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我深入地接触过她,了解过她的本质……她,她们真的从一万四千年前就一直在等待着我。并且无论换了多少代,都固守着这最初的心意,矢志不渝。
——我若将她抛下,那么……她可能很难活得下去。哪怕我在离开时命令她活下去,她恐怕也会……
——我不能辜负她。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少女抬起手,注视着指尖跃动着的罪业之炎——在上一次离开时,她原本打算用罪业之火来作为定位。从而让自己获取在两界间定向穿行的能力。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不如人意。
不,也不能说不如人意。毕竟她的确只隔了两个世界便又再度抵达了这里。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梦界之旅本来就会倾向于重复造访未能了断因缘的世界。而她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当初留下的那一枚信标起到了丝毫效果。
证明不了,也无法证明——跨世界进行远程观测已经在泊尔塞福涅的指导下被证明是可行的举措。但这举措的消耗之巨,却也同样让她心忧不已。
只是看一看,自己就会失去意识,并且位于泰拉的本体还大有可能失却控制。
那么,跨越世界的直接干涉——检索坐标并进行定位,甚至制作固定的两界之门。又将需要支付多少代偿?
想想就该知道,那怎么看都是自己所能够支付得起的代价。而自己若是执意为止,则结果要不是更加彻底的失控。要么,自己身边的某些人,成为被支付的代价。
她,从来就不敢去想自己第一次失控时,会在切尔诺伯格所在的那片大地上造成多大的破坏以及死伤。
思绪就此中断。
——我不能抛下她,我不能够放着她不管。
——那么……啊……就像我在上一次回归时从弑神者的世界中带回了冥后的神格一样。这一次我回返泰拉之时,是否能够带上她?
史尔特尔,于心中默念——她并没有将自己所想的这一切诉之于口。但在她的内心,她已然做出了决断。
这是一份约定,她单方面立下的,对防火女的约定。而接下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防火女回来。
然后——
………………………………
传送的光辉敛去,落足的区域却并非幽邃教堂的遗址——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开阔而且荒凉的古迹。大块的巨石,残损的雕像,还有那阴沉晦暗几近黄昏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简直就找不到第三个活着的生命。
“就在这里便可以了。”防火女轻声说道,她微微偏过头,看向下意识地露出戒备姿态的凯尔希——不是疑惑,而是警惕。这样的举措颇为符合凯尔希的行事理念。而这样的姿态,也的确符合当下的情景。
“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猞猁小姐的耳朵,骤然竖起,说出了她在这时应该会问出的话语。
“这里是幽邃教堂外的旧城塞。靠近法兰,而法兰的沼地和灵庙则是小姐在下一站很有可能会去的地区。当然,小姐并不会经过这里。她会和我们一起深入法兰,并取下不死队所背负的那一份柴薪。”
防火女微笑着,笑容中却全无暖意。
“是一个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地方,凯尔希女士。而我带你到这里,是为了和你解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凯尔希,轻轻抿住了唇。
“现在的你不配留在小姐身边,凯尔希女士。”她说得简单而且直接。
“…………”猞猁小姐的手指,颤了一颤。
然后,梗着脖子,将头扬起。
“你无权指摘我的品性。防火女小姐,我很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也很清楚我对史尔特尔怀有怎样的想法。我不会放弃,也不会去考虑配或者不配的问题,除非她明确地表达出想要弃我而去。”
“看来您有自知之明,凯尔希女士。”防火女的用词,由平常转为了疏远。
“可这并不够,女士。您的厚颜无耻令我作呕。您或许更应该待在坟墓里而不是小姐的身边。这样,至少小姐会对您抱有悼念,而不需要为您浪费过多的时间,乃至于因您的存在而劳心费力。”
“……我并没有拖她的后腿。”绿发的猞猁,咬了咬牙。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语却都卡在喉中。她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所有的动作却也全都在一开始便陷入沉默。
她看见防火女歪了歪头。
“哦,是什么给了您这样的自信?以至于您的狂妄连您的脑子都可以烧去?”
“您难道真的以为那是您的功绩?您难道真的以为小姐和埃尔德里奇贴身战斗,却找不出也追不上区区一个失落的核心?您难道真的以为那个能够让您满足‘牺牲’感的计划有多高的可行性?您难道真的以为小姐没有浪费时间和精力来迁就您?”
