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小姐姐
实际上，以商船为中心，方圆数公里的海面之上呼啸的海风都已然停歇，就连海浪都已经凝固，商船在这一刻停止了摇晃，这一片海域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艾莎站在船首，平静的目光落向漆黑的海面某处，直达海底。
这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庞大威压笼罩整片海域，所有海族少女们都感觉到一股异常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沉重压力压在胸口，而海族战士们更是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此时，停滞的海风忽地向同一个方向汇聚，层叠的海浪在这一刻再次动了起来，短短两息，电闪雷鸣，飓风呼啸，海面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旋涡。
在旋涡中心，一道闪烁着湛蓝光辉的身影缓缓升起，在他身侧，几个水母一族的少女恭敬地半跪着——一看到她们，甲板上的水母少女们顿时目露惊喜。
“是族母大人！是族母大人她们来救我们了！”
“这下我们真的有救了……”
虽然被艾莎从杜博特等人手中救出，但这些少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艾莎是人类，而且还是教廷的人，实力又如此惊人，甚至不惧她们的毒素，甲板上的海族同胞们现在都还无法行动，可想而知如果艾莎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放她们离开，她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族母大人亲临，她们有了底气。
可是……族母大人为何半跪在一个人鱼身旁？
而且……眼前这个高调的阵仗，不太像是族母大人的作风啊……
看着这一幕，萝莎的目光移向了船首的艾莎。
她抿抿唇，快步向艾莎走去。
“喂，人类。”
萝莎来到艾莎身后，抓住艾莎的手，呼啸的海风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也让她不得不用力提高音量。
艾莎回过头来，目露疑问。
“有事？”
“没事，”萝莎觉得艾莎的态度真欠揍，但想到自己似乎也一样，干脆还是不计较了，“虽然我觉得没有你我们也能得救，但看在你的确帮助过我们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建议——待会儿别乱说话，我可以保你一命。”
艾莎愣了愣，一脸古怪地看着萝莎。
而萝莎的表情却非常认真。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她指了指漩涡中浮现的几道身影中半跪在一旁的女人，“那一位是我们的族母大人，她的实力强大到你无法想象，并且，她非常讨厌人类，本来事情没到这一步所以我不会说什么，但现在既然她来到了这里，那么那些人类肯定是活不了的，但如果你听我的，你可以活。”
艾莎想了想，指向中间那人。
“那你认不认识他？”
萝莎看了一眼。
“不认识，但能够让族母大人也要为之跪拜的人，地位固然不低，恐怕是人鱼族中某位大人物。”
“有没有可能，他是你们的海皇？”
“你在说什么笑话，海皇大人哪有可能出现在这里，”萝莎很耐心地为艾莎解释，“你不了解我们海族，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见过海皇本人。”
说着，她自豪地挺起小胸脯，能够直接觐见海皇的人很少，但她就是其中之一，这也代表了氏族对她的肯定。
艾莎沉默了，她大概猜到，其实萝莎被抓的时候应该在早些天之前，极北海域还未发生任何变故的时候，所以萝莎对海皇已经易主的事情毫不知情。
这时，风暴已经来到商船之前。
“在本皇的地盘上，竟胆如此胆大妄为，劫掠吾之子民，蔑视吾之……”
雄浑伟岸的嗓音卷起狂涌的浪涛，威风凛凛，但当那伟岸的人鱼来到海面，但他霸气的台词还没念完，就迎面看到了正站在船首静静看着他的艾莎。
一瞬间，威势全消，海面风平浪静。
海皇不海耶斯仿佛变脸一样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把没念完的台词也憋了回去。
“原来是珐丽丝女士，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哎，久日未见，不知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而跟在不海耶斯身边的水母族族母都懵了。
原本，她派人来救萝莎，可是那人却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求援，说是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类，她带过去的战士根本不是对手，只有她一直藏在水下所以没**掉，消息传到族母耳中，族母立刻准备派人前去支援，结果海皇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此事，甚至打算亲自出手，族母才跟了过来。
族母猜测，海皇或许是打算以此立威——不论是对海族内，还是对海族外，海皇正需要一次展现姿态与手段的机会。
但结果，她跟着海皇气势汹汹而来，就碰到了艾莎。
她是认得艾莎的，当初在海神殿殿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对这个可怕的人类印象深刻。
这才几天，又碰上了。
她只得跟着不海耶斯一样对着艾莎干巴巴地赔以笑脸。
而这一幕，却让萝莎三观尽碎了，她站在艾莎身后，目瞪口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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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小手段（5K7）
洛夫已经看呆了，他一动不动地趴在舱口的位置，他看到大海的咆哮呼啸，看到那恐怖深邃的漩涡，和漩涡中走出来的高大人鱼，冷冽的海风灌入他的胸腔，他只觉得背脊都已经被冷汗浸透，浑身竟提不起一丝力气。
“洛夫！上面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下面推搡着他。
