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梁治两色兴奋的冲进议事主厅，他先是对坐在上首的商秀珣行了一礼，然后又对孙殿和柴绍点了点头，这才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奉给商秀珣。
四大寇来袭，牧场气氛紧张，这种情况下商秀珣自然不再适合夜宿飞马阁，毕竟万一被人看到就难免会对商秀珣的威信造成影响。
孙殿怜惜她幸苦，就以‘本公子同样受困，不能坐视不管’为由参与到了牧场对敌的决议中。虽然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对牧场事物发表什么意见，可就算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对商秀珣而言也是一种莫大安慰和支持，让少女心中温暖，连日来的疲累和压力都减轻许多。
至于柴绍会在这里，那纯粹是他听说孙殿的举动后硬要掺一脚凑热闹，商秀珣因为已经有孙殿这个‘先例’而不好回绝，但心底下其实很些不以为然。
说白了，孙殿武功盖世，且有过多次和上万大军对敌的经验，他肯出手对于牧场而言是意外之喜，而绝非累赘。
但柴绍有什么？
确实，柴绍的武功也不差，已经迈入高手之流。他的官职也不低，在李阀中同样统领三万精锐。但问题在于他这回并没有带兵卒前来，而牧场也不可能把超过千人的战士交给他统帅，这样一来柴绍就只是一个武功尚可的普通高手……
一个普通高手，上了战场作用有限，搞不好还会意外身死。可柴绍是代表李阀而来，一旦死在牧场难保李阀不会迁怒与牧场，这样的情况下谁敢让他上阵？既然不能上阵，那你老老实实呆在东苑等我们打完就行了，没事过来凑什么热闹。
这话并不单单是商秀珣想说，就连那些围拢在下首而坐的牧场执事们也都想说，只是碍于柴绍的面子才都没吭声。偏偏柴绍本人还没有半点自觉，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时不时就要发表一番见解，又或是讲述一下自己以往的领军‘经验’。
此刻听说骆方率领的三千战士杀敌立功，柴绍顿时笑道：“四大寇毕竟只是贼寇而非精兵，骆小兄以三千对两千，获胜也是常事。若在我骁武军中，似这等功绩都会予以嘉勉，却不能奖赏过重，以免将士生了焦躁之心，对后续占据不利。”
这话一出，不要说商秀珣、柳宗道这些原本就对柴绍不太感冒的牧场高层面色不渝，就是素来最和李阀亲近的四执事吴兆汝都脸色不太好看。因为柴绍这话虽然无意，但表达的意思分明就是‘四大寇不过如此，你们赢了也没什么’，这当然会让一直都以飞马牧场为骄傲的众人感觉不满。
商秀珣心中有气，正想反驳，却见孙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在拂去茶沫的过程中，茶盏和茶杯相触发出一声悠扬清鸣，瞬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孙殿对这些目光不为所动，直到他放下茶杯，这才淡淡道：“首战大捷，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秀珣不妨让人将捷报遍传堡内，使每一个牧场子民都能看见，就算稍稍夸大些也无妨。另外，还可安排烟竹等物燃放，在备些绢布红花，等骆方率战士们回来后当众给他们带上，大家都好好热闹一番。”
第0702章 两难之局
“此言大谬……”
“此言极是！”
面对孙殿的提议，柴绍当即冷笑，可他才只说了四个字就被商秀珣毫不留情地打断。
这位美人儿场主看也不看柴绍一眼，只是对柳宗道吩咐道：“二执事，就按孙兄所说的来做。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在战士们回来前办妥！”
“是！”
柳宗道抱拳领命，临走时瞥了柴绍一眼，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因为柴绍的官职而对他的军略能力抱有期望的话，那现在这种期望已经轰然消散。
说白了，战阵并不仅仅是两军对垒那么简单。似柳宗道这等为牧场费心劳心大半辈子，并亲自和四大寇多次交手的老资格都很明白，兵力、军备、后勤、士气都是战争取胜的必要因素。
孙殿刚才的提议虽然简单，但却是一种极有效的提高军民士气的办法。要知道如今的内堡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些年轻子弟一样志气昂扬，同样有许多上了年纪或是饱尝过马贼袭掠之苦的人对四大寇的来犯深表忧虑。
这些人的心态或许暂时影响不到前线战士，但它们却会随着时间慢慢发酵，特别是在战局万一不利的情况下，它们会迅速使整个内堡蒙上一层沉重氛围，以致最终让战士们也受到感染。
孙殿的做法就是要提高内堡居民的信心，让他们明白牧场有战胜对手的实力和把握！
这种信心一旦竖立，就可以维持很长时间。哪怕将来牧场失利于一时，至少民众也不会觉得自家牧场完全打不过四大寇，他们只会继续和前线战士们一起努力，以求将这些贼人赶出家园。
这些道理，柴绍却是不懂的。
他是李渊亲封的骁武军大将，军中一切用度都是由长安军部直接提供，自然不会晓得那些留在城中的百姓能对战事起到怎样的影响。
事实上，当日东突厥联兵刘武周南下太原，太原城里就曾出过不小的动乱，只是李玄霸破敌太快，也破敌太狠，才致使这些动乱才刚刚冒头就被扑灭，不然的话李阀很可能会陷入后院失火的窘境。
