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小姐姐
“如果你是说十年前，那的确如此，甚至于还有不少冒险者愿意来这里试试运气，这里还是一个热闹的小地方，树木也比现在多一些。但随着伯爵加收税金，这里就渐渐没有人愿意住了——你也看到了，这块土地已经被地母神所抛弃，哪怕是夏季，足够多的降水和温暖的气候也不能带来任何改变，这里种不出作物，生活在这里的只有猎人和碰碰运气的冒险者，他们以那片森林为生，森林里的魔物和动物能带给他们收入和食物。”
那片森林，自然指的是艾莎他们来时的森林。
“但伦纳德伯爵从上一任的瑟亚维斯伯爵那里买下了瑟亚维斯全部土地，不，或许应该说瑟亚维斯的老伯爵早就已经日薄西山了，这是一笔交易，瑟亚维斯的老伯爵有土地，而伦纳德伯爵有钱，这并不奇怪。”
西尔巴兹牵着马，指了指远处的塔楼。
“那些本来是帝国的财产，由瑟亚维斯伯爵管理，后来瑟亚维斯伯爵死去，伦纳德伯爵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一切。”
艾莎若有所思。
按理说一个伯爵是没有资格做出这种事情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其他的缘由，不过如果联想到翠西娅所说的那场政变，或许有些事情很早就有了苗头。
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吗？
然后两年多以前的时候，矛盾就悄无声息地在帝都爆发了。
难道，正如前世的那些封建国家一样，帝国也走入了中央与地方贵族的某种利益冲突里面去？——这只是艾莎对于她自认浅显的一点点不多的了解做出的猜测，实际上大概会有更多的隐情在里面。
不是当事人的话大抵很难知晓全貌吧？
“所以后来这里的人就都离开了？”
夏莉问。
“是啊，伦纳德伯爵勒令领地上的所有人都要缴纳更多的、足额的税款，因为他认为瑟亚维斯老伯爵给出的政策太‘仁慈’以至于‘讨好和迁就’了。这也就罢了，伦纳德伯爵同时还把这片森林划归为领主的林地，进去打猎和借路的话自然得缴纳一笔钱款——这笔钱埃步森先生当然支付得起，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猎人和冒险者那点收入只能支付支付罚款，有的人被扣留，有的人就跑了，留下来的人要么是跑不掉，要么是干脆成了伯爵的帮凶。”
翠西娅没有答话。
人类的活动，或者说具备灵魂的生物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能反哺地脉，这里的人口流失，地脉恐怕只会越难恢复——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按理来说这里的领主应该会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才对，怎么会反过来制定那些苛刻的政策逼迫这里的人们离开？
西尔巴兹继续说道，同时似有所指地看了艾莎一眼：“这里早就不是一个好地方了，要不是大路被毁我们也不会来这里——不过总而言之，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今晚之前就会离开，你们第一次来，也多多注意一些，这里的人可不那么友善。”
说着，商队来到了小镇的广场中央，说是广场，其实只是这里的人取水的地方，广场不大，中央有一座女神像，但似乎没有人去修缮，女神像倒在地上半边身子都埋进了砂砾里，原本洁白的塑像染成了黄沙的颜色，身躯从手臂断裂开，手臂已经不见了踪影。
广场另外一边是一座风车水井，商队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有几个猎人打扮的人在取水。
那几个猎人见到商队一行人，眼底的促狭一闪而没。
“哟，好久没见过外人来这里了，”一个猎人主动上前攀谈，同时目光自然而然地打量着商队的其他人，最后落在艾莎和夏莉身上，“你们看起来受伤了，哦，瞧我，我是说，你们或许需要帮助——我能问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那边的大路被阻断了，我们从莫尔顿弗尼亚借道而来。”
西尔巴兹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莫尔顿弗尼亚与瑟亚维斯东南相邻，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我们来这里想要找个地方借宿，顺便买些补给的药品。”
“呵呵，如果你们只是想要找个住的地方的话，哝，”猎人朝着后面的一座空屋努努嘴，“这些没人住的地方随便用就是了，虽然晚上的时候房顶和门窗有些漏风，沙子哗哗往脸上和衣领里面灌，哈哈，我是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这根本不成问题。”
猎人将手中的皮水袋用软木塞塞紧，鼓囊囊地挂在腰间。
“不过如果你们要吃东西，那就得去前面找找了，总会有人愿意卖你们一些肉——你们只需要给他们一些外面来的东西就行了，他们会喜欢的。哦对了，如果要一些药物，就去北边的老詹吉那里瞧瞧，他没药师证，但他的药可是货真价实。”
西尔巴兹又问道：“冒险者公会还在吗？”
“公会？呵，你们若想去的话就在前面——自己找去。”
猎人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了，离开了广场朝着小镇外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商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艾莎注视着那倒塌的女神像，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被注视，那就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女神像而已。
夏莉注意到了艾莎的目光，又看了看那倒塌的女神像，便松开艾莎的手往前走去。