“该死，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受伤的船员们也察觉到了外面那可怕的异动，他们看到了洛夫那失了魂一般的惊悚神色，他们很想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然而洛夫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法将见到的一切描述出来。
与此同时，艾莎已经从萝莎和族母那里了解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萝莎是被“赏金猎人”抓住的，她说。
赏金猎人，是活跃于西南诸国联邦的一种特殊的职业群体，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那样，他们是为了赏金而进行活动的一群人，与冒险者和佣兵们有些许的相似，曾广泛活跃于东西大陆的各个角落，通常来说被认为是冒险者这一更专业、更规范的职业的前身。
比起有着公会进行背书与管理的冒险者们，赏金猎人的口碑与信誉可谓是糟糕透顶，所以随着冒险者制度在各国推行，赏金猎人这一职业也逐渐没落。
如今，也只有在西南诸国联邦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而联邦的赏金猎人，则被认为是几十年前由联邦议会院推向台前以掣肘冒险者公会扩张的工具，联邦诸国并不希望看到冒险者公会在他们的地盘入驻，很显然，公会的背后有教会与帝国的支持，最终联邦诸国并未成功阻止这一进程，但赏金猎人却也阴差阳错地在联邦诸国得到了继承。
赏金猎人们身份不一，或许来自世界各地，他们隐瞒自己的行踪，也没有固定的集会场所，很少会对国家产生什么认同。比起冒险者，他们更多行走在黑色地带，他们从来都不愿意被委托者找上门，只有不菲的报酬才能吸引他们，但相对的，他们也不会在乎工作的内容，追踪、侦查、暗杀、寻宝、探险……他们几乎可以接受任何指派，前提是报酬给够，而这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工作，都是冒险者不被允许的。
但也正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如此，赏金猎人与雇主之间的互相筛选也更加慎重，没有雇主希望自己派去的杀手成为提醒对方加派护卫的警告信或者成为对方反过来追踪自己的线索，也没有赏金猎人愿意替一个不靠谱的雇主卖命，这也在某种意义上将那些徒有其名的家伙排除在外，留下的赏金猎人们则大多身负绝技，或是杀人、或是追猎、或是寻宝探秘，可以说，在特定的领域他们可堪称大师。
在赏金猎人之中，就有擅长抓捕海族的人。
因为海族值钱，海族一直都是赏金猎人们的高价值目标，水母一族更是如此——
不同于生活在深海区域的人鱼，水母一族更多栖息在南方温暖的浅海地带，这也为那些猎人们创造了契机。因为水母一族的特殊，她们的族人哪怕是在什么东西都能找到的黑市里她们也算得上是极其罕见的稀奇货，总能轻松卖出高价，因此水母一族也一直饱受着“猎人”们的侵扰。
当然，猎人们没那么大本事在海中对她们下手，萝莎她们是中了陷阱，被巨大的网给抓住的。
之后，她们被猎人卖给了黑市的商人，商人则会通过黑市将她们卖出高价。
本应是如此。
“奇怪的是，最初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能得到充足而新鲜的食物和水，虽然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但客观来说，我能从中感受到对那个商人来说我们的确是价值不菲的货物，但有一天，他忽然变得气愤不已，对待我们的态度也一落千丈，然后他不断物色买家，最终将我们送到了这里，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好像他认为我们会给他带去灾难一般。”
萝莎说道。
艾莎听着，似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族母和不海耶斯。
“我收到消息，得知我的族人被人类……”说到一半，她连忙慌忙改口，“被赏金猎人劫掠。”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艾莎和不海耶斯。
“所以我才派人想要将她们救回来……”
“咳咳……其实，那个消息是我派人放出去的……”这时，不海耶斯忽然说道，这让族母听得一愣，不海耶斯则是注视着艾莎，解释道：“艾莎·珐丽丝，我能感受到你并非偏袒恶徒之人，所以在这里我也就和你直说了，海族积弱已久，若非海神殿庇护，恐怕早已经被人类灭族。”
和族母不一样，不海耶斯实话实说，并没有刻意回避“人类”这个字眼的意思。
“今本皇即位，无法对此视之不理，本皇，要给那些侵犯我族的宵小之辈一个教训，还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之海族，不可招惹。”
不海耶斯语气平静，但很坚定，艾莎听得出来他的决心。
不难猜测，那商人之所以在对待萝莎她们的态度上前后产生那样巨大的反差，多半是因为海族已经开始对那些人发起了反攻，而这个消息传到了那些精明的商人耳朵里，让他们重新判断了萝莎等人的价值，于是才急于想要将萝莎等人出手。
此前，海族迫于人类国家的强大，哪怕是遭受不公也不敢公然挑起任何冲突，而且，那些商人行动隐秘，他们也难以找到自己被抓走的族人身在何处，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海耶斯掌握了海神殿的权柄，海域为他所驱使，只要他愿意付出一些时间与精力，那些被掳走的族人所在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至于不海耶斯为何不直接将萝莎等族人的消息直接告诉族母，而是派人放出，间接性的对族母进行指引，艾莎猜测，这大概是因为不海耶斯在等待人类这边的反应，甚至于，就是在等待艾莎的反应——不海耶斯身为海皇若是直接亲自下场，那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些不一般了，虽然海族有他坐镇，但人类这边也有艾莎，在没有探明艾莎的立场之前，不海耶斯还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直接，哪怕这本就是海族应有的权利。
不海耶斯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艾莎。
