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秋色
她想到对方才刚刚‘击退’了一名埋葬机关成员,对他这副镇定自信模样未感错愕,只是平静道:“你跟教会打交道很多——但如果你拿对他们的印象放在我们身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路康·路维斯特,你所学的魔术出自时钟塔,你所行的法却违背了所罗门的戒律。”
“你,认罪吗?”
“我该说魔术协会跟教会不愧是多年的老对手吗?”路康又笑了,笑得颇为开心:“一模一样的口吻,一模一样的、居高临下问罪的语气。”
“如果我回应说认罪,你们是不是就会拿我泡在福尔马林液里当标本?”
“那是封印指定——亦是保存禁忌之神秘的手段。”薇薇安·巴瑟梅罗眉头一皱,对于路康这样毫不讳言的态度显然有些许不满:“像你这样的魔术师,本不该享有这种资格,你应该感到荣幸...”
“是是是,对对对。”
路康将双手垂落放在漆黑外衣的口袋上,他收敛了笑容,棕褐色眼眸深邃凝视,面部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平静。
平静到让薇薇安心中浮现出一丝怪异。
但她没来得及探寻这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就听到路康语气低沉地道:“时间差不多了。”
王座之前的男人缓缓地抬起了脚步。
薇薇安·巴瑟梅罗张嘴就要呵斥。
但她突然惊觉自己的动作变得很慢,只是一个张嘴的动作,就仿佛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去完成——只是一个抬手阻止的动作,就花费了超过平时千百倍的时间。
挡不住。
路康举步跨过台阶。
拦不住。
他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种感觉,就仿佛置身于对方的魔术工房之中,被迟缓的魔术作用于身上,但他们在进入这座宫殿之时,明明已经仔仔细细勘测过了,在这里面没有任何术式刻印的痕迹,无论是魔术的,还是奇迹的!
只是在薇薇安艰难举目之间,她望见了窗外的风景,她突然呆住了。
她愕然的看着窗扉外的飞鸟划过。
看着它缓慢张翅的动作。
这迟缓的一幕,并不仅发生于这殿内——更在殿外!
阳光落下,尘埃飘散。
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于是薇薇安·巴瑟梅罗终于意识到了。
这座宫殿确实没有任何的神秘术式。
因为路康将神秘术式...
刻印在了这一整个国度之上!
是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准备中,路康不止准备了历代沙皇的幻灵,更早已将曾在图书馆内刻印的书本发放了出去,散落到整个沙皇国,他将蕴含着自己的神秘落到了这片土壤之上。
每一个看过书本的人,心中都会埋下心灵魔术的种子。
每一个读过书的人,都会成为路康的一分助力。
助他在时代新旧交替之间...
令自己的神秘,根植于崭新的时代土壤之上!
“现在,沙皇已死。”
“沙皇国即将崩塌。”
“新旧时代的交替,业已到来。”
路康口中低声念诵着仪式。
于是薇薇安幡然醒悟——作为法政科君主的她魔术造诣自然登峰造极,很多东西,也能触类旁通,一目了然。
于是她明白了。
明白了这个男人,这个神父出身的年轻人真正目的。
他是在缔造属于他的神秘体系...
因为旧时代的崩塌,一切的罪恶都被尼古拉二世依靠历代沙皇概念聚合而成的幻灵带走。
所以如今的这片土壤,崭新而明亮,就如同一页空白的纸。
像是一片荒芜的沃土。
一片刚刚出现的净土。
但路康的笔,早已落在了纸上,他的种子早已埋入了沃土之间。
只等着时机到来。
即会萌芽。
只等着时间到达。
属于他的神秘,将在这刹那、依靠着那万千心灵的助力,飞速发展——占据崭新时代下的神秘。
但这样缔造而成的神秘,是从未有过的。
这样聚千万人的心灵浇灌他所创造的心灵魔术体系。
借千万人的思维,完善他的力量的伟业...
所完成的,也绝不是普通的魔术体系!
薇薇安·巴瑟梅罗可不会忽略这片土壤刚刚出现的变化,她不会忽略这片土地上刚刚被带走的此世之恶,以及被洗净的人心。
那是万千的人心。
却没有了往日的复杂与危险。
而是纯净而无恶,可控的心灵的力量!
