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子休
——
双城之战。
祖安。
推开辛吉德实验室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腐液与炼金药剂的刺鼻气味。
昏暗的灯光下，实验室的桌台上摆满了各种黏腻、缠在一起虫子。它们的甲壳在幽绿色培养液中泛着金属的光泽，希尔科看着就直犯恶心。
“你把这些发情的虫子弄到一起，难不成是想研究生物武器？”希尔科皱眉，低头看着实验室角落里摆放的铁笼子——里面关押着一个幼年石甲虫，和一只来自恕瑞玛的圣甲虫——真搞不懂祖安的黑市里怎么会有人卖这个。
虽然都是甲虫，却是完全两种生物——哪怕是希尔科也能一眼看出来，可此刻这两种昆虫缠绵似的挤在一起，看上去颇为恩爱。
辛吉德没有回头，佝偻的背影在实验台前摇晃，他的手指正拨弄着两只截然不同的虫子——它们的腹腔被人工切开，然后用炼金导管强行连接在一起。黏稠的溶液在管道中流动，两只虫子痛苦地痉挛着，却无法挣脱。
“你难道不觉得奇妙么？”辛吉德略显沙哑的声音下是藏不住的狂热与兴奋，“看，它们明明来自不同的种族，却在‘繁育’的驱使下融合……创造新的物种！”
希尔科冷冷地盯着实验体，他对实验毫无兴趣。比起创造虫子……如何让上城那帮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混蛋们匍匐在他脚下，才是令他感兴趣的话题。
“然后呢？你想用创造出的虫子对付上城？”
“不单单如此。”辛吉德抬头望向天幕，此刻天幕中的画面几乎全被铺天盖地的虫群所挤占，它们正以几何倍数的形式分裂、吞噬，蠹星上的一切草木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虫子。
“【繁育】的星神已经出现，虽然只是模拟宇宙中虚拟的产物，但祂的一部分力量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整个瓦罗兰大陆的虫类。”
“创造出能服务于战争的虫类的确是我眼下的课题之一。”辛吉德的声音如同毒蛇低语，“但我更想知道这些虫子体内的【繁育】之力……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如果能被提取，为我所用的话……那就很有意思了。”
“企图染指星神的力量么？博士，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我很喜欢。之后你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提。”
希尔科转身走向门口，阴影中的义眼闪烁着一抹猩红，“但如果这股力量失控……我会亲手烧光这里的，博士。”
——
「蠹星的天空是暗红色的，像一块溃烂的痂。可星眼里的天空却又是黑色的，密密麻麻的虫群在天上交合，像痂里流出的、黑色的血。」
「虫群在交合后诞生全新的旁支，旁支再与旁支结合，恍若一朵变幻形态的玫瑰，花瓣互相耦合。虫群的繁衍恰似花朵散发出不同蜜味的信息素…丑陋与甜美相互堆叠……」
「振翅声像是亿万颗心脏在同步跳动，星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在震颤，仿佛虫子已经钻进了她的脑袋，不断发出鸣响。」
「但即便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混乱中——」
「星也感受到了视线。」
「不是来自虫群，也不是来自黑塔。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遥远的存在。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宇宙的维度，像一根冰凉的金属探针，轻轻抵在她的脊髓上。」
「“星……感觉到了吗？”这一次黑塔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她脑海里，“祂在看着我们——不，准确来说，是看着【繁育】塔伊兹育罗斯。”」
「“谁？”」
「“【秩序】——太一。”黑塔说，“秩序的命途是引领宇宙步入永恒的和谐，这也是太一的意志。祂观察【繁育】，恐怕也是想看看这位新生的星神能否干涉影响到【秩序】吧？”」
「眼前的画面迅速切换，漫天鼓噪的虫群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眼前一片汪洋的大海。」
「海浪在星的脚边碎成白色的泡沫，每退去一次仿佛就带走一些黏在她脚下的虫血——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虫子，别说虫子，甚至好像连人都没几个。远处有某种不知名的海鸟在叫，声音刺耳得让她有些怀念。」
