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小姐姐
380、有些事情不能细想
古堡后面的空地上，凹陷的地面已经被等候在一旁的法师重新修整起来，艾莎抱着一本书靠在一旁旁观着查尔布利斯对夏莉的战斗训练。
“夏莉小姐，您的血雾化还不够熟练，无论您采用何种战斗方式，对于上位血族来说血雾化都是非常必要的基础魔法，它应该成为您身体的本能，而非当做一个道具，如何熟练地运用血雾化的力量或许可以成为您最初的训练目标——我是说，您需要更为彻底地摒弃作为人类的‘习惯’。”
查尔布利斯说道。
他一眼就看出夏莉还过于地执着于人类的身份，无法放开自己的力量去战斗——所谓的“人类的习惯”，并不是说行走或是说话或是生活中举手投足的种种行为，而是一种自我认可以及对于血族的力量来源的理解。
就像是人类学习魔法一样，初学者的第一课永远是被教导如何去理解魔力的存在，如何感知魔力的流动，这是任何魔法师迈入魔法殿堂的第一步，也是从始至终都至关重要的一步。
“人类的魔力感知器官是灵魂投射在身体之中的‘魔法回路’，通过魔法回路，人类才取得了调动魔力的力量，而血族的魔力感知器官已经随着身体的死去、灵魂的异变、血脉的觉醒而从四肢百骸消失，或者说，内敛，随着我们的灵魂一同与血液融为了一体，我们的先祖由此开辟了新的魔法体系，即为‘血咒魔法’，我们所使用的血雾化本身也是血咒魔法的一种。”
单论肉体力量来说，血族比人类要强大不少，但对于以强大的体魄而著称的部分亚人种和部分魔族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更别提还有一些强壮的魔物，或是巨龙这种传奇生物了，它们的肉体力量天生就比血族更为强大，更为出众。
血族中也有部分人选择了人类的武技进行修习，但很遗憾的是，越是强大的血族他们的肉体反而越是难以契合武技，他们无法如人类一般将武技修炼到精通，这种差距越是到了强者的领域就越是明显。
因此血族所依仗的最强大的进攻手段依旧是血咒魔法，只有极少数血族会刻意去锤炼自己的肉身。
借助强大的血咒魔法，以及血雾化这种独特而强大的天赋魔法，血族在与其他种族的战斗中才能建立起优势，因此，才衍生出了如今以血雾化为基础的战斗方式——血族都将血雾化视作一种高超的防守手段，虽然比不上坚固的龙鳞，但灵活性补足了强度上的短板。
总而言之，只要防守的手段不被突破，不就能奠定胜机了不是吗？
——换句话说，只要能将敌人的防守突破，也就摧毁了敌人的胜机。
夏莉的战斗方式就是如此。
在查尔布利斯看来这种战斗方式太过于激进了，甚至于他觉得很“愚蠢”、“粗鲁”，毫不优雅。
在战斗中总不能一味地进攻的。
可是查尔布利斯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夏莉的战斗方式定义为“不正确的”，毕竟，那是艾莎说过的话，否定夏莉的战斗方式不就是在否定艾莎了？会不会惹艾莎不高兴？
他觉得自己还没那么笨。
而且，说到底，“正确”与否从来都是检验得来的道理，是一种“经验论”，而“经验论”本身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
如果夏莉能用这种方式取得战斗的胜利，那它就是“正确的”。
因此查尔布利斯没有急于下结论，少说少错。
“就像这样。”
说着，查尔布利斯抬起手，在夏莉诧异的注视下，查尔布利斯那枯槁的皮肤渐渐淡化，细密的血液脉络浮现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魔力回路’，每一个血族的魔力回路都是相似但不同的，它们的走向相似，因此任何血族都可以习得血咒魔法，但我们的血管的脉络却又都是独特的，去感受，去记住属于你自己的脉络，这是你了解自身的第一步……”
夏莉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查尔布利斯便从头开始给她慢慢演示。
艾莎一直在一旁看着。
不得不说，作为血族公爵的查尔布利斯的确在教导人方面比贝姬和亚尔曼厉害不少，一来是因为贝姬和亚尔曼一直都有任务在身所以也没太多时间去教导夏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贝姬和亚尔曼的情况和夏莉完全不同，他们无法切身体会到夏莉在认知上的区别，他们的阅历都很浅，贝姬成为血族也才一年多，亚尔曼也不过几十年，都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一个不错的“教练”，但查尔布利斯可以。
这时，翠西娅的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艾莎身边的武器架上，它不敢接触艾莎，只是张开嘴，翠西娅的声音传来：“艾莎，女皇陛下已经开始行动，最早的先锋部队会在今晚抵达，如果没猜错，这一次到来的应该会是皇家骑士团的人，他们会接手这里的秘银矿脉。”
看来是名单已经移交给帝国，这意味着艾莎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行动了——去清剿干部中稍微有些棘手的强者。
艾莎点点头。
“翠西娅，夏莉这边能暂时拜托你看着吗？我不能把她独自留在查尔布利斯公爵这里，只有有你在我才能放下心。”
“我知道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另外，需要我帮你通知亚尔曼和费希尔男爵吗？”
“让亚尔曼过来就行。”
话音才刚落下，乌鸦化作羽毛消失，而羽毛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精密的魔法阵，随着银光一闪，亚尔曼一脸懵逼地出现在艾莎面前，他手中握着一个写满了字的笔记，在察觉到艾莎的目光的一瞬间，他立刻把笔记收回了自己的怀里，战战兢兢地站直了身体。
“珐、珐丽丝大人！？”
亚尔曼脸色僵硬，冷汗从额头落下来了——他刚才还在整理着最近到手的情报，把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计划写在笔记上……写着写着就到了这里。
