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我不接受,这是为她们好……梦界如此,泰拉也是如此。我能够轻易地看穿她们的思绪,让我在成为她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之前便先一步退走……她们喜欢我的力量,喜欢我的知识,喜欢我的容貌……啊,我当然知道只要相处得够久,这些浅薄的喜欢终究会化作真切的爱恋。但是我,一直都用话术,行动,以及焚时之炎,将所有的恋情都停在这样的步骤。
——但在过去,我连这样的想法都不会有。
她站在大篷车门口,任由防火女从她面前离开。去处理就餐事宜……费莲诺尔和凯尔希之间的小小冲突仍在继续。而自己现在本就不应该过于热切地参与其中——她们都是聪明的人。她们会处理好彼此之间的平衡,而到那时候,才应该轮到自己介入其中。
——我变得软弱了。
她站在门口,想到。
——从我改变我的思考模式时开始,我就注定变得软弱——泊尔塞福涅将这判断是我的成长。我相信她,所以我没有回去。然而就算是相信她这件事本身,其实也依旧属于软弱的范畴。
她轻轻地握了握拳头,此刻,她非常希望莱万汀能够出现在自己手中。因为若是那样,自己现在就不用忧心忡忡……哪怕问题依旧无法解决。至少现在,自己能够获得支柱。
——可惜,莱万汀不在。
——我都有点怀疑是泊尔塞福涅把我坑进来的了……哈,真是的。我也是够会胡思乱想的。侥幸和推卸责任这种事,要是做出来了,可就连软弱都称不上,只能够被归类于懦弱之流了啊。
吸气,呼气,明确在数分钟前已然下定的决心。
——我会将防火女带回泰拉,只要她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我会将费莲诺尔带回泰拉,只要她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软弱也好,虚伪也罢。至少现在,我确定我真的动了心,而她们也明确地向我表达了心意并且根本就没给自己留退路……神族就是这点麻烦。如果我真的像是在其它的梦界中一般拒绝她们的恋情,那么时间将无法如同治愈凡人一般治愈她们。她们会死,因为被我抛弃而死。而这并不是我留下一个国度的权势或者一座无穷的宝库便能够抹消动机的死。
——在其它的梦界中,只要时间充裕。我往往会在确认了对方就算没有我也能够活得幸福快乐时才会离开。但是现在……
——只能够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地处理掉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后患,让她们在陪同我一起走时不留遗憾了么。
她推开门帘,门内的几位少女已然在她所刻意空出的时间中取得了初步的停战共识。防火女侍立,而凯尔希和费莲诺尔分别坐在一张不分主次的圆桌内等边三角的两边。
她进来时,所有的视线都看着她。
而她自然在等边三角的最后一边,防火女侍立的旁边坐下——费莲诺尔朝她露出甜美的笑。而凯尔希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莲在接下来会和我们同行。”她在开口的瞬间,便看到凯尔希的脸色暗淡了下来。而费莲诺尔唇角的笑容则更为明艳。
“而我们之前所商定的计划,也要稍作更改。”
“……我去准备新的资料。”凯尔希微微偏过视线,手按在桌子上便要离开——她可能以为史尔特尔是打算为这位空降的未婚妻改变计划,要放弃掉她在先前数日中为了应对法兰探索之旅而做出的准备。
她的眼圈有点发红。
但这只是一个误会。
“不是法兰。”史尔特尔在她起身之前轻轻摇了摇头。“接下来我们依旧要前往法兰,依旧要在处理完法兰的不死队后深入地下,前往伊扎里斯的遗迹,灰烬湖的边界,深渊的封禁通道……这些地方我们依旧要去,要做的事也和先前所决断的一样。而我更改的计划,是在那之后的事项。”
“我仍需要你的协助,凯尔希。”她向凯尔希说道,语气认真,而且略带强势——但她没说需要什么帮助。
然而这已经够了,喵喵重新变得温顺,乖巧坐下。
于是话题便前进向另一个环节。
“将薪王带回王座,只是用于弥补火炎渐熄的状态,从而延续筹备传火季的时期。让英雄的巡礼能够再度运作,是吗,防火女?”
“是的,小姐。”防火女温柔地回应了她。
“而这也就意味着薪王并不是一定要斩杀。只要柴薪量充裕,它们的生与死其实并不重要,是吗?”
