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秋色
一路走来，路康看见了他们不断败退的身影。
路康走入了巨兽下方的宫殿。
那幻灵的下方没有腿，所链接的，仍是宫殿。
或者应该说是宫殿内端坐的身影——
“你来了。”
大殿内的装饰仍旧奢华，奢华的帷幕、奢华的红毯，奢华的帝座上，男人睁开了眼睛。
“是的，我来了。”
路康看着他：“如约而至。”
穿着一身深色军服的尼古拉二世脸上胡须微撬，宫殿穹顶悬挂的琉璃盏吊灯洒落柔和的光辉，这位末代沙皇的脸庞略带倦意，虽然召唤幻灵依靠的是在这一瞬汇聚起来的莫斯科地脉魔力，但那历代沙皇化身的显现仍是以他作为承载根基。
他会感到疲惫。
会觉得累也是理所当然。
但很快就结束了。
“开始吧。”路康缓缓走向王座。
他们筹谋了一年的计划，将在这一步迎来尾声——只要承受了旧时代一切的罪恶，那恨意就能消解，那么哪怕沙皇国仍旧免不了崩塌，但在崭新的明天里，皇帝的亲人仍能如常人般生活。
一切旧时代的罪恶都将止步于此。
但路康的脚步刚刚抬起，没走两步却又突然顿住。
他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屏障，看着王座之上，被光芒浸染的尼古拉二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还请冕下、止步吧！”尼古拉二世说，他的话虚弱而夹带喘息，像是负重而行，断断续续间，却仍坚定地表达了自身的意志：“冕下之意，我已深知。”
“但是——”
“我应说过了。”
“说过了什么？”路康心想这家伙是临到关头又后悔了吗？后悔不想承担罪恶，还是不想让沙皇国就此崩塌？
但尼古拉二世却没有立刻回应路康的问题。
他抬头望向穹顶。
仿佛看见了那庞然而立的莽荒巨兽。
他咧嘴而笑，低声道：“原来皇帝，是这么让人恐惧的东西。”
“它一点都不神圣，也一点都不伟大啊！”
“这样的东西，确实早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皇帝的话语低沉回荡在宫殿之内。
路康眉头略微压低，目光凝视着那个突然开始絮絮叨叨的男人。
“以前总有人对我说皇帝是伟大的，帝国是神圣的，万民都当敬仰于皇帝，就如同对待父亲，从小在宫闺中长大的我也以为自己能如那人所说的那样，成为如他——我的父亲，前代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一样的，神圣而伟大的皇帝。”
“但后来登上了这个位置，我才知道这个位置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光鲜亮丽，想要坐稳很累，想要坐好更累，只是我依旧相信着那些话，相信着自己的至高无上——我的父亲曾说过我其实不适合当皇帝，因为我很懦弱，很胆怯，我不服，所以成为皇帝后的我作出了一副铁血而坚定的模样，在这帝国衰落的前夕、我也曾一度以为自己能振兴威严。”
“然而细细回想，父亲的评价其实很对，我很懦弱，几次的改革犹豫不决导致失败、几次的决策都因不想承担骂名而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冕下，应该很看不起我吧？”
“我做不到像冕下那样——纵使与神明为敌，犹然坚定的姿态！”
路康的神色微动。
他看着那个皇位之上的状似脆弱的男人，听着他的话，他心说原来这个家伙也并不是因为对神明的信仰而对自己盲信盲从，尼古拉二世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神明的虔诚者，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宗教的贤者，他之所以还相信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真的有本事。
而且尼古拉二世早就知道...
教会，神明。
从不与他站在一处。
神明舍弃了他，那么哪怕路康是恶魔，他也只能与之为伍。
但路康的神色微动，尼古拉二世仍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只是接着道：“懦弱，胆小，不敢承担真正的职责，表面的铁血与残暴不过是掩盖这一缺陷的假象——我的这一生，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
“但无论如何。”
虚弱的男人突然挺直了腰板。
他那本就低沉的话语突然变得越发低沉，如洪钟、更像擂鼓撞击。
如同做回了帝王般。
他道：“有些事情，我都该一力承当。”
“因为我说过——”
“朕即国家。”
“亡国之罪，我该一己而担！”
轰然一声，殿堂震动，尼古拉二世猝然起身站直，他穿着的军服烈烈，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象征沙皇的帝国长剑，他的面容肃然，空中更伴随着巨兽的怒吼。
仿佛回应皇帝的意志般，那空中莽荒的巨兽在这一刻提起了象牙。
它仰起头、刺向了空中的‘乌云’！
那巨大的象鼻也在瞬间裹住了空中的一切之恶——它在吞噬，亦是在承载。
承载一切之恶。
而后...