那等同于万千信徒的虔诚信仰。
这是一股庞大而又纯净的力量。
这样一股力量...
足可缔造‘神明’!
不是幻灵,不是天使抑或恶魔,而是真正地、如同教会那样的神。
作为神秘源头的‘神’!
他是在造‘神’!
或许稚嫩,或许孱弱,却具备无限可能的...货真价实的神明!
以被带走了恶意之后。
被洗净了的纯净思想...
薇薇安·巴瑟梅罗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虽说她无法理解路康为什么呆在这宫廷之中便仿佛能望见整个沙皇国的情况,她也更不知道,路康在这一刻,更借助了安娜斯塔西亚——那个女孩所契约的精灵之力。
她是他的眼。
哪怕如今远在他处,这一点仍不会变。
而这,也正是路康在这一生中,第二次于大庭广众之下所展现的神秘。
是他洗净世间,带走沙皇国内一切此世之恶的另一层目的。
他将自此向前一步。
缔造‘神明’!
...
他的一生只展现过两次神秘。
第一次,他成为了人类的王,获得了为王的智慧。
第二次,他成为了魔术的王,缔造了神秘的根源,创造了七十二魔神。
——《所罗门之书》
第三十一章教会与魔术协会一败涂地
那是唯一一次教会与魔术协会在世界范围联合起来的行动。
也是唯一一次,敌我双方的大败。
这是自创建之后的两千年时间里,作为魔术与宗教枢纽的魔术协会与时钟塔都从未有过的失利,但面对的却不是什么庞然大物的组织、也不是什么凶悍的魔神降世。
那仅仅是一个人。
一个最凶最恶之人。
——《时钟塔编年史》
...
‘何等无礼,何等傲慢——那家伙是恶徒,暴徒,是亵渎神秘的极端的罪人!’
‘巴瑟梅罗的后代都当谨记——’
‘必定要在神秘之上,击溃对方!’
——薇薇安·巴瑟梅罗。
...
早就准备好的造神的仪式启动之后,一切便变得极其理所当然了。
在路康所展现的国土范围的神秘刻度之下,前来的封印指定执行者与薇薇安·巴瑟梅罗根本拦不住他的举动。
纵使每个封印指定执行者都是魔术使中的精锐,是最擅长用魔术进行战斗的人员,薇薇安·巴瑟梅罗更是巴瑟梅罗的这一代当主,是时钟塔君主之中名列前茅者。
但在万物迟缓之下,再多的神秘也无法启动,再强的力量也无法发挥。
这一刻的薇薇安·巴瑟梅罗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年轻的男人从未拿她当过对手,对他来说,他们仅仅只是一群恰巧到来的‘观众’,观望他所展现的第二次大规模神秘的见证者。
巍峨殿堂内,灯火逸散,路康缓步向前,闲庭信步般地离开了这一座宫廷。
他无视了身后传来的薇薇安·巴瑟梅罗那恼怒的眼神。
他心想这位巴瑟梅罗的当代君主显然没有吉祥院祈荒那么强,毕竟人类恶的异世界同位体也只有那么一个...面对她,自己确实没必要那么严阵以待。
来到殿外的路康低声而笑。
微光在他的身后浮现,若有若无地——那是在缓慢塑造而成的,神明的虚影。
祂现在其实很斑驳,脆弱,稀薄,之所以能停滞整个沙皇国不过是因为诞生之时造成的刹那间的影响,但也只有一刹那。
然而祂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神’。
是神秘的源头。
在这世间,无论是魔术还是奇迹,其本质也都是自神明根源流出的权能的碎片。
祂代表了无限的可能。
祂象征了路康已立起于这个时代的神秘体系的成长。
薇薇安·巴瑟梅罗的猜测全然正确,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虚影中浮现的存在,那模糊斑驳的样貌,与路康一般无二。
他所缔造的‘神’,亦是他自己。
以自我的灵魂作为神。
才能完全受控。
才能实现‘汝所欲为,即为汝之法’的心灵魔术。
自今日起。
或许向前,或许向后。
路康也将以自己的‘神秘’,顺势、逆流,在时光中泛滥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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