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05章

　　“所以，必须有人抓住时机，乘着她心绪动摇的这个刹那，击碎她的归乡狂想——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只有我。所以，这个恶人必须由我来做。”

　　“真是的，明明我都这么努力地将塞道扩宽了。但奔跑着的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其它人就完全派不上用场吗？”

　　她摇了摇头，视线自然地偏移，并顺路瞟了一眼墙上那只若有所思的粉白毛皇女。

　　“光靠我一个，可是没办法给她幸福的……我甚至给不了我自己幸福。”

　　“所以……”

　　“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要是再不出来蹦跶一下，我可是连汤都不会给你们留的。”

第一百四十五节·思乡不利于身体健康

　　很久以前。

　　泰拉。

　　又是一个寻常的黄昏，又是一个渐染天空，缓慢逼近的良夜。

　　炎发的少女和她的剑结束了一次白昼中的巨兽狩猎，而当那被当地土著敬畏，称之为荒神的如山巨物倒下之后，在这个时间点还并不算是非常强大的炎发少女，便也感受到了相当沉重的疲倦。

　　力量……力量并不会无缘无故地眷顾一个小女孩。

　　在自身的才能和技艺抵达标准线前，即便是能够供给无限之火的莱万汀，可提供的支援也不会超过少女当前才能的限界。

　　想要从莱万汀那里索取不竭的黄昏之火，那么自己首先就得磨练出一具足以承载得起这火炎的不坏之躯。

　　而此刻的她，虽已触及，但却远未抵达那不坏之境。

　　所以她依旧会累，依旧会感到伤痛和苦楚——她的成长并未是拿着莱万汀一路开无双的欢快云游。而是一条荆棘遍布的痛苦之路。

　　但她本人其实并不在意脚下行走的到底是一条多么崎岖的道路。

　　——“你其实可以选择参加那群凡物为你准备的庆功晚宴。巨兽的死必然伴随着一个新王朝的崛起。而在讨伐战中充当绝对主力的你，定然是当权者拉拢示好的对象。”

　　剑发出声音，漂浮在少女的身后，看着少女攀上孤峰，看着少女在峰顶升起一团篝火。

　　“然后喝下一杯咒毒的酒，从此生死不由自身左右？”少女轻轻地哼了一声，面露冷漠的笑。“飞鸟尽，良弓藏。这是每一个权力者必备的统治技巧。我没心思和那群土著在那里玩过家家，我也不想让这难得的好心情败掉。”

　　——“这种可能性的确不小。但那群凡物的咒和毒都很弱小，我并不认为它们能够对你起效。”

　　“的确不能。”炎发的少女，微微点头。她在篝火边坐下，伸了个懒腰——远处飘来了一抹淡薄的云雾。“但他们的行为会妨碍到我的行事原则。我虽然对向普通大众举剑没有什么兴致。但若是有人向我动手，我必然以酷烈手段回报。”

　　“我会斩下那只龙人的头，杀死所有为他绸缪的大臣，烧毁他的宫室，破坏他的军队，让他的皇朝就此覆灭——我会这么做，因为这就是向我出手的代价。而若是他的后人对我报以仇恨并有所行动。那我还会再额外出手一次，斩尽这只龙人所有的亲族。”

　　少女的指尖，轻轻地拨弄着篝火中的火焰。

　　“我并不打算这么做，所以我选择提前离开。就当是我赐予他们的怜悯。”

　　——“还真是不讲情面呐，史尔特尔。我原本以为你会对这个和你的故乡祖国有着不少类似之处的凡俗国度另眼相看。”

　　“不过是个拙劣的仿品罢了。”少女轻哼了一声。“天灾决定了这世上所有的国度都更倾向于游牧，而不是固定的农耕文明。大一统的思想更是难以成型，充其量不过是个多城市相互认可的大型联邦——社惠主义，民主集中制，这些我祖国的真正特征就算再过三千年都不可能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不过是个虚假的伪物。”

　　“高句丽，归化朝鲜……这个仿品在我这里能够获得的最高的评价也就是这种程度。我就算真要移情，那也是以梦界中的……一些其它地方。我见过很多这个时代不曾存在的事物，理想，追求。而这真的让我非常难以对泰拉这边这个四不像的仿制封建国度……抱有哪怕一丝认可。”

　　——“原来如此，史尔特尔。你嫌弃这些土著的缘由，是因为你在近期对它们抱有了过高的期待。”

　　少女的指尖，从火焰中收回——柔嫩的手指上没有半点灼痕。

　　“你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莱万汀。以及你不打算换个新话题吗？”

