟会踏上哪一条道路。
而科拉克斯的动机可以总结为,必要的牺牲。
在他幼年时,他被矿工们捡到。
然后他开始带领矿工们反抗,解放了吕凯厄斯,并用核弹摧毁了基亚瓦尔的工厂,让技术行会陷入混乱,无暇顾及吕凯厄斯。
但在他们胜利的同一天,帝皇降临了。
帝皇向科拉克斯讲述了他的宏伟蓝图,科拉克斯为他的计划所折服,心甘情愿为之奉献。
为了解放银河,让人类重登银河的宝座,科拉克斯率领军团踏上征途,但他也因此不得不放弃母星尚未结束的革命。
其结果就是他什么也没有改变,机械神教取代了技术行会,无数吕凯厄斯人流血牺牲换来的革命果实迅速凋零,技术行会没有被清算,底层也依旧饱受压迫,只是把最上层的压迫者换成了帝国。
最终在他的母星上,他曾经的战友掀起了新的起义。
科拉克斯从不认为他错了,他一直在追求他的正义,他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母星发生的事情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他的子嗣身上,他一向不喜欢军团里的泰拉裔,于是他不断以远征的名义将军团的泰拉裔流放,直到让军团变得符合他的预期。
他觉得军团病了,病根是那些泰拉裔,于是作为主导医生的他选择切掉那些病变的器官。
科拉克斯的选择看似是无奈之举,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他继承军团以后,他完全可以让军团继续解放母星的战斗,而不是放手给帝国。
在他认为军团不符合他的预期时,他完全可以耐心教导那些泰拉裔的子嗣,而不是一刀切的流放。
其实他一直都有更好的选择,但他每次都选了最简单的那条路,就和曾经的科兹一样。
科兹能看到未来,而他最终屈服于了未来。
他曾经有无数种选择,但他始终选择了最简单的那条路,用恐惧统治诺斯特拉莫。
科拉克斯没有预言的天赋,但他和科兹做出的选择是完全一样。
他们都没有选最好的那条路,而是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简单的那条路,并认定这就是唯一的路!
科兹时常在说,科拉克斯和他是一样的,而科拉克斯一直在否认这一点。
直到他们正面交锋时,科拉克斯却转身逃跑,因为他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他和科兹真的是一样的。
只是科兹被预言逼疯了,而他没有。
所以科兹才嫉妒科拉克斯,明明他们是一样的,明明他们都犯了错,但偏偏科拉克斯可以站在光里!
如果单论对母星的贡献,科拉克斯甚至还不如科兹。
科兹利用恐惧统治人民,但他的确为诺斯特拉莫带来了数十年的和平。
在他统治的数十年间一起犯罪都没有发生,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直到他离开了母星,纹面伯爵的家族暗杀了行星总督,诺斯特拉莫的状况才每况愈下。
但科拉克斯的解放却是半途而废,基亚瓦尔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变,底层依旧饱受压迫,甚至在机械神教的统治下过得比过去更差了。
科兹让他选中的行星总督管理母星,而那位行星总督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如果行星总督没有被暗杀,诺斯特拉莫完全可以按照科兹预想中那样继续执行他的正义。
但科拉克斯却选择把母星放任给帝国和机械神教统治,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还不如科兹。
科兹贯彻了他的正义,即使他失败了,但他始终如一。
而科拉克斯呢?他每次都选择半途而废。
他每次都告诉自己,为了更大的利益,这是必要的牺牲。
所以他每次面对电车难题时,都会选择妥协。
第104章 科拉克斯(5.5K)
“我错了。”见沃普始终沉默不语,科拉克斯突然打破沉寂。
“错哪儿了?”
科拉克斯:“我不该拉拉杆。”
沃普:“所以你选择眼睁睁看着那五个人去死?”
科拉克斯迷茫了。
他拉下拉杆,便是用少数人的鲜血换取多数人的生还,沃普不喜欢。
可若袖手旁观,又等同于放任更多人走向毁灭,沃普也不喜欢。
科拉克斯缓缓仰起脸庞,“为什么?”
他像是在问沃普答案,但更像是在问沃普为什么要全盘否定他。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他还能干什么?