“您省省吧,凯尔希女士。我不知道您在那片名为泰拉的大地上和小姐有着怎样的相处模式。但我知道您对待小姐的粗暴和无理绝非只是一朝一夕——或许在泰拉,您有着很多的朋友在帮助您,在推动您,让您得以在犯下那许多过错后依旧自以为良好。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放下身段,半推半就,小姐就会接纳您。而对于您这样的观念,我有,且也只有一句话送给您。”
防火女,看着眼前这只脸色逐渐由硬撑着的淡红化作惊怒铁青的猞猁。
启唇,低语。
“您以为,您是个什么东西。”
铁青化作苍白,绿发的猞猁,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了半步。
她的脊背轻轻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但又被她以自身的意志牢牢地将其压住。
她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心肝吐出体外。
“我是人,不是东西。”凯尔希说道,说的时候,咬紧了牙关——她用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恢复平静。
“如果您在和小姐交流的时候,能够有现在的几分耐性。那现在想必也轮不到我在这里和您饶舌。”然而防火女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某只猞猁,因此而沉默了数秒。
“我想你专门把我拉过来,应该不是故意来数落我的。防火女小姐。”她努力地尝试着转移话题。
而这换来的却只有冷眼相应。
“我的确不是故意来数落您的。我只是想让您自觉地滚出小姐的视线而已。”
“而我的回答便是我不会放弃——在史尔特尔让我滚之前,我……不会放弃。”
“那您以前都在做些什么呢?我猜,您或许不止一次用您的举动来让小姐从您的身边远离了吧——呵,不得不承认,小姐的脾气秉性被您摸得一清二楚呢。您很清楚小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向您这样的人恶语相向。哪怕她以行动证明,您也可以再跳一次崖,逼小姐回来救您,把您带在身边,不是么?”
“不——我并没有那样想……”
“可您已经那么做了。”防火女,安静地看着她。“您就是一块牛皮糖,黏上去就扔不开,只能够让人生厌——啊,我真想代替小姐将你驱逐出她的视界。就算再偏爱,也该狠狠地收拾您一顿让您记住教训。可惜,小姐不会伤害您,也不会丢下您,所以我也就只能够在这里和您说说话,试图激发您的羞耻心让您放过小姐——”
“——您真的不懂得什么叫羞耻,什么叫尊重吗?”
“…………”凯喵喵,无话可说。
“看来您是真的不懂。”于是防火女偏过身,仿佛再也不愿意用正眼看她。“和您相比,先前的那一位叶莲娜女士和小姐简直就是天生一对——至少她不会拖小姐后腿,至少小姐在她身边,不需要提心吊胆,小心谨慎,而是能够经常地维持着一个好心情。”
她抬起手,传送的奇迹随即运作。而和来时一般,去时的法阵,也同样覆盖住了凯尔希。
“您可以向小姐哭诉,您可以将我对您的指责一字不漏,或者添油加醋地说给小姐听。小姐是偏袒您的,所以她会责怪我。甚至惩罚我。但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我对这样的结果甘之若饴。”
她的形体,在辉光中逐渐模糊破碎。
“这是您的自由,你或许还可以用这种伎俩来拉进和小姐的距离。”
然而她的声音,在凯尔希的耳中却依旧清晰。
“但是,如果您对小姐真的是出自真心。而非是什么可笑的占有欲抑或者支配欲。那么我希望您……”
“至少不要让小姐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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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这不就是单方被吊打么。但是不要着急,日后费莲诺尔还要再来一次()
第一百九十二节·买一送一
——果然,就和我所预料的一般,我家的防火女果然是温柔的妹子。
史尔特尔小姐,在第一缕月光垂落的时候目睹到了凯尔希两人的归来——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像是有着距离感又像是达成某种共识的气氛。而她们的归来,伴随着传送奇迹的光辉和一辆巨大的篷车。
很好,洛斯里克式房车,配合用光魔法伪装成马的石像鬼动力。还算不错,也就比传说中的法师豪宅术要逊色些许。
看来,接下来不止可以在用餐时安享口福。餐饮结束之后,也有座驾可供代步。
——干得挺不错嘛。反正晚上我也不需要休息,那么负责驾车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还能够顺便领略一番这洛斯里克的荒野风光。
——这应该是防火女为凯尔希准备的吧——毕竟凯尔希在这里的存在方式虽然应当是类灵体,但应该还是会有常人的生理习惯以及劳累疲倦……啊,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真好呢。我家妹子果然擅长人际交往,她和凯尔希就和与叶莲娜相处时一样融洽呢。
念头一转而过——她敛去手中燃烧着的罪业火炎,朝归来的两人露出迎接的笑容。
“回来啦,忙碌了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只是很简单的搬运东西而已,小姐。”防火女朝她欠身,将大篷车停下。她的视线在净身小教堂的周遭一扫而过,并很容易地便发现了内中的变化。
“您已经处理好了那些闲杂人等了吗?”