　　——“你感到尴尬了吗？史尔特尔。”

　　“我当然尴尬。”少女完全没有遮掩自己情绪的打算。她的视线看向山的脚下，随后眸光微凝。“但我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剑轻轻地飘起来，绕着她飞了一小圈。

　　——“看来你对你的故乡真是情有独钟，史尔特尔。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吧，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你的故乡。你打算怎么做？”

　　“回去我就死了。”少女皱了皱鼻子。“我前世的身体很纤弱，呼吸系统的病症也让我用不上多少气力并且难以在浓烟环境下行动——我会被烧死在那场火灾里面，当然也有可能我正是因为被烧死了，所以才会来的泰拉。”

　　——“唔，看来前置条件并不充足——那么额外附加一条。如果你能够在保持这里的全部记忆回到故乡，并且很快就寻找到兼容的力量之道从而逃离火海，那么你在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少女迟疑了一下。

　　“有趣的课题。唔……我想我大概会去考公务员吧。”

　　剑没有回话，只是有点不自然地在空中扭了扭，表示疑惑。

　　“这不是很正常的展开吗？”她抬起手指，拨动着篝火上的空气。远处的云被她以蝴蝶效应的手法掀起的狂风而向着两侧分开。而阳光却也在同一时间隐没。

　　“一个死里逃生的二十一岁自由职业女青年，在奇迹般地治愈肺病之后便投身于国家建设之中——这难道不是我应有的权力吗？我是没有犯罪记录的公民，我受过高等教育，我自然也就有资格去参加公务员考试然后跻身于国家权力机构。”

　　“然后我会按部就班地上进，从基础的科员……或者办事员开始。逐步上升，我会处理好管辖范围内的一切事务，从基层开始了解这个国家的一切内外问题以及运作方式。同时搭建属于我的人脉网络，召集政治盟友。而当我的身体年龄抵达六十岁的时候，我应当尝试自己动手掌舵。”

　　少女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一起叠成塔的形状。

　　“而到那时，我便可用我那超越时代至少一千年的眼光，知识储备，将我所在的国度甚至整个文明带向星际时代。我会跟着我的文明一起在星间漫步，直到我才能的极限，力量的尽头。”

　　——“你的想法令我惊叹。史尔特尔……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和你的国家产生冲突。”

　　“那是不理智且不成熟的行为。”少女淡淡地回答：“它是我拥有先天基础的合作对象。而我也不是那种拿到力量后便膨胀自满的小屁孩。”

　　——“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和它合作？”

　　“因为那对社会本身的坏处更大。”炎发的少女，摇了摇手指。“在一个稳固的社会结构中。所有的力量都应当安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而这就是我要花费数十年来考察整个社会结构的缘由——我要确保我能够处于一个合适的地位，一个能够最大程度发挥我才能，并且不引发社会动荡的地位。而在那之前，我甚至不打算动用多少超自然力量，除非突然外星人入侵或者世界大战。”

　　“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做，而其它所有人都不行。因为只有我能够做到无视一切国内或者国际的利益牵扯。只有我有最长远的目光。只有我掌握着最先进的生产力和最强大的暴力。同样，也只有我拥有着可以决定地球该往哪边转的前提下，还能够沉下心来绸缪数十年的耐心和毅力。”

　　“只有我能，也只有我有这个机会去能。所以我对我的社会地位，当仁不让。”

　　长篇大论。

　　即使是剑，也很少看到少女这样尽情抒发见解的状况。

　　——“很有趣的想法。”剑回答：“史尔特尔，看来你其实很期待回到故乡。”

　　“这是自然，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观念在我的故乡深入人心。”

　　——“那你为什么不在泰拉这么做呢？”

　　“泰拉又不是我的故乡。”

　　——“是吗？可是你在你的故乡只待了二十一年，死了。而你在这片土地上逗留的时光可不止二十一年的一二十倍。你确定这里真的不是你的故乡吗？”

　　“我当然确——”

　　少女的言语，在表达近半时于喉中突然卡住。

　　说不出口。

　　明明只是稍稍摇动舌头，便可清晰表达的言语，却卡在这里，无法说出。

　　为什么呢？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明明……

　　少女闭上眼睛。

　　“我们下次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莱万汀。今天有别的事要做。”

　　——“你在逃避吗？史尔特尔。”

　　“不，的确是有些别的事要做。”她起身，轻吸了一口气。然后——

　　出拳，击向身后近空！

　　‘轰——’