艾莎还在思索着什么，西尔巴兹见状，立刻拦下了夏莉：“请等一下，夏莉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我去把它重新立起来。”
夏莉捋起袖子，好像准备大干一场。
西尔巴兹愣了愣，不禁失笑。
西尔巴兹倒也不是很怀疑夏莉能不能把比她本人还高得多的女神像重新立起来，毕竟夏莉的实力有目共睹，能一剑把人拦腰砍成两截的人力气怎么可能会弱？
“这里的人并不敬畏女神。”
“没关系吧，反正只是立起来而已。”
“我劝你还是当做没看见的好，”西尔巴兹侧目看了周围一眼，还有几个猎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方向，于是西尔巴兹劝说道：“对，最好别管——不然他们会说这东西是你弄坏的，会找你赔偿。”
“啊？”
夏莉犹豫了一下。
艾莎是修女，看到女神像被这么对待定然会不高兴吧？她想——夏莉可不愿意看到艾莎不高兴，但她又担心自己给艾莎招惹麻烦。
夏莉下意识地望了艾莎一眼，艾莎冲着她笑了笑，轻轻摇头。
夏莉这才瘪瘪嘴，放弃了。
“好吧……”
西尔巴兹也稍稍松了口气。
夏莉有些挫败地回到艾莎身边，艾莎主动拉起她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声说道：“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哦……”
夏莉觉得艾莎只是在说违心话罢了，毕竟艾莎这么虔诚又温柔的修女，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艾莎也没有做多解释，虽然说艾莎并不认可破坏公共财务的行为，但小镇现在这样破败的情况，她也管不过来，再说了，艾莎并非是真的信奉神明，自然心底也就并没有什么愤怒和失望的感觉，只不过这种话作为一个修女不适合直接说出来而已。
西尔巴兹也不愿意多说，索性转移了话题：“哦对了，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去找这里的人换一些肉干，这里的风干肉曾经也算是非常有特色的美味，不过我并不推荐你们去购买太多——这儿的东西可一点都不便宜，而且想要和他们交易，没有酒是不行的。”
这里远离其他城镇，也很少有人会过来，因此酒就成了稀有品，有的人会自己酿一些，但那些森林里的浆果口感极为酸涩并不适合酿酒，味道自然也很一般了。
“总之，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再去弄一辆马车——这些山妖的魔核也得处理一下，应该能抵得上一辆马车，冒险者公会那边应该可以去看看。另外，我得去采购一些药水，这里的老詹吉我认识，希望他念在旧情上能给我一些优惠。”
西尔巴兹耸耸肩，说道。
夏莉想了想，说道：“那……让我也帮帮忙吧，我可不能干坐着。”
或许是在维林镇习惯了，夏莉其实还蛮热心的，当然，也是因为刚才西尔巴兹的友善提醒。
西尔巴兹也不推辞，他哈哈一笑，“那么公会那边就交给你们了，说不定他们会有价格不错的马车，另外，记得打听一下往峡谷那边去的方向有没有什么新情报——要是恰巧赶上魔物迁徙，我们可能就得在外面多等几天了。”
艾莎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会有魔物从峡谷经过吗？”
“嗯，尤其是这个季节。”
西尔巴兹笑了笑，“不过只要小心一些就没什么事，不如说，魔物迁徙的时候反倒更容易躲开它们，至少比一不小心踏入它们的猎场要更令人安心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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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老詹吉
西尔巴兹和艾莎把工作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便各自行动起来，西尔巴兹带了几个人去找老詹吉购买药剂，艾莎则是负责去公会看看情况，顺便问问有没有马车出售。
她带着夏莉和翠西娅一同前往。
至于商队的其他人，就都在广场附近找了块地方就地休息起来。
小镇有小酒馆，提供吃食和酒，但商队根本没有人打算去光顾一下，毕竟他们这些外来人总是避免不了被漫天要价，而且冒险者们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已经很疲累了，比起吃吃喝喝，似乎还是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更吸引他们。
至于旅馆，小镇根本没有那种供人留宿的地方，这里平时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来，偶尔有冒险者和旅行的人路过这里也只是随便找个空屋将就了，旅店在这种小镇里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埃步森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几个屋子中间，其他人八九个人一伙儿围着马车开始休息，除了几个负责看守的，其他人吃了些干粮很快就睡了过去——他们没打算在小镇度过夜晚，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大概就会重新启程了。
格蕾丝还是独自一人靠在墙角，垂着头，没人能看得清她的脸，但看起来就像是在休息一样。贝姬和亚尔曼则轮流值守——其实亚尔曼本来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的，可贝姬实在是太勤奋了，亚尔曼不得不跟着做出态度来。
西尔巴兹循着记忆，来到了小镇北面，找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低矮小房子。