“是的,小姐。”防火女回答:“但它们仍可作为薪材使用。因为这个时代,最适合作为英雄的古达已经失败了。而除却您所饶恕的巨人王尤姆以及已经被您斩杀的圣者埃尔德里奇以外,法兰的不死队和环城的鲁道斯依旧是可用的燃料。”
她当着费莲诺尔的面提到了环城的矮人王,但费莲诺尔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若您需要时间,它们是最优秀的应急措施。而我那背弃荣耀的兄弟,放弃传火职责的洛斯里克王子虽然已经不再能够胜任主薪材的职责。却也依旧可以提供长达十数载的稳固秩序时光。”
“十数载?”
“火焰的衰退是一个很迅速的过程喔,史尔特尔。”费莲诺尔——在这里姑且就只用莲来称呼她——解释道:“稳固的秩序,庞大的疆界。在火焰的衰弱抵达临界点后,时间的流速会变得异常。洛斯里克的一年,或许就是林德之类地方的一百年。而当所有的时空都在作为世界中心的洛斯里克汇集的时候,坍塌的时空本身会给初火更大的压力。”
莲做了一个挤压的手势。
“初火熄灭的越严重,重燃时便愈发困难。世界的压迫会要求柴薪拥有更高的质量。像是洛斯里克的那些薪王,在和平年间也就能够烧上一两百年就得换届。而这一次他们已经拖了太久太久的时光。能够烧十几年已经很不错啦,运气若是不好,或许都只能够让初火的火星炸上一下。”
史尔特尔小姐想了想传火的剧情cg,的确,在游戏中的传火时间点,哪怕是将本就身为薪王的洛斯里克王子的柴薪带进去,燃起的火焰也弱得像是野炊的篝火。而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取代葛温,成为初代薪王的时候,虽然自己这枚柴薪让初火旺盛得都要将初始火炉给直接炸开。但在传火之前,初火的火苗……似乎比起三代的渐熄之火也没大多少。
所以果然是柴薪的质量问题,而不是传火的流程出问题了么——的确,第一次传火时可是塞了一堆王魂加自己这个超大号燃料棒进去。而在游戏中的三代,四个烧过一次的薪王本就只是助燃剂,而作为主材的洛斯里克王子……也的确没强到哪去。
很好,理由充沛。
史尔特尔小姐,稍稍点头。
“所以,我不打算烧薪王了。无论是那几个被吵醒的,还是没上座的。”她瞟了一眼防火女,解释道:“我觉得洛斯里克王室仍有着可取之处,所以你的兄弟应该活下来。在我所构建的新秩序中承担其它的责任——我不会摘下他们的首级,也不会将他们送入初始火炉充当柴薪。”
防火女低下了头,没有回话——她这或许算是某种避讳,毕竟在先前,她在史尔特尔小姐身边时似乎并不在乎她的血亲。
或许是,但这并不重要。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史尔特尔,这个时代可是找不出什么英雄了喔。”莲看着她,像是学着她一样歪了歪头。“如果你打算延续传火的传统,那鼓吹终结传火诅咒理论的洛斯里克王子就必须获得处理。可你既不打算处理他们,又不打算破坏这个世界……唔,你设计出了新的传火方式了吗?抑或者你打算剥夺他们祭火的权力?”