　　空气因这一记拳劲而扭曲，皱褶，构筑出方圆数百米的大气凹陷。而于凹陷的正中，炸出沸腾血雾。

　　暗杀者。

　　而且不止一位暗杀者。

　　少女偏过头，在她视线的末端，一个穿着和面貌都像是个路人，但却掌握着当世顶尖潜伏技术的男人从阴影中无声跃出却又被莱万汀所挡住——而他在史尔特尔视线偏转，确认暗杀行动已不可为的刹那，便又反手将一把黑色的匕首刺入自己胸口。

　　匕首上有着被加持的秘术，暗杀者在自尽后的数秒，其血肉残骸便溶解为将剩余衣物腐蚀殆尽的酸毒。

　　战斗结束了，可能是嫁祸，也可能是真的出自某位愚蠢君主的意志。

　　但有权结束战争的，从来就不是战争的发起者，而是战争的胜出者。

　　“莱万汀，这就是力量的持有者没有处于合适社会位置的结果。”少女轻声说道，指尖握住了莱万汀的剑柄。“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今晚要斩下不止一颗龙头。”

　　莱万汀没有回答，只是跟随着她一起离开。

　　而她以后也没有将先前的话题再度挑起过。

　　…………………………

　　史尔特尔小姐的脚步微微迟滞，夜风吹拂着，一些久远的思考浮上她的脑海。

　　——故乡……啊……我到底有多久，没有思考过关于故乡的事了呢？

　　——我真的还能够回得去吗？

　　——我真的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在弑神者的世界……在我还没有感知到不从之苏尔特的时候。为什么，在被火环绕的公寓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充斥心中的，却并非欣喜，而是愤怒？

　　——为什么，我会愤怒？

　　心中有了答案，但唇舌却并不愿意将这答案说出。她只是轻轻抿紧嘴唇，将心中的这些琐事姑且抛到身后。

　　——这件事并不重要。

　　——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掌握前往指定梦界的技艺并且从头到尾都头绪全无……这意味着我无法凭借自主意志回返故乡。而根据现有的随机入梦规则……既然我在先前的五年中那么一千八百多次梦界之旅都没能回返。那么接下来的一千八百多次，想必概率也是一样。

　　——我没有必要为一件我无法确定的极小规律苦恼……等我真的回去了，我再考量相关的事项也不算太晚。

　　呼吸。

　　再度呼吸。

　　闭上眼眸，然后睁开。

　　而当心情平复的时候，自己专属的独栋居所已经出现在眼前。

　　打开门，关上门，走上楼梯，按下灯。

　　斯卡蒂并未准时回返，自己留给她的那几份礼物依旧好好地放在桌上且未曾开封——显而易见，华法琳为了引开她而安排的‘文书问题’有着不小的工作量。

　　这或许算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在这整个晚上都有充裕的时间和闲暇进行睡眠补充。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还可以睡一个懒觉。

　　换上睡衣，洗个澡，将剑放到枕边，将身体放到床上。

　　而后，步入无梦之乡。

　　……史尔特尔小姐睁开眼睛。

　　她很确信现在还不是天亮的时候，她清楚自己这一次睡眠的总时长，当下应该只有两个小时又七分十二秒。

　　于是她偏过头。

　　然后。

　　她看见斯卡蒂就趴在她枕头侧的床边上，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她！

　　两个脑袋间的距离……居然只有十厘米上下！

第一百四十六节·塌的居然是我家的楼？

　　史尔特尔小姐陷入沉思。

　　回想一下吧……上一节，喔，不，自己离开泊尔塞福涅的实验大楼后又发生了什么？

　　内容……似乎不多，无非也就是自己走在路上，感怀一下过去，然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楼然后安稳入睡。

　　很正常。也很普通。

　　如果以行文方式来表述，那就是删了也无关紧要，只会些许拖延人物性格塑造进度而不会对整体剧情结构有所妨害的可拆卸单元——当然，被删掉还是很让创作者头疼的——而这一平淡内容的末尾，却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动。

　　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现在是凌晨四点。而她史尔特尔小姐在接近凌晨二点时入睡。

　　而之所以她此刻会思考‘现在是凌晨四点’，而不是‘八点了，该起了’这种准时睡觉准时起身的普遍泛用展开。则是因为她在这短暂休眠的末尾，被触发了一个中断事件。

　　凌晨，四点零五分。

　　当史尔特尔小姐因为突如其来的灵觉促动而睁开眼眸时——她便看见被华法琳支开然后彻夜未归的的斯卡蒂，就趴在她枕头侧床边不超过十厘米的位置。安静地，认真地，瞪大着那双赤红双眸地——

　　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