而那时候柴绍已经领军随李世民出征长安，等长安被攻陷，他虽然也听人说起过这件事，却根本没往心里去，不然他或许倒可以在军略上有些新的领悟。
此时此刻，柴绍见商秀珣和那些牧场执事都赞同孙殿的提议，心中十分不忿，但他也知道众怒难犯，就阴沉着脸没有再开口。
他不说话，商秀珣也懒得理他，只是把手里的捷报递给屋内众人传阅。
等所有人都看过一遍，商秀珣才沉声道：“你们也都看见了，骆方此战虽然斩敌百余人，却也发现了几处诡异。第一，这些围困在西道的贼人身手并不高明，应该是四大寇里的乌合之众；第二，在发现骆方率军冲击时，这些人都没有想战的意思，只是一哄而散，可在骆方退却后又重新回来，再次堵住西道。”
“这是困敌扰敌之策……”大管家商震一面吧嗒吧嗒抽着土烟，一面低声道：“从这点来说，四大寇已经意识到无法正面攻破牧场，不然的话就该多派精卒守住要道，然后强攻才对。现在这样，恐怕事情会更麻烦。”
“商老说得不错，尤其令人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再把东面峡道也封锁住……”
“报！”
大执事梁治正面露忧色分析着局势，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长报。他皱眉停口，又看了商秀珣一眼，这才朝门口沉声道：“进来！”
一名劲装武士脚步匆匆由门口走入，高声道：“禀场主、大管家、各位执事，东侧忽然出现数千敌人，看旗号是四大寇中曹应龙手下，如今他们已将峡口封住，许老让我来通知场主，请场主尽快发兵增援。”
梁治等人面面相觑，心道真是好的不来坏的来，才刚说到这一茬，没想到曹应龙的贼兵就已经打到了门口。这下可好，飞马牧场出了外堡后，一共就只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以出去，如今都被四大寇封锁，也就是说如果不派兵冲破，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就要断开了。
“你回去告诉许老，就说本场主知道了，稍后会派兵增援他。你让他在此之前谨守外堡，千万不得懈怠！”
“是！”
相较于梁治等人愁眉紧锁，商秀珣却是神色淡定，从容做出布置。她在挥退那名武士后不着痕迹地和孙殿对视了一眼，见孙殿微微点头，商秀珣眼中也是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很快被她敛去。
“场主，这下怕是有些麻烦。”
大管家商震刚才还颇为镇定，但此刻却已经有些忧虑，道：“飞马牧场自给自足，曹应龙封锁两条峡道，当然不可能把我们困死。但如果他借此机会侵略周边村寨，又或是……其实最老夫担心的，是万一他的目标不在我们身上，而在竟陵独霸山庄……”
这话一出，梁治等人齐齐一惊。
确实，四大寇本身的力量不可能应付两条战线的战争，但合起来却足够分别把竟陵和飞马牧场重重包围，那时再蚕食四周城乡，独霸山庄和飞马牧场就会好景难再，就算取得最后胜利，亦要元气大伤。
“那怎么办？”四执事吴兆汝颇有些着急地道：“不如我们就死守牧场，反正他们也攻不进来，那样的话……”
嘭！
一声巨响在房中响起，吴兆汝身子一颤，骇然朝主座望去，就见商秀珣俏脸铁青，正狠狠瞪着他。
“外面的都是牧场子民，独霸山庄也是牧场盟友，你为一己之安就要放弃他们，是把飞马牧场的信义置于何地？！”
第0703章 本公子去
眼见商秀珣震怒，其余执事赶忙劝解，而吴兆汝更是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也难怪商秀珣会那样生气，毕竟吴兆汝的提议稳妥是稳妥，却等于把飞马牧场外围的两座大城及十余处村寨统统拱手让人。
要知道牧场外那些百姓可都是内堡子民迁徙繁衍的后代，世世代代都对牧场崇敬有加，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们，那牧场的精神就倒了。就算是躲过这一劫，往后内堡也再不可能恢复今日这般所有人就好像一个大家庭的融融感觉。
‘既然那天能放弃他们，那下回是不是也会放弃我？’
是个人都会这样想吧！
“四执事也是无心之言，秀珣不妨原谅则个。”
孙殿右手在桌上轻叩，发出笃笃声响，同时向商秀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可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引发内乱，随后便沉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四大寇的意图。如果他们真的铁了心攻打牧场，那其实是最好结局。但如果他们真的打着围困的主意，暗地里却分兵竟陵又或其余村寨……那想来牧场不出兵也是不行的。”
“不错！”商秀珣肯定地点头，道：“自四大寇猖獗起，飞马牧场就和独霸山庄守望相助，如果他们有难，牧场当然不能坐视。只是探听消息一来一回耗时太多，万一此刻四大寇已经开始分兵，等我们得到消息恐怕也已经晚了，孙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一番对答看似条理清晰，其实不过是孙殿和商秀珣一唱一和，做给别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