「在蠹星上待久了，任何一只动物都让她感到无比亲切。」
「“你又给我干哪儿来了？”星深吸了一口气，温暖的海风稍微驱散了她在蠹星上的心理阴影。」
「“大拉铂尔星的曼德勒岛。”黑塔悠悠地开口，“这里是【繁育】飞升成为星神后降临的第一个世界。”」
第270章 模拟宇宙·寰宇蝗灾（五）
「“这里的居民崇尚用生命的诞育抵抗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也正因如此，这里被【繁育】选中。”黑塔继续补充道。」
「“可这里并没有出现虫子啊。”星环顾四周，这里虽然有建筑，有人生活的痕迹，却唯独没见到人。」
「“到附近走走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黑塔说。」
「星漫步到附近的一所医院，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人——不，准确来说，这些人类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就像围绕在虫王身旁的虫群，只是一种践行着【繁育】命途的生物，密集地交换着信息素。」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种浓稠、带有铁锈腥甜的气味，地板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而在育婴室内，数十具新生儿的虫鸣伴随着咸腥的气味一齐爆发，熏得星有些站立不稳了。」
「“等等……虫鸣？”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推开育婴室和产房的大门，只见那些原本应该躺着婴儿的小床上，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虫子！」
「而在一旁的廊道里，一位年轻孕妇正发出有气无力的哀嚎声。」
「她那硕大的腹部下浮现出无数蠕动的不规则凸起，仿佛有千万只幼虫正在她体内疯狂啃噬，她的五官因为疼痛几乎扭曲到了一起，正奄奄一息、挣扎地往手术室的方向爬行，在地上逶迤拉扯出一段漫长的血迹。」
「“她肚子里的都是……”星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都是虫子。”黑塔叹了口气，“在繁育命途的影响下，任何生物都只会生出虫子，而且在这种命途的支配下，【繁育】是他们唯一思考的东西。”」
——
龙族。
凯撒的瞳孔微微收缩，天幕的画面此刻正跟随着星的视角一起变动。在这间医院里，几乎所有能进行生育的女子无论老幼都鼓着肚子，【繁育】的权能似乎对她们的身体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
她们有的直接诞下虫子，有的则是生下一团粘着血膜的虫卵。那些半透明的卵鞘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破裂，钻出湿漉漉的幼虫，细密的足肢上还挂着人类的羊水。
“令人作呕。”凯撒摇了摇头，声音冷得像淬火过的钢。
“根据学院内从世界各地观察到的数据，刚刚世界上所有的虫类几乎都被【繁育】的命途影响了，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通过刚才的十分钟，全世界不知道又多了多少虫类的新物种。”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好消息是我们人类并未受到影响，生育出来的还是正常人类。”
“生育出正常人类，这么普通的事情……我竟然从你嘴里听出了一丝庆幸的感觉。”凯撒苦笑着说。
“的确值得庆幸，这只是模拟宇宙虚拟的产物，如果是真正的星神……所影响的恐怕就不止是虫子了。【繁育】的权能恐怕会全面压制我们体内龙血，把我们变成——”
“咳咳……好了，我今天还要吃晚饭呢。”凯撒及时打断了他，“想到以前在《异形》里看到的电影画面，结果是真实发生在宇宙中的场景，我就……好吧我现在真的很想吐。”
“如果你实在讨厌虫子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几部灭杀虫族的电影，很解压，或许能稍微缓解一下你的心理状况。”
——
漫威宇宙。
托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猛地起身，扭头大步走向洗手间。门被甩上的瞬间，里面传来干呕和冲水的声音。
斯特兰奇双臂抱胸，他的表情比平时更加冷峻——根据刚刚圣域传来的讯息，全世界的虫子们都出现了异样——虽然持续时间不算长，但命途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托尼回来时，脸色苍白，手里多着一杯威士忌——尽管他知道酒精对现在的他毫无作用。