笔记上的东西应该没有被看到吧？
应该没有吧？
亚尔曼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艾莎的表情，艾莎的目光依旧看不见底。
“该你做事了，带我去见见那几个干部，你带路。”
艾莎说道。
亚尔曼知道他又得经历一次被拎着满天飞的痛感了。
……
“您对血脉之力的运用稍显浅显，夏莉小姐，我可以向您给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议，关于如何将血脉的力量最大化地唤醒，当然，初次尝试这个过程或许会有一些不习惯，就像是第一次抓起刀叉的时候一样。”
查尔布利斯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艾莎拎着亚尔曼就那么跳到了天上，一边喃喃说道。
艾莎带着亚尔曼离开了，虽然是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但查尔布利斯总算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老实说，艾莎在旁边一直盯着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昨天到底是怎么败于艾莎一拳之下的，但他知道，随着圣女的再度降临，人类这个被女神所眷顾的种族又将迎来一个繁盛的时代。
说来讽刺，人类一直视圣女的降临为女神赐给他们应对灾难的剑，可对于血族这些其他种族来说，圣女的降临更多意味着人类能在接下来的未知灾难里保留更多的力量生存下去。
而他们血族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们的先祖并不带给他们庇护。
查尔布利斯这么多年一直在思考，他追求始祖的血脉到底是为了什么？那股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冲动到底是从何而来？他们这些血族前仆后继地追寻着一个从来没有被真正验证过的“尽头”真的有意义吗？
他没有答案，只是被内心深处的执念推搡着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他以为他应该会因为心底的怀疑而产生抗拒，结果他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查尔布利斯叹了口气。
这时，夏莉再次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天赋，随着血脉力量的唤醒，夏莉完全进入了雾化状态。
猩红的、纯粹的雾，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再次出现，查尔布利斯不由得后退一步。
“多么惊人的血脉之力，夏莉小姐，您的血脉是谁赋予您的？”
查尔布利斯忍不住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夏莉并不回答。
这时候翠西娅的身影忽然凭空出现，笑意盈盈地说道：“是艾莎一直用血喂她，怎么，你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查尔布利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她是怎么做到的？”
查尔布利斯迫切想要弄清楚这个疑问。
艾莎·珐丽丝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培养出夏莉这么强大的血族？不，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查尔布利斯坚信，要么是艾莎骗了他，其实夏莉的血族年龄并不止一年，而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要么赋予夏莉血脉之人已经掌握了某种血脉提炼的秘法，这种秘法一直有血族在进行着堪称丧心病狂的研究，可据查尔布利斯所知没有任何人成功过，难道现在有人已经有了成果？却落入了人类手中？这样或许能解释艾莎对他的有意隐瞒。
显然，前者的可能性反而较低，因为夏莉对于血族力量的生疏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夏莉的血脉力量带给查尔布利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甚至令他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如果将这种感觉的由来解释为秘法的缘故或许说得通。
如果真有这样的秘法，那么查尔布利斯是不是就可以突破血脉的桎梏，抵达公爵之上的领域了？
但想到这里，查尔布利斯忽然有一种荒唐的猜测——会不会，就是因为夏莉喝了艾莎·珐丽丝的血，所以才……
一般来说没有这个可能吧？就算是真龙之血都做不到，更何况人血和真龙之血可差远了，哪怕是强者的血液，也断然不可能比得上蕴养着巨龙灵魂的真血。
“继续你的任务吧，别打歪主意，我会看着你的。”
翠西娅似有深意地看了查尔布利斯一眼，说完就又直接消失了。
而查尔布利斯此时已经有些沉不下心来了，各种胡思乱想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发酵，那是血脉在推着他、不断地催促他去追寻更为强大的血脉力量，向着始祖靠近。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呢？
查尔布利斯忽然有一种感觉，不能细想。
……
在费希尔男爵领的东部，克洛罗斯城的北部，越过积雪的森林和高耸的雪峰，便能看到一片坐落在河谷地带的小镇，地势从山峰以平缓的曲线向下划去，若是放在前世，这里定然是极好的雪场。