艾莎则是叹了口气。
“这些人我会带走，”艾莎指了指船舱，不海耶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听着，“审判所是他们的归宿，贩卖人口、奴隶，本就违背了教会教义与各国律法，他们会得到应有的审判。”
艾莎始终没打算将那些人交给海族。
交给海族，这些人只有一死，可是单纯的死亡并不能改变什么，报复是有限的，而更重要的是杜绝这一切发生的根源。
“既然这样，也好，那么事情解决，我也就没必要在此久留了。”
艾莎表明了态度，不海耶斯便不再提这事，也不打算继续在此停留，很显然，不海耶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或许就在此时此刻、就在大海的某个角落，而艾莎也没打算拦着。
“不海耶斯，你认为海神还会回来么？”
艾莎突然问道，让不海耶斯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深深地注视着艾莎，摇头说道：“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说完不海耶斯踏入海中，眨眼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水母一族的少女们和族母，以及众多面面相觑的蟹族战士。
“那……艾莎·珐丽丝大人，我等也告辞了。”
族母现在内心有点崩溃，她跟着海皇而来，海皇离开时却没带上她——没办法，海皇很忙，说不定正在赶去其他海域，能出面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是她们族中的事，需要她这个族母主持局面。
可是，对面那位可是那个独闯海神殿还能全身而退逼得海皇都不得不让步的艾莎·珐丽丝——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啊！
萝莎则是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族母和艾莎，今天，她算是经历了水母生中最波折但也是最大的场面，海族换了海皇，海皇对艾莎的态度，族母对艾莎的态度，以及艾莎，这一切之中藏着太多太多的惊世骇俗的信息，让她消化不过来。
这时，艾莎也看了过来，萝莎顿时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开，但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那个……谢谢您……”
她低下头，对艾莎道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恭敬。
艾莎是连海皇陛下都要为之低头的女人，萝莎自然是不敢再用之前那样的态度对艾莎了，就算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她也要考虑自己的态度会不会为自己的族人招来祸端，面对艾莎这样的上位者，她必须小心翼翼。
可是，一想到最初她对艾莎的态度，和艾莎对待她们的态度，她的内心就复杂万分。
忽然，萝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摸了，她抬头，就看到艾莎正冲着她笑。
“再见了，下次小心点，别又被抓了。”
萝莎愣了愣，没再说话，她默默跟在族母身后，又回头望了一眼，便跳入海中消失不见。
蟹族的战士们是最后离开的，海面再次变得风平浪静，艾莎在甲板停留了片刻，环顾四周，甲板上还留着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桅杆已经折断，甲板和船舷到处都留下战斗的伤痕，这艘船恐怕难以继续航行了。
这时，艾莎身旁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
翠西娅出现在艾莎眼前。
“看来我来迟一步。”
翠西娅四顾一眼，又看向艾莎，眼底有些幽怨。
“你都不叫我。”
艾莎笑了笑，只是说道：“刚才不海耶斯来过。”
“嗯，我感觉到了。”翠西娅点头，不如说，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海神殿的气息她才来到这里，“——他有说什么吗？”
艾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翠西娅解释了一遍，当听完艾莎与不海耶斯最后的对话，翠西娅若有所思。
“看来，不海耶斯有可能曾得到过海神的神诏。”
翠西娅神色略有些复杂。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不海耶斯的身份恐怕就不能单算作‘海皇’那么简单了，而是……海神的使者。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好还是坏。”
“海神的使者？”
“嗯，就像是圣女一样，圣女的力量来自于女神，她便是女神的使者——那么，如果不海耶斯是通过海神授意才获得了驾驭神殿权柄的力量，就可以断定他必然是海神的使者，他能够与海神沟通，也就是说，沉寂了无数时间的海神已经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但他和圣女不一样的是，他的力量直接来自于神殿权柄，这股力量之强大已经超越了圣女，但这意味着他几乎无法离开海洋——基于同样的考虑，他的力量能否传承下去也是未知。”
不海耶斯本质上是死过的人，现在的躯体是神殿权柄重塑而成，这意味着他一旦脱离神殿的力量就会再次回归死亡，并且，他也无法自我成长，甚至于，随着神殿力量的不断损耗，他终有一天会回归死亡。
而且，他的力量来自海神殿，而非海神，这是否意味着海神其实还无法直接赋予他力量？那么如果他死去，下一任海皇又当如何？
说着，翠西娅叹了口气，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遥远的海平线。
“不论如何，对于海族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就不见得了，各族力量的稳定被打破，势力的洗牌必定伴随着腥风血雨——哪怕不海耶斯本人不打算与人类交恶，但变局一旦发生，就不会因他的意志而扭转。”
“如果他做的过分，我会阻止他的。”
艾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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