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第二十八章:让我们,换一个战场吧
“李队，老李！”
“干什么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看着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大喊的钟岩，老李瞪着眼睛喝骂了一句：“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有什么让你慌成这样的――等会到了刘丫头那里，你想给人看笑话啊？”
“说的就是刘丫头那的事！”
“咋啦？我们这不是得了批准在往那赶吗？”
老李挠挠头，他可还记得刚刚开会的时候，刘老头那一脸如果上头不让他跟着去钺市支援，就滚地上蹬腿的样子。
说实话，老李也不是不能理解刘老头的心情。
虽然大家总说刘老头无血无泪铁公鸡，但他疼孙女这事儿基本上同一批还活着的老家伙没几个不知道。
换成今儿个在刘丫头位置上的是卫国，老李琢磨他可能比刘老头还夸张。
只是老李其实并不是那么担心。
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李觉得这应该是算旁观者清――刘丫头虽然年岁小，但资历上和刘老头还有老李是同一批的超战局老伙计。
这也是年纪轻轻的刘丫头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介省分局局长的真正原因。
超战局成立至今，不过十年。
这使得如今的超战局各省分局局长，都是当年那场战役里活下来的幸运儿……或者倒霉蛋。
区区一个等级甲的【神话种】，老李知道刘丫头单枪匹马肯定是没法做掉对方，但要说刘丫头会因此为国捐躯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从那场噩梦里活下来的人，可没有谁命轻到会死在这种情况下。
再说了……
“柱不是也已经在钺市待机了嘛，你咋呼啥。”
老李翻了个白眼。
然而钟岩脸上那种微妙的神情并没有因此消退，反倒是更严重的将五官纠结成了一团，活像是一朵枯萎了的秋菊。
见状，老李也不自觉严肃了一下。
他摁灭了手里的烟。
“啥意思？”
“出现在钺市海岸线的不只有一个等级甲的危险对象，就在一分钟前，钺市方面的三科向上峰传达了出现第二个甲等反应的资讯，且由于某种不明力量的干扰，钺市方面无法和身处前线的刘丫头和她的小队取得联系。”
“更重要的是，第二个甲等危险反应出现的位置，正是当时刘丫头小队驻扎的迎击点青狮滩。”
“好消息是，这个甲等反应出现后并没有侵入钺市，而是直奔之前因为不明原因忽然停留在东海海域上的【鸢尾】，现在双方预计还有两分钟左右就会相互遭遇。”
钟岩摘下眼镜颤颤巍巍的放在面前的便携式终端上，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上峰决定，如果在十五分钟内，无法与刘丫头小队取得联系，且【鸢尾】和暂定代号为【深黑】的两个甲等危险对象开始有接近海岸线的举动，那么就视为刘丫头小队失联殉国，启用方案二。”
老李一时间没能给出任何回应。
他看着钟岩的眼镜，默然片刻后，又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还有多久能抵达钺市？”
“最快也要十分钟，这已经是让特勤动车危险行驶的程度了。”
十分钟……
老李交握双手，抵在鼻梁下，紧紧闭上眼睛。
十分钟，刘丫头，不论如何，你得撑到那时候……
我们这群老不死，可不想过了这么多年，还得再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
郑毅刻意收束了自己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高温，东海作为炎黄共和沿海海民的生活保障，其生态环境的完好关系重大。
在SEED世界战斗时，那时他还不太能适应这种热量的收放，就像人没法学会怎么让全身的毛孔完全闭合一样。
但对现在的郑毅而言，巨大化技艺的愈发纯熟与对究级之力的理解的进一步加深，让郑毅已经能做到将这种热能完整的束缚在生物甲胄之下，潜藏于强化肌肉之中。
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力量，郑毅第一次，能够在世界的认可下发挥出他真正意义上的全部力量。
就像是母亲不会因为孩子成为了世界格斗冠军而因此对自己的孩子产生惧怕一样，这个世界――这个郑毅出生、成长、生存的世界，以它自己的方式干脆利落的接受了郑毅那足以清洗地表文明的庞然之力。
没有曾经在其他世界时，那种每每想要发挥力量就会产生滞怠感，也感受不到来自世界的厌恶与恐惧。
从身体到灵魂，郑毅所感受到的，仅仅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包容。
有那么一瞬间，郑毅想稍稍揉了揉自己其实在不落黑日姿态下已经不存在的眼帘。
他人类的体感，让他有那么一刹那产生了眼睛发酸的错觉。
郑毅趟过脚下的海面，那些紧贴着他甲胄的海水还是难免咕咚咕咚蒸腾着热气，不过这种程度相比起郑毅不做收束的光景来说，已经是相当安定的情况了。
毕竟郑毅也不希望自己只是进入海洋，就导致炎黄共和的海岸线往太平洋移动个十几海里。
他看着前方，不落黑日形态下的超感官已经能让他清晰的看到、听到，感知到那风暴之中的正体。
一个身高接近五十米，面貌有着典型欧罗巴人种特色，健壮有力的巨人。
以及……
【郑毅，那不是小黑嘛。】
