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44章

　　凯尔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对这个世界本来就知之甚少，所以她也不会发表意见。或许过去的她会指手画脚，但现在的她，会以缄默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防火女更不会说什么……防火女向来是支持着她，信任着她的。这位留着洛斯里克王室之血的贵女相信她必然能够赢到最后，并将这个世界引导向她所期望，同时在客观层面上可以被称作是‘好’的方向。所以，她对史尔特尔小姐的做法只有一个回答。

　　“需要我为您宣扬一下吗？小姐，我手中有一些可用的渠道，是否需要我来协助您将这声势壮大？”

　　“没有必要。”史尔特尔小姐摆了摆手。“我只是兴起而为之，内中并不包括什么复杂谋算的计划。不需要添油加醋，现在这样就好。”

　　“我明白了，小姐。”她说道，并在接替了史尔特尔的驾车位置后也没有刻意地维持着天空通道的排场，而是继续驱动着大篷车，但却挑在没有云床的天空上向前行进。

　　“您需要休息一下，小姐。”她在这件事上反而特别认真。但却又补充。“如果遇到我觉得您会感兴趣的东西，我会唤醒您的。”

　　她说道，条理清晰，逻辑充分。史尔特尔小姐，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必要。

　　于是，航程交接。史尔特尔回到车厢里面，并看着凯尔希继续在书桌旁写写画画。

　　她不得不承认，除却泊尔塞福涅这等规格外的生物。凯尔希在泰拉大地上，的确是一等一的人杰——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凯尔希通过防火女的书库，以及在航行的间隙中进行的资料补充中整理出了许多有用，并且在游戏中没有表述出来的情报——

　　——比如说各国的概况。比如说人口，地势，矿脉分布，什么地方有着奇妙的传说，什么区域埋藏着隐秘的重宝。她甚至根据当前的情势预判出了洛斯里克和伊鲁席尔之间的军事调动。并估测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便会有一场战争将要爆发。

　　对于游戏玩家来说，这些东西知道了也没什么价值。最多也就是来两句‘真实性不错’之内的称赞。

　　但对于有志于推动时代车轮，让这个世界的运作模式产生变化的史尔特尔小姐而言，这些资料，便可以在合适的时机派上合适的用场。

　　——比雅典娜强。

　　——虽然雅典娜的算力更为充裕，但凯尔希了解我，知道我的需要，以及我一部分的所思所想。

　　——这很好。

　　她想到，趴在床上的时候，便忍不住望着凯尔希的背影怔怔出神。

　　然后她便在几分钟后欣赏到了凯尔希坐立不安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手头有个按下了开关的粉色遥控器一般。

　　很有趣——她想，她知道自己的视线有着力量。哪怕不用来做武器使用，灵感高的人被自己注视时，只要自己不刻意压制，其效果就和自己的手抚摸了对方的肌肤一样。而她正好又知道凯尔希如今和Mon3tr共享感知，灵感和直觉，前所未有的高。

　　很罕见的情景，她根本忍不住好好捉弄一番凯尔希的想法——毕竟凯尔希在过去总是让她很不痛快，那么如今拿回一点报偿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她的视线慢慢地移，从脚踝到脖颈，从臀到腰，她看到哪里，哪里便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而凯尔希也很奇怪的没有表露出异议，没有换件衣服披着，也没有拍桌子，发声警告，或者干脆拿个什么东西扔过来。而是故作镇定地侧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明明双脚都有些发颤，但看上去却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是故作镇定吗？

　　——还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史尔特尔小姐想到，她终究还是没敢玩得太过分，没过多久，便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而当她这么做的时候，从她的内心和她的耳中，都仿佛有一声意犹未尽叹息回响。

　　耳中？唔……这应该是错觉，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发出声来。于是，她便在这微妙的遗憾中轻轻地合上了眼睛，睡了一个没有必要的觉。

　　她没有梦，但却在休眠中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和物体触碰水面时的轻响——显而易见，有人在她睡着后洗了个澡。而这个人究竟是凯尔希还是驾车的防火女……好吧，这种事并不重要。

　　于是，一个美好的白昼就这么过去——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史尔特尔小姐便又一次地接过了驾车的职责。