一步步，走向帝国的尽头！
看着这一幕的路康知道自己想多了，尼古拉二世没有后悔，但他犹豫了一辈子，临到头、却只想真正勇敢地自我决断一次。
至少此时此刻。
万千罪恶，他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去了结，选择自己一人承当。
“朕的身后事，就拜托冕下了！”尼古拉二世低声道。
他举剑而起。
他将，自刎于此。
以皇帝之尊、带着旧时代的一切罪恶——帝国崩塌，他也该随之而去！
但刚刚抬起的剑突然顿住。
尼古拉二世顿了顿，看着剑上出现的手。
路康穿过阻挡的光幕来到他的面前，他道：“你的决定，我不会反对。”
“不过，最后，还是由我来送您最后一程吧——”
“这样一来，帝国的‘遗产’，也能由我接收了！”
尼古拉二世静默刹那，突然笑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帝国的遗产？该给的都已经给了，该拿的，路康也早已拿了。
不过他还是点头。
他道：“那就，交给你了，我的第一执政大臣。”
“我的‘贤者’与‘导师’！”
第三十章向前一步，创造魔神
1917年1月，伴随着莫斯科幻象的出现，这一天的清晨，孟什维克党率先攻入克林姆林宫，他们攻破了宫门，却败给了门内的‘凶兽’。
这是一场失败的起义。
帝国的皇帝却死于当日。
有人说他是因为那一日的幻象而死的，也有人说他是因为突发癔症而亡。
但也有人说，他死于路康·路维斯特之手，被恶魔取走了灵魂。
他，与他那不知所踪的家人，亦是如此。
——《尼古拉二世之死》
...
【你杀死了尼古拉二世】
【当手中象征着皇帝的长剑穿透尼古拉二世胸膛的时候，你突然想起了很多，你想到了有关于这位皇帝的种种，想到了与他有关的过去】
【一个平庸，自卑而又自大，但在最后找出了自己道路的帝王】
【你如此评价他】
这一刹那，猩红的血顺着剑尖缓慢的滴落在地面，将红毯晕染出更深更暗的色泽。
路康后退两步。
尼古拉二世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地面嗡鸣震动着——宫殿之外，穹顶之上，那历代沙皇化身的幻灵失去了承载、它震动，震颤着，它抬起硕大的象牙发出了越发嘹亮的咆哮，像是在不甘于帝国的注定崩塌，却又无能为力般...
无能为力地晃动着。
无能为力地抖动着。
无能为力的，如沙尘般崩溃——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遍布于这片土壤之上的种种之恶。
一切的‘罪’。
一切的‘业’。
当然。
还有一个平庸且懦弱的君王——
天空恢复了澄澈。
风雪过后的阳光异常明媚。
路康拄着剑站在王座之前，看着王座之上低垂着脑袋失去了生息的帝王。
他心想这位帝王在临死之前估计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他所说的帝国遗产，指的是他的女儿...
路康可不是什么圣人。
他向来——
无利不起早！
啪啪啪...恰在此时，清脆的掌声在这帝国最高的宫殿内响起，琉璃吊灯灯火仍然，宫殿的宽敞仍旧，四面垂落的轻纱帷幔之间，却又有人影踩着漆黑的长靴缓慢走来。
为首之人一边走，一边鼓着掌，发出了清脆的嗓音：“懦弱了一生的皇帝死前做出了真正属于自身的执着，冒认贤者的魔鬼收取了自己的报酬——”
“可惜莎翁死了已经有几百年了，如果他在的话，一定能根据这一幕写出优美的故事集。”
路康看向了他们。
人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这一张王座——以及王座之前的路康团团包围。
但他只是看向那说话之人。
有着棕红长发的女人...
“魔术协会的？”路康毫不意外于他们的出现，这里是宫廷，任何人进入、他都能有所感应——感应到他们的存在，感应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神秘所代表的阵营。
“时钟塔，封印指定执行员。”女人黑色外衣垂落掩着内里的制服，及膝长裙下长靴踱地，她的手握着一只长鞭，长发高举成马尾露出英气的容颜，凸显出形如女王般的雷厉风行气质。
她道：“薇薇安·巴瑟梅罗。”
“时钟塔君主？”路康笑了：“还真是如雷贯耳之名。”
“据说巴瑟梅罗是魔术协会本部时钟塔的三大贵族之一，拥有着超过一千年的家族历史，历任巴瑟梅罗君主也都是负责秩序管理的法政科君主，位高权重。”
“想不到我能让这样的‘大人物’出动——”
“但你似乎毫不意外。”薇薇安看着明明已经被包围却仍旧谈笑风生的男人。
上一篇：火影：我在暗部苟成超影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