【嗯。】
【那他到底是哪边的？我们要连他一块揍吗？】
【唠叨那么多干嘛，来都来了，让那个小鬼一起挨顿揍怎么了！】
【杏子说得对！】
【我认为这种事需要慎重一些――郑毅，我希望你给予我研究一下那个巨人和小黑的权限，也就是我希望你能留他们一口气。】
听着脑海里的吵吵嚷嚷，郑毅有些无奈。
自从三只小恐龙来了以后，杏子和亚克就比原来活跃了很多，平常虽然大多数时间他们会在郑毅的潜意识层交流，郑毅不刻意去听的话不会受到影响。
但不落黑日的三位一体下，就难免会听到这几个小家伙的叽叽喳喳。
这让郑毅开始有些怀念麻美的娴静懂事和小圆的温柔乖巧。
然而巨人――托尔却并不想给郑毅这样稍稍走神的机会。
“汝为何处神祗？竟敢拦阻吾之前路！”
他粗犷且暴躁的声音就像是他头顶那些奔流的惊雷一样，轰鸣着震荡着周遭的乱流。
但相比起托尔仿佛一言不合便会动起手来的叱喝，他的身体反应却并没有那么硬气。
不同于面对小黑时那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模样，托尔高大的躯体微微下沉了重心，右手高扬的战锤不知何时护在了身前，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郑毅的一举一动。
但这并不能怪罪托尔，不如说这应该是托尔身为善战之神值得称道的好反应。
托尔敢以手中的妙尔尼尔发誓，他自苏醒以来，未曾从谁身上感受到过这样威胁性。
接近百米的高度，牵引着不弱于自己的猩红之雷，甚至托尔发现在那片见不到底的天幕之暗中，自己竟是感受不到任何权能的联系。
这就像是在唾弃着他作为雷神的真实和骄傲，用令他作呕的黑暗侵吞着原本应该是展露他英姿的苍穹！
不仅如此……
那种充斥着死寂意味的幽深，简直就像是要将世界本身都侵吞到肚子里一样。
庞大、沉寂，携带着如同要翻转世界的恐怖。
托尔作为【英雄神】的核不受控制的散发着畏惧与鼓动。
本能在喊叫着他会因此重新还于天上归于神话，而意气却嘶嚎着告诉他眼前的，必然就是如今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怪物】与【恶】。
是神明伟力最为究级的对立面。
与那如同某种昆虫复眼一样的眼睛对视的霎那，托尔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遥远记忆中，那对同样巨大的爬行类眼瞳。
只是不同的是，从那宝石般美丽的晶状体眼睛中，托尔却没有发现作为【怪物】的残虐和野性。
不如说……
那双眼睛，更像是记忆中曾见过的异域之神。
挥舞着双拳退治世间苦厄，却无时无刻不紧皱着眉，仿佛那强有力的拳本身便是种种悲哀的根源。
见到这庞然大物的第一时间，托尔曾以为这或许是巨人族中的极恶代表。
可仅仅是一次对视，却又让他不自觉抛却了那份猜测。
那种有力者的悲悯，是托尔在自己父王身上也不曾见过的事物。
对托尔自己来说，更是新鲜且罕见的东西。
“我并不是神明。”
托尔的疑问，让郑毅回过神来。
他与小黑之间只有相当短暂的一次视线交流，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巨人身上。
“我只是……我是人类。”
“……汝是想愚弄吾吗？”
托尔的声音转向冰冷，那种怒气压抑之下极端的转变，正诠释着一种不动则已动若雷霆的万钧之怒。
对托尔来说，郑毅的回应无疑是在看不起他。
然而对此，郑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神明先生，我无意和您产生争端，我只想来请您转身离去。如您所见，前方便是人们生活与热爱的城市，对您来说，那或许只是一些随手就能撕碎的玩具，但对人类来说，那便是他们灌注了心血的家园。”
“所以，我既不是来和您厮杀，也并不是来嘲弄讥讽您。”
郑毅认真的注视着一言不发，聆听着他发言的托尔。
“我仅仅是想作为一个人类，请您转身离去，不要破坏这份对人们来说微小却重要的幸福。”
托尔沉默了。
这种安静的对峙大概持续了十数秒，雷霆的巨神才如同雕塑复生一般缓缓扭动了一下胡须虬扎的脖颈。
“我明白了。”
“关于汝究竟是什么，吾不再追问，也无意再听。”
“既然汝想吾离去，那便拿出能说服吾离开的道理。”
见郑毅似乎有想说什么的意思，托尔忽然竖起手掌拦住了他。
“方才的话，于吾而言，没有意义――吾不知汝究竟对神明与人类的关系是否真的理解，但吾从不喜欢给人做老师，所以也不准备对汝的思想横加批判。”
“但在这里，就当对汝这力量的认可与赞赏，吾予汝一课。”
像是要回应托尔的喊叫，原本逐渐被郑毅的黑雾压缩侵吞的铅灰色雷云兀然膨胀了一小圈，甚至其中的雷光都齐齐炸鸣了一瞬。
“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力量都是最出色的【道理】！”
“来，若是汝找不到言辞之利，那便试着用力量来说服吾退去吧！”
“只是……”
光火照耀下，托尔高举战锤。
“既然向神明挑衅，那失败的代价，便是汝的性命！”
“……”
郑毅微微偏过头，看向一旁悬浮的小黑。
小黑像是听明白了郑毅的无声之言，他捂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对着郑毅点点头。
“……既然如此。”
迎着托尔熊熊燃烧的战意，郑毅终于有了动作。
他高高举起右手。
“那就让我们，换一个战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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