　　而这一次，她的目光在于大地上巡曳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标志。

　　………………………………

　　黄昏流火自天而降，一支以掳掠行商为业的盗匪在一瞬间便迎来覆亡——他们在死之前正在攻打一处粗劣的营地。而营地中的幸存者，仅有一人。

　　一个贼眉鼠眼的光头男人。

　　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皮质铠甲，一手端着矛，一手举着盾，盾上有着双龙的图纹。而男人的身上有着不死者的味道。

　　他在看见史尔特尔小姐的时候便眼前一亮。

　　“看来传闻是真的，洛斯里克的防火女离开了祭祀场……你真的活过来了，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小姐点了点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家伙。

　　“嗯，的确是我。”她的声音中有着怀念，以及某种难以言明的纠结。

　　帕奇，黑暗之魂世界中，如果要问谁最会苟命，那么便非帕奇莫属——这个光头男似乎有着特殊的体质。无论火焰是否旺盛，他都以不死人的形式在世间行走。或许是因为求生的执念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世界的意志都不能够让他屈服。而这一个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家伙，便也依靠这份执念，从众神的时代一直活到了世界的尽头，环印城的显现之日。

　　在游玩游戏的时候，玩家们往往对这个叫帕奇的家伙抱有复杂的情绪。因为他总是会坑害玩家。骗玩家说前方有宝物然后又在玩家过去时拉下机关截断归路。帕奇成了被鲨掉次数最多的非玩家操控角色。然而随着黑魂系列的完结，了解剧情的人，却又逐渐明白这家伙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险恶。

　　这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并且在表达上很别扭的家伙。他并不会主动的害人，而是在贪婪将人淹没时推上一把。而除此以外，他向来有恩必报——在黑暗之魂三中，只要在格雷瑞特前往冷冽谷时将这消息告诉他，那他就会乔装前去营救。而在火焰世界的尽头，失去记忆的他会化名为拉普，并徘徊于环印城中。

　　他会和灰烬并肩作战，给灰烬的帮助和报酬都格外慷慨。而当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会在灰烬找不到前进的路时‘坑害’地将玩家一脚踢到正确的路上去。并在诣见费莲诺尔的最后阻碍中，召唤他的符文，也会出现在教堂之枪的门口。

　　有趣的是，他的召唤符是整个黑魂中最不明显的那一个。躲在门的后面，一副‘我当然想要帮忙，但你找不到我就是你的问题’的别扭模样。而这也正印证了他所持有的形象——本质善良，外在别扭，举止怪异，表现嚣张。

　　而史尔特尔小姐偏过头，看了一眼地面——火堆排列的顺序是她的标示。是和莱万汀相同的剑之轮廓。显而易见，消息灵通的帕奇知道防火女和她的关系，并知道防火女在半月前便离开了传火祭祀场。而他如今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些要传达给自己的话。

　　于是她轻轻颔首。

　　“好久不见，帕奇。”

　　“你找我，是有些什么事吗？”

第一百九十九节·一场偶遇

　　帕奇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向来就符合他的行事习惯的消息。

　　“地下发生了某些变化，有一些怪异的，可怕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出现，并且很不安分。”

　　“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啊哈……这个，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一下。没敢靠得太近。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黑泥……我知道，我知道深渊产物基本都是黑泥的模样。但这一次可和我过去看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神色变得焦虑起来：“我……觉得那团泥巴里，好像有眼睛在动。我没在开玩笑！是真的，那种怪异的感觉。那些眼睛。我……难以形容。”

　　史尔特尔抬起手，点亮了一团温暖的火。而在火光的照耀下，面色因言语而趋向扭曲的帕奇便也轻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慢慢说，别着急。”她安慰式地说道，言语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见过深渊，乌拉席露的遗址，伊扎里斯的废都，我都去过。”光着头的帕奇，轻轻地喘了几口气。“我甚至计划在以后前往世界的边界，一探传说中在上古时期便和深渊之力有过战斗的环印城的风光……我很清楚它们是什么。它们是人性，是初火的衍生物。只要不渴求它们的力量，不和它们接触太久，它们其实没有多大的危害。但是我所看到的那个……不一样。”

　　“我觉得那是某种诅咒。某种……只要多看几眼，就会倒大霉的东西。”