“这里就是‘老詹吉’的家了，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西尔巴兹让手下在屋外等待，他则是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好酒，轻轻敲了敲敞开着的门，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都说了别敲门，吵死了，有事就进来说。”
西尔巴兹尴尬一笑，斟酌着表情和语气，迈步进了小屋。
小屋里扑面而来一股粘稠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草药的味道，迎面就是吊挂在房梁上的各种各样的风干的草药，西尔巴兹不得不稍微低下头去，才看到了佝偻着身子在研钵前捣鼓的“老詹吉”。
老詹吉依旧是那副一身粗布灰衣的打扮，头发绑成一条条的，用绳子串着一些金银饰品在上面，嘴唇、鼻子和耳朵上都用金色的环扣着，脸上还画着彩色的妆容——据说，巫医们都是这样。
他是个男人，一个年迈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居住的这个小小房屋一样，有些令人不适的阴沉感。
老詹吉转过头来，头发上那些饰品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家伙……外乡人？难怪，我就说这群混天度日的家伙不可能会懂一点点礼貌——那么，这位高大年轻的先生，你是谁，找我这个老家伙做什么？”
老詹吉停下手中的研磨，眯着浑浊的眼眸打量西尔巴兹——他那中气十足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老人。
“老詹吉，好久不见，是我——西尔巴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西尔巴兹笑了笑，将那瓶酒在老詹吉眼前晃了晃，自顾自地在桌旁坐下了。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然而老詹吉并没有如西尔巴兹想象中那般欣然收下那瓶酒，只是淡淡地呵呵两声，又像是从喉咙里发出咕隆声，又像是在笑。
“西尔巴兹……哦，我记得你，你已经好久没来过了，”老詹吉垂下目光思索着什么，瞥了那瓶酒一眼，又抬起眼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有事说事。”
“买点治愈药水，有吗？”西尔巴兹也不介意，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可以拿酒和你换，当然，你若是要钱也行。”
“你没受伤。”
“我的同伴需要这个。”
“我做的那点药水我们镇子里的人都不够用，你却让我出让给你？”
老詹吉不屑一顾，把那瓶酒推了出去。
“你走吧，我已经不喝酒了。”
“我只需要二十瓶，这对您来说也不算是难事吧？”
西尔巴兹坐在那里未动。
老詹吉侧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冒险者了？”
“嗯，转行了。”
西尔巴兹以前是佣兵，但随着和平时代的降临，佣兵越来越少了——哪怕很多冒险者所作的工作和佣兵没什么两样，但人们就是更愿意找冒险者发布委托，仿佛佣兵都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家伙一样。
“倒是像模像样，”老詹吉目光斜斜地望着西尔巴兹，二人之间沉默了稍许，他忽然开口：“你带我离开，我给你药水。”
“你要离开？”
这回轮到西尔巴兹有些诧异了。
老詹吉哼了一声：“就当是委托了，不收你钱。”
西尔巴兹干巴巴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走了，这里可就没有药师了。”
“所以，我就非得为了那些混蛋把我自己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西尔巴兹，你见过面前的世界，你应该能理解我！”
老詹吉忽然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眼底爬起了血丝。
“我的儿子，我的妻子，他们都走了，都离开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可怜，可恨，曾经的我还以为我在做什么大好事——看呐，我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为了这些无药可救的混蛋留在了地狱……哈哈……可是你觉得这些家伙会因此感谢我吗？”
西尔巴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微微叹了口气。
“我现在正在为别人工作，我的雇主，还有我的兄弟们，我不能因为你连累他们。”
西尔巴兹说得很直接，是他一向的风格。
毕竟，到了现在还留在这座小镇的人都已经是“无法离开”的人了，或许原因多种多样，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西尔巴兹擅作主张带走了老詹吉，这里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商队。
别以为那些老猎人好惹，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块土地了。
老詹吉对西尔巴兹所说的话并不意外，也不恼怒，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
“那就让我和你的雇主聊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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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潦倒的公会
与此同时，艾莎带着夏莉和翠西娅来到了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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