“我见过很多恶心的东西。”他嗓音沙哑，“但这个……这个真有点刷新我的底线了。”
斯特兰奇没有立即回应，目光紧盯着天幕中医院里的那些“新生儿”，昆虫的复眼上闪烁着某种金属光泽，它们从诞生的第一分钟开始就在不断啃食房间里的食物——所有能吃、能咬的东西它们都不放过。
就如同蝗群一样。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黑塔会将这次灾害称为“寰宇蝗灾”了。
“【繁育】命途的具现化……将生命扭曲成纯粹的繁衍工具，一切都将化为虫子的口粮。”沉默许久后，斯特兰奇终于开口，“如果按照这个发展，蝗灾足以覆灭整个宇宙，那它是如何被制止的呢？”斯特兰奇想到，在黑塔口中，蝗灾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这就意味着【繁育】星神已然陨落。
卡芙卡说星神是可以被杀死的，宇宙中也的确陨落过多名星神……但说归说，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证过。
“星神杀死星神比较合理，有没有可能是毁灭星神或者巡猎星神？”托尼下意识地开口答道。
“那两位星神都很年轻，似乎是蝗灾之后才升格成为星神的。”斯特兰奇思索了几秒钟，“难道是……【欢愉】星神阿哈？”
“呃……”托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果星神之间发起战争，阿哈是不是第一个上的我不清楚，但祂肯定是第一个跑的。”
——
「被血肉滋养的虫群冲破窗户，向着寰宇飞去。而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更多的黑点正在升起。」
「从城市的废墟、从被席卷一空的野外、从干涸的河床的泥地里——每一条地缝都在喷吐虫群。它们汇聚成支流，再交织成暗涌，如同乌云般将整片天空遮蔽。」
「“他们坚持了二十一天。”耳畔传来黑塔的叹息，“二十一天后，大拉铂尔星宣布全球沦陷，请求星际支援。”」
「抬起头，星看见一艘又一艘的运输船降落在城市里，绝大多数幸存者都扛着物资准备逃离，只有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在劝一位把自己紧闭在房间里的疯女人离开。」
第271章 模拟宇宙·寰宇蝗灾（六）
「星站在窗外，指节轻轻叩击玻璃，试图引起女人的注意。」
「“运输船离这里很近……”星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了她。」
「女人猛地抬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的手指上缠着粗糙的线，脚边散落着几十双小小的布鞋——有的只缝了一半，有的已经磨破了边，歪歪扭扭地堆在地板上。」
「“滚开！”女人尖叫，抓起一只未完工的鞋子砸向窗户，“你们这些骗子！强盗！我听见我孩子的声音了！……我要等它们回来！”」
「星的目光扫过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角落里，一只破旧的布偶熊瘫坐着，肚子上缝着歪歪扭扭的补丁，线头拖在地上，被女人的赤脚踩得发黑。」
「“根据大拉铂尔星所剩不多的文字记载，这女人名叫梅尔西耶兹。”黑塔平静地说，“她生下的孩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虫子，所以……她疯了。”」
「“【繁育】降临后，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所有生物的【繁育】都被塔伊兹育罗斯所支配……准确来说，是祂支配了繁育这一概念。从现有对星神的理解来看，这恐怕也只是祂权能的一小部分体现。”」
「“那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是说虫王吗？”黑塔说，“如果你是说祂是否具备人格化思维的话……这无法确定。或许对祂来说，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刻不停地繁育吧。”」
「星看到梅尔西耶兹坐在空荡荡的摇篮边，忽然一只虫子从她破损的窗户钻了进来，啃食着房间里所剩不多的食物。
「梅尔西耶兹颤抖着抱住它，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回来了，泪水滚滚而下。她指尖温柔地抚过虫子光滑的甲壳，仿佛在抚摸她孩子的脊背。」
「她为它缝制衣裳，用碎布裹住它的身躯；她为它缝制布鞋，固执地套在它布满纤毛的虫足上；夜里，她教它语言，让它喊自己“妈妈”，可回应她的只有窸窣的节肢摩擦声。」