“嗯。”史尔特尔,点了点头。她看了眼凯尔希——这只猞猁小姐似乎有些放不开的纠结以至于对她有些躲闪。而在这微妙的变故中,她似乎嗅到了一些奇怪的气息。
情感的气息。
彷徨,不安,自责,哀愁,还有一种似乎是锐利的决意——这丰富的情感简直就不像是凯尔希这家伙能够拥有的。而这理所当然地会让她有些好奇。
“凯尔希,现在能够占用你一点时间吗?”史尔特尔,向她问道——反正本来就有些问题要找她解决。
“……嗯。”猞猁小姐的声音,比起往常要更加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怯弱些许。
——是认识了新朋友,所以在朋友面前要讲究形象吗?啊……这家伙的温柔要是能多给我一些就好了。虽说……现在似乎也挺不错?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防火女。
后者含笑退却,去处理晚餐事宜——月光随着夜幕的到来而逐渐明晰,远处的稀疏树丛中洒落下凌乱阴影。
“……嗯。”凯尔希,柔柔弱弱。
她有点想直接抓起这家伙的手,但思前想后总是觉得自己和这只猞猁似乎是没有亲昵到这种地步——稍作迟疑,眼前的翠绿人影已经跟随着自己迈出脚步。而两人就这么在这静谧的浅夜中走向篷车外侧,前往防火女听不到声音的区域。
她走得很快。
在走的时候,她觉得凯尔希的心脏跳得也很快——她的确听得见,但她并不确定这快速心跳的原因。
——是因为之前忙忙碌碌太多,所以累着了吗?
——也是,毕竟是那么大一辆车……而她既然和防火女相处融洽,想来以她的性格,自然会在认识新朋友时在帮助一事上竭尽全力。
内心有了解释,而这解释因为对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有利,所以被她在潜意识中所默认为真。而一旦先入为主,那么再往后的发展自然也就些许地改变。
嘘寒问暖的拉进距离用台词,全部删除。
直接,开门见山。
史尔特尔小姐,在树林的边缘停住脚步——冷热空气的交汇换来了一阵又一阵扬动的夜间轻风。而少女的发梢因此而扬动,并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于空中摇曳,划过跟随着她身后的凯尔希唇间。
有那么一瞬间,凯尔希的那双翠绿眼眸,分明是充斥茫然和迷醉。
并在下一刻——
“凯尔希,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感觉到这只猞猁的小姐的心脏,随着自己的言语而突兀地漏跳了一拍。
“是……是?”凯尔希,结结巴巴。眼眸中的茫然和迷醉,在一瞬间化作不可置信的惊喜和期待,以及难以遏制的恐惧。
——这家伙的情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了?怎么一副被押在绞刑架上等判决书或者赦免书的样子?
——还是说我理解错了什么,抑或者理解错的不止是我,同时还有她……可是我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啊。
红毛玩意,一头雾水。
但该做的事还得做。
“你觉得……”她下意识地压低了一点声音,靠近了一些距离。
她看见凯尔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后……
“……防火女这人,怎样?”
那微妙而诡异的气氛,戛然而止。猞猁小姐脸上那遍布期待,忐忑,纠结,不安,彷徨,以及微妙喜悦的神色所化的情绪面具。在一瞬间便无声而又惨烈地碎了一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也不知道有没有骤停但总之是在急剧的变转中归于稳定。稳定,但却并不平稳。而像是死里逃生一般的,略带兴奋式的心律不齐——这家伙就差大口大口地喘气,而脸颊上的绯红也随即染起。
——莫名其妙。
——她没可能到梦界里还吃错药吖。
史尔特尔小姐歪了歪头,等待着眼前这只凯尔希的回应——她在刚刚还觉得这只猫猫要跳起来挠她。但却终究只是停留在了‘她觉得’,而不是什么更进一步的领域。
她看见凯尔希低下了头。
“防火女小姐吗……”她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似乎是在咬牙切齿但却又终究什么都没有做。而最终,从她口中吐露出的语句,有着公正的语气。“……是一个温柔,善良,知进退懂礼节。并且……很依赖你的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询问的对象是我。但我尽可能地从客观的角度来评价——那就是你可以信任她,史尔特尔。你可以委托她去帮你办你觉得重要的任何事。上到拯救世界下到鸡毛蒜皮……她应该是你在这座名为罗德兰的大陆上最为可倚重的人选。而我相信,她不会背叛你。”
“……我很少从你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史尔特尔,有点想揉揉眼睛。士别三小时,当刮目相看。
“就事论事而已。”猞猁小姐仰起头,已然是恢复到了平常的严肃模样并且垂落的双手抱在了胸口——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是缺乏安全感,或者受到威胁时的表现。不过想来凯尔希这只喵喵是个训练有素的一声,那么想必露出这样的姿态也有着她的决断。
反正史尔特尔小姐向来是不会去注意这些——她只注意到先前那可能会成为问题的气氛已然无声消解。
而凯尔希似乎也并不打算在先前的情境上纠结。
“她是一位很优秀的执行者。她的才能,学识,处事能力。即便放在泰拉都是顶尖的那一拨。至少在我的阅历中,除却泊尔塞福涅那个阴沉女以外很少有和她处于同一层级的执行者。但策士方面的才能,却还无法做出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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