沃普:“你应该跳出思维定式,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同一个问题,落在不同人的肩头,便会催生出截然不同的解法。”
“就像那个监工,你可以上演拿首好戏。”沃普指了指艾芙蕾妮娅,“但如果面对监工的是她,监工会拿她上演拿首好戏。”
艾芙蕾妮娅很无辜,她做错了什么?
“面对同一辆电车,如果站在拉杆前的是他。”沃普指了指埃林,“你会怎么选择?”
埃林沉默良久,终于从齿间挤出一句:“我会拉动拉杆。”
沃普缓缓俯身,深邃的目光如沉静的湖水般浸入科拉克斯的眼底,“他选择拉动拉杆,我不会指责他。但如果你拉动拉杆,我会很失望。”
“为什么?”科拉克斯再次开口,同样的反问,但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沃普:“因为你是原体。”
科拉克斯低头思考,“所以,我应该让电车停下?”
“没错,你有这份力量,你不止可以救下五个人,你可以救下六个人。”
“我还可以杀了那个疯子,避免他把更多的人绑在轨道上。”
沃普:“还有呢?”
科拉克斯抬头,还有什么?
“还有我。”沃普指了指他自己,“是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
“不。”科拉克斯的语气毫无回旋余地。
沃普又指了指埃林,“那换一个人,假如是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你会怎么做?”
埃林沉默了,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只有他有错,他错就错在不该傻傻地坐在这里!
科拉克斯:“我会杀了他,不让他制造更多的问题,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沃普沉默地摇头。
“为什么?”科拉克斯第三次问。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缺陷。当没有外力介入时,你总会被预设的困境束缚,并习惯性选择最容易走的那条路,而不是最正确的那条路。”
“那是因为你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
“是谁在选择?是我还是你?如果是你,为什么要我给你选择?”
沃普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锥凿进科拉克斯的心里,最终榨干了他所有反驳的力气。
沃普:“换一个问题,还是那辆电车。还是两条轨道,一边五个人,一边一个人。那五个人是你的敌人,而那一个人是她。”
沃普指了指艾芙蕾妮娅,“你会怎么选?”
科拉克斯思考后提出疑问,“我的敌人是否罪无可赦?”
“是。”
“那我会救她。”
“如果不是呢?”
“我会把电车停下。”
“假如你不能让电车停下来,即使是原体也无能为力呢?”
“我会救她。”
“那假如一条轨道上绑着五个无辜的好人,另一条铁轨上绑着她,你又会怎么选?”
“我会救那五个人。”
“如果轨道上绑的是我呢?”
“我会救你。”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天平,每个名字都压着不同的砝码,而倾斜的刻度取决于天平两端砝码的重量。
在科拉克斯心中,艾芙蕾妮娅的份量不如五个好人的份量重,因为他们刚认识,他对她还完全不了解。
至于沃普的份量究竟有多重,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沃普:“你怎么救那五个人?”
“拉拉杆。”
“那你怎么救我?”
“袖手旁观。”
“假如你什么也不做,电车会碾过那五个人,我会平安无事,那你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我应该去杀那个疯子。”
“为什么不先试着把电车停下?”
科拉克斯声音发紧:“可是你说过我不能让电车停下。”
“那是上一个问题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条件会自动继承?”
科拉克斯不吭声了。
沃普:“你还在思维定式里,你总是先假设自己不能让电车停下,然后在剩下的可能性里二选一。”
科拉克斯终于开始反驳他,“但条件是你给我的,是你一直在误导我!”
“我一开始可没有告诉你不能让电车停下,你不也没有考虑吗?”
“我只是没有意识到。”
“现在意识不到的事,时间也不会给你答案。现实不是游戏,认知能力不会随时间自动升级,你现在的缺点,未来会变成你一辈子的缺陷。”
科拉克斯:“你教我不就行了吗?”
“我现在就是在教你,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逗傻子玩吗?”沃普缓缓摇头,“我没那么无聊。”
“是教我很无聊,还是逗我很无聊?”
“如果你能学会,都不无聊。如果你学不会,都很无聊。”
“我能学会。”
科拉克斯的眼神像沉入深海的寒铁,坚定地没有一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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