这里是米克镇，是干部中一个名为“法布里克”的血族侯爵的领地——虽说是血族侯爵，但他的领地并不大，也只是一个小镇罢了，小镇本身看起来甚至还没有费希尔男爵的领地繁华，两侧的雪峰让它看起来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简陋的围墙内是从山底蔓延到低地的房屋，站在小镇外就能看到无人打理的萧索街道。
唯独伫立在小镇最中央的灰色城堡非常醒目，让人无法不一眼就注意到。
艾莎直接在灰色城堡的中部高塔顶部降落，亚尔曼一个不稳摔倒在地，现在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全身冷得要命，但他来不及哆嗦，立刻就爬起身跟在艾莎身后。
艾莎徒手掰开铁窗，一脚将高塔开了个“大门”，走了进去。
“现在这个时候法布里克应该还……”
亚尔曼的话音还未落，立刻就有好几只皮肤瘦瘪、白发红眼的人嘶吼着冲了上来。
“血……新鲜的血……”
他们啸叫着，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然后——嘭地两声被艾莎一巴掌一个直接拍飞嵌在了墙上，整个高塔都好像在震动一般，簌簌落下灰尘。
……
————————————
381、死徒
法布里克，作为血族侯爵，在血族这个并不庞大的种族中已经算得上是站在了山峰之上的存在了，一般来说，走到侯爵这个地位的血族都掌握着不俗的实力与压倒一方的势力，但法布里克的领地却建立在一个非常偏僻且狭小的河谷地带，就连费希尔男爵领都比这儿要大上不少。
这让艾莎感到些许疑惑。
按道理说，既然是为组织工作，那么法布里克没有道理只掌握这么狭小的领地才对。
“他们都是血族？”
艾莎随手打飞了两个冲上来的人影，目光落在那两个人影身上——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影看起来和通常见到的血族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皮肤干瘪，眼眶凹陷，比起吸血鬼，他们反倒像是死去多日，风干了的尸体。
“他们……应该都是法布里克的研究对象……”
亚尔曼面露一抹犹豫，斟酌着语气说道。
“就像是贝姬的原主人那样，老首领笼络了像他们这样执着于研究如何提升血族血脉，或是强化血咒魔法与尸鬼的研究者，意图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来强化组织的力量，或是找到通往‘始祖血脉’的道路，法布里克侯爵就是其中之一，他因此而没有加入到袭击丹马士要塞的作战中。”
就像是贝姬一样，贝姬也没有被要求加入丹马士要塞袭击战，而是早早地去到了西部大森林。
“研究对象？”
艾莎的目光从当前的房间扫过，便发现这个房间比起古堡里的居室和仓库之类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建立在高塔里的监牢，前方是厚重的只露出狭小孔洞的铁门，后面是被艾莎直接撕开的铁窗，同样厚重而坚固，墙面和门上都布满了尖锐的划痕。
以及，大片干涸的血迹。
除了这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之外，监牢内弥漫着淡淡的腐烂的腥臭味，而在这座监牢的角落却散落着森然的白骨——那分明是人的骨头，那也是那些腐臭味的来源。
艾莎目光冷了下来，微微皱起眉。
“这已经和尸鬼没有什么区别了吧——这就是法布里克的研究？”
拿活人来饲养死徒？那些干涸的血液可不像是尸体留下来的痕迹。
难怪这个小镇这么冷清。
亚尔曼也注意到了艾莎的目光变化，连忙说道：
“死徒比尸鬼更凶恶，更强大，诞生于‘未完成的诅咒’的诅咒生物……或者说，诅咒之血。死徒是从灵魂破损的尸体之中诞生的怪物，是介于血族与死灵之间的中间体，而召唤它们的咒语则来自于一本早已经失传的古书，由于诅咒并不完整，因此作为施术者的法布里克也无法控制死徒，只能将他们关在这里——死徒没有理智可言，只会任由嗜血的本能支配它们。”
艾莎摇头。
“这也是为了进化？”
“是的……因为死徒非常特殊，它既是没有完整灵魂的死灵，也是没有完整血脉的血族，或者说，应该算是活死人，但他们却可以通过进食新鲜的同类血液或者被赋予血脉而进化成完整的血族，考虑到那本古书的年代非常久远，因而死徒也被普遍认为是血族最初的形态。”
艾莎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缓缓移向亚尔曼。
亚尔曼愣了愣，从艾莎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非常陌生的恐惧——他不止一次从艾莎身上感觉到面临死亡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感觉却与此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继续说。”
“哦……哦哦……”亚尔曼擦了擦汗，“所以也就有很多血族研究死徒成为血族的过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探究最初的血族是如何出现的，并探究始祖之血的秘密……只不过和通常意义上的血族相比，死徒进化而来的血族没有生前的记忆，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破碎了。”
简单来说，一般的血族是通过血脉赋予而出现的，而死徒就仿佛是放大了这整个过程。
艾莎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不由得想到了夏莉。
其实自从艾莎对自己的魔力驱散的力量越来越了解之后，艾莎就时常会不自觉地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用到的血其实是那个血族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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