　　史尔特尔小姐，听着感觉有些耳熟。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承了这份好意。“我正打算下灰烬湖一趟……唔，现在它或许该叫烟熏湖。但我想，那里应该有着直通深渊的密道。我会好好注意一番的。”

　　“一路小心。”帕奇似乎松了口气，他朝史尔特尔小姐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但在走远之前却又停下脚步。

　　“对了，顺便再附赠一条情报吧——从这里向北，大概还有四十里路就是法兰的边界。在树林里有一座荒废的塔楼——有一个巨人占领了它。并且拒绝任何人靠近。不过那巨人的手中似乎收藏着一件你可能认识强大的宝物。如果你拿到，那或许会对你在接下来的行动有些帮助——当然，巨人是危险的。但你肯定不会在乎这种事吧。”

　　他发出想要显得爽朗的笑声，但这声线中却很遗憾的有些干瘪——他也不在意，就这么离开，背着盾，扛着枪，走向远处。

　　“建议你换个名字！”史尔特尔小姐，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喊：“帕奇这个名字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叫拉普吧，或许这个新名字能够为你带来好运！”

　　她看见帕奇只是摆了摆手。然后，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便不再说话，只是默视着他离开。就此分别。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巨人，宝物，还真是别扭的老一套。帕奇总是喜欢这样，故意指出什么地方有宝物，然后用陷阱来回报贪婪的家伙。他一般不会说假话，那便是宝物往往真的存在只是没有常人预想中的那样子贵重。但相比较于他所指出的宝物，在宝物之外，或许还有着更加珍贵的事物。

　　——我知道不死城塞外部的塔楼上有着投矛的巨人。那巨人的眼力精准，劲道巨大。能将投矛如同导弹一般准确地轰击到所有靠近塔楼生物的头上。而我更知道只要向巨人展示嫩白树枝，它便会成为无论在幽邃教堂还是在法兰沼泽都能提供远程支援的盟友。而这巨人的执念也在于这份友谊，因为只要将法兰树下所有象征着友谊的嫩白树枝取走，它就会因执念破灭而死亡。

　　——它的手中，有着名为鹰眼戒指的宝物。那是王下四骑士之一，神射手鹰眼戈夫的身份象征。啊……帕奇是在向我提醒，告诉我鹰眼戈夫就是那位居住在塔楼上的巨人。啊……果然，它也成为了不死人。并因为承受了太多的诅咒，所以失去记忆了么。

　　——也罢，好歹昔日有过一面之缘。过去看看，也无妨……或许我能够帮助它将诅咒拔除，恢复它的记忆和力量。

　　史尔特尔小姐心想道。她看向天空，低语，已然被转录的投音术源石技艺，从她的唇边释放，并抵达正在天空中盘旋的大篷车上。

　　“防火女，我向北方前进。四十公里外有一座塔楼，那里可能会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巨人射手对一切外来生物都充满敌意……我去处理这件事，你飞高一点，别被打下来了。”

　　而她很快就获得了一个回应。

　　——“即便是银骑士的射手团都无法击坠我，小姐。但既然是您的意愿，那么我会遵从。”

　　她抬起头，看见大篷车升向更高的天空。于是她便轻吸一口气，向着北方，迈出脚步。

　　前进。

　　四十里路并不遥远。

　　她走得很快，至少比起在天上飞的大篷车要慢不了多少。

　　而当她的视线捕捉到塔楼的轮廓时，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便受到来自远方的巨人打击。

　　二十里外，没有。

　　十里外，没有。

　　五里之内，依旧没有。

　　塔楼的轮廓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而当她靠近到一里之内的距离时，她却仍旧没有遭遇外来的驱逐力量——塔楼的顶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没有声音。但却有一抹异样的存在感盘踞于塔楼的顶端部位。而那一抹异样甚至让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火炎正在加速流淌。