「七天后，她的家中已遍布她“孩子”的子嗣。它们啃噬窗帘、蛀空地板，在墙壁上留下蜿蜒的孔洞。梅尔西耶兹坐在虫海中央，仍在一针一线地缝着小鞋，虫群在她身上爬行着，没有一只为她停下。」
——
死神。
浦原商店的后院里，夜色沉沉。
浦原喜助倚在门框边，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他目光紧盯着天幕里那个坐在虫群中的疯女人，当看到虫子爬上她脸颊时，浦原顿时心中一阵恶寒，折扇下意识地往脸上拍了一下。
“怎么了？害怕脸上有虫子？”四枫院夜一从阴影中走出，金色的猫瞳微微眯起，“难得见你露出这副表情呢。”
“面对铺天盖地的虫潮，害怕也是正常的吧？”浦原收起折扇，“星神的力量……真是不讲道理，就像建立了某种不切实际的规则，却又强迫宇宙万物都为之服从一样。”
“只能说……幸好【繁育】消失得够早，否则连我们也不能幸免。”
“哼，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忘了前不久刚刚将列车组吞入腹中的巨型真蛰虫吗？”夜一双手抱臂，冷笑一声：“那些入侵到车厢内部的虫子即刻开始产卵，而且拥有着‘复制’的能力，要不是星他们灭杀的速度赶上了它们复制的速度，恐怕列车早就被虫子给挤满了。”
“夜一你的意思是……宇宙中依旧存在着繁育的力量？”
“嗯，星神消失，并不代表所有的虫群消失。你看那些真蛰虫的产卵、繁衍的速度……那足以成为祸害宇宙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正说着，夜一略带不爽地“啧”了一声，“托这些虫子们的福，我现在看虚都感觉舒服了不少。部分虚至少还有理智、有目的，而这些虫子……它们只知道单纯的吞噬、繁衍，毫无止境。”
浦原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嘛，夜一，如果那群虫子冲过来的话，你觉得现世和尸魂界挡得住吗？”
“……”
夜一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挡不挡得住我怎么知道？但虫子真要是上门，你肯定第一个躲进地下实验室，捣鼓些乱七八糟的发明。”
浦原喜助夸张地捂住胸口，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哎呀呀，夜一小姐这话可真是伤透我的心了——我明明是也那种第一时间会为了保护大家而奋战在一线的人呢~"
"哦？是吗？"夜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上次虚群袭击空座町的时候，是谁躲在商店里吃西瓜看戏，还美其名曰'观察战况'？"
"那、那是战略性的观望！"浦原干咳两声，扇子"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再说了，最后我不是也出手了嘛。"
“哼。”夜一正欲再嘲讽浦原两句，忽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起初是细密的点彩——万千振翅的虫影在星河间颤动，像画家笔下扭曲的星空突然获得了生命。然后，整幅画作开始被某种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从边缘开始褪色，露出画布原本的苍白。
只是眨眼的一瞬间，虫群仿佛被什么粗暴的抹去了。
"……那是什么？"夜一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但浦原喜助没法回答她，他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敏锐地意识到……不不仅仅是【繁育】，更有某种超越他们认知的“东西”在光幕中出现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两人却仿佛听到了无数星系的哀鸣。虫群、行星、恒星……一切都在那黑暗的咽喉中归于虚无。
——
「“【贪饕】——奥博洛斯。”黑塔解释说，“贪饕是由“黄昏古兽”飞升而成的星神，既是古兽也是星神，是永无饕足的吞噬者，也是会思考的空洞。祂和【存护】的克里珀并列为已知最古老的星神。”」
「“那我刚刚这是……被祂吃了？”星记得自己刚刚还在疯女人那儿呢。」
「“嗯，贪饕的每一次张口，就会有数十亿的星辰就此消亡——当然，消亡的同样还有塔伊兹育罗斯的无数子嗣，祂们一个繁育，一个吞噬，听着就像一对冤家，在践行彼此命途的同时，也给寰宇带来灭顶之灾。”」
第272章 模拟宇宙·寰宇蝗灾（七）
「“听上去像自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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