“两者都有。”
史尔特尔小姐回答,她伸出手,将桌上的杂物化作粉尘拂去。
“我的思考获得了一个成果,一个比起传火风险更小,更有利于文明发展的成果。”她伸出手,在桌面上绘出自己的理念。
“而这项成果不止能够解放传火的循环,同时还能够解放你。莲。”
她注视着费莲诺尔,并在后者骤然发亮的目光中讲解。
“我称其为文明之火继承法——将文明延续时,众生的一切生老病死苦等欲念尽数汇集。以罪业之火将其精炼,煅烧出人心的沉淀物。然后,以黑暗之魂为辐射母本,同化它们并将其源源不断地输入初始火炉——这样一来,只要文明本身依旧存在,初火的燃烧便只会旺盛而不会衰败。而初火的旺盛便意味着秩序的稳固和世界的扩张,文明的延续便会因此而更加顺畅。”
“很简单的理念吧。”史尔特尔,眨了眨眼睛。“传火的不再是英雄,而是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我所做的,其实就是将人世的延续和秩序的稳固挂上钩。而我已经测算出了这一循环的稳固模型。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一些柴薪性质转换上的技术问题——这也是我要在灰烬湖解决的问题。”
“这个世界将不再需要神,王,或者英雄。弱小的民众们将因为支撑世界运作而自动获得支配世界的权力——当然,文明之火的系统维护者依旧是必要的。而这便是环印城,还活着的神祇们,以及洛斯里克王族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它们将依旧超然物外,但却没有必要,也没有闲暇在维护文明之火系统运作以外的事上花费时光。”
神族的特性是坚守誓言,立下的约,绝对会守。至少黑魂世界的这一批是这样。就像是葛温德林在这万年间一直都延续着白教而费莲诺尔一直都守在环印城中一般。它们的长生种思维结构决定了它们直到死也不会改变。
洛斯里克王子或许是例外——但也可能,也应该不是。因为史尔特尔小姐知道,这位王子在幼年时期,所受的教育便是来自王室之外的,中断传火的理念。
“而你也将获得解放,莲。”
“我会结束你作为神祇在这片大地上所应行的职责——你不需要在危急的时候走进初始火炉,因为新的秩序用不着英雄传火。你也不需要继续看守黑暗之魂和环印城,因为它们会融入新的秩序中,自己就将是自己永久的看守。”
“而在那之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泰拉吗?”
第二百零三节·明珠,绽放光辉
羞涩的红晕像是盛开的绯红蔷薇一般爬上了费莲诺尔的面孔。但环印城的女神并未偏开视线也没有低下头——她的视线和史尔特尔小姐的视线在空中相触。而她的目光很快便如同水一般化开,融入炎发少女的邀约之中。
“我愿意。”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准确得容不下任何瑕疵歧义。
“无论世界会怎样,无论未来会怎样。无论成功,无论失败,无论生,抑或是死。我都愿意。”
“我会跟随你,史尔特尔。无论你要去哪,无论你要带我去哪,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想要我成为什么。我都会跟着你,我都愿意。”
“请收下我吧,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全都已经属于你,随你怎样玩弄摆布。我都万分欣喜。”
她伸出手,将自己的细嫩五指放在史尔特尔的手掌上边——能够撼动山岳,让天地秩序随之改易的肢体在后者的指间柔弱地像是一根纤细的芦苇。只要一个念头,那么无论是折断或者摆弄成什么奇怪的模样,都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何等的沉重……
史尔特尔感受着那份重量,她很清楚这只手的质量为两百三十一点三四克,费莲诺尔所交付出来的总量在筋腱和力学的作用下就只有这么多,简直就像是一只纤细的雏鸟。但当她真切地去感知的时候,这微妙的触觉却又仿佛重愈千钧。
千钧——千钧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她知道自己担得起,也知道自己应当去承担。然而即便如此,重量就是重量,重量便是责任。
——即便是前世那些纯粹为了爽的拔作GAL中,这样的言语,这样的告白。都属于我认知之外的领域了。虽说我向来守约,什么事情说到就得做到。但是这种的……啊,这份约定一旦立下,其履行的时间,便是永远了。
永远的负担吗?是个挑战。但所谓挑战,其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被击破么?
——呵,也罢。我并不排斥,而她已然交付出一切。那么,若是我在这时都还展现不出与之相称的器量。我岂不就和那些顶着智减光环的远古龙傲天蠢物处于同一层级?
——呼……握住这只手吗。
五指轻轻地合拢,将那只细嫩,紧张,还带着一点点羞怯的手轻轻地握住。然后——
“交给我吧。”史尔特尔,认真而正式地回答。
而就在她做出决断,以言语和行动将这永久的约定立下之时。在她视野的角落,她看见凯尔希猛地捂住嘴,然后从桌边起开。
“抱歉,我有点急事。”猞猁小姐的声音又急又快,也不等回应,便夺门而去。
史尔特尔小姐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因为被自己牵着手而面露羞怯的少女——她的理智和本能都在告诉她,自己不应该在这刚刚立下约定的时间节点上离去。
所以她开口问了。
“你在意吗?莲。”
而她立刻就得到了回应。
“在我们的世界,英雄和王都是理应享有很多伴侣的。因为你的仰慕者数量众多,而你的举止言行才是正确的律法和道德——”费莲诺尔,轻轻挣开了被握住的手