　　罪业的火，在沸腾。

　　而这是过往的数次交战中都不曾有过的新颖体验。

　　史尔特尔小姐放慢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强者。

　　——比埃尔德里奇要强，也比尤姆要强的强者。

　　——它正等待着我的到来。

　　这算是挑衅吗？或许是。

　　而这是一次偶遇吗？或许不是。

　　史尔特尔小姐抬起手，传火用的螺旋剑便浮现在自己的掌中——她轻吸一口气，体内和体外的火炎便也随之沸腾。

　　她在塔下驻足。

　　她的视线上扬，望向塔楼顶端的某处——她看见一个全副黑甲的人影正站在塔楼的最顶端。而那个人影的所在，正是这强烈存在感所释放的地方。

　　黑色铠甲——她注意到这黑铠的边缘有着金色纹饰，并且封闭头盔的顶端有着竖直向上的一对尖角。

　　——不会错的，是黑骑士。太阳王葛温的近卫，据说它们的铠甲因为守护葛温走进初始火炉而被熏黑，而这正是它们的荣耀与武勋的印证。

　　——而我也的确记得在这法兰要塞的周遭有一位黑骑士。它本应守在一座废弃要塞的内部，是可以视而不见，并且打败了也没有什么收获的强劲敌手。

　　——是它吗？但即便真的是那位黑骑士，这超越薪王的平均水平，甚至还不是勉强超出而是大幅跨越的灵魂量，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一点。

　　思维转瞬即过，她知道这里距离法兰已然不远。而眼前的这位黑骑士也有理由出现在这，因为巨人戈夫，在一万多年前，众神还在统治的时代。便被太阳王葛温以某种莫须有的，纯粹是为了清理功臣以免自己传火后神庭动荡的，随便的借口，放逐出了神庭。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的声音响彻整座塔楼。

　　“我来此拜访一位骑士，一位巨人——你是谁，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注视着对方，然而这位或许可以被称作是不速之客的骑士并没有回应。不……只是没有言语上的回应。因为就在同一瞬间，塔楼顶端的骑士，将枪举起。

　　枪……黑骑士并非不会用枪。但是史尔特尔小姐记得很清楚，在游戏中，位于法兰附近，或者说会在这个时代里出现的黑骑士，所携带的武器，只有剑和战斧。

　　——是来自其它地方的黑骑士吗？

　　——啧……难道它处决了戈夫？这帮家伙……传火时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史尔特尔小姐，握剑的手，稍稍用力——她清晰地感知得到自己的眉心有着针刺一般的触感，显而易见，对方战意盎然，并且已经准备就绪。

　　“看来是要用武器来谈了？”

　　轻声吐息，少女的炎发，于骤然扬动的热风中缕缕扬起。而后——

　　雷霆乍响！

　　枪和剑在半空中相撞，整座高大牢固的塔楼在交锋瞬间便破裂断折！骑士的身形被轰入塔中，而燃烧的炎剑紧随跟上！

　　撞，碰，在空中身位变换。黑骑士的脊背在撞上塔楼的瞬间便将所有的力道尽数卸入砖石之中，而当剑刃临头的瞬间，骑士的铁足已然能够踩踏飞溅巨石以调整方向。

　　巨石粉碎，剑与枪二度相交。枪上的雷霆闪烁金色辉光，源自太阳神权的力量逼开火炎，将周遭的环境汽化。

　　汽化，汽化意味着气流的涌动。

　　史尔特尔小姐踏着气流，在这雷电爆发的刹那已然一个转步挪移到骑士身后，巨剑斩向骑士脖颈，然而却在的手的前一瞬被长枪所格挡。一方正手，一方反手，力量的高下就此分出。而最终所指向的结果便是塔的基底被坠落的黑骑士所撕裂破碎，大地之上，被扯出狭长鸿沟。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金色的雷霆坠落在鸿沟的末端，而一道雷电所化的箭矢便在炎发少女偏头的瞬间擦着她的脸颊将远处的矮山击中。山便因此倾颓，大块的土石巨物在气爆中被抛飞，然后剩下巨大坑涡。树林随之燃烧，而烧起的火却又在生成的瞬间被罪业所吸引，汇聚至炎发少女的身周化作装铠防护。

　　——雷电箭，环城的失落奇迹。

　　——强大的魂量和精深的武艺，以及毫无疑问的葛温神族背景……原来如此，你是环印城女神费莲诺尔的亲卫队长，公爵之女，希拉！

　　——你这家伙不在环城待着，跑到法兰这里来做什么？

　　——莫非你想要传火？

　　念头转动，但动作却毫无迟滞。积蓄于体内的罪业之火骤然爆发，而下一刻，她将再度袭来的雷电箭矢一击分断，然后想着箭矢的源头疾冲！

　　空气中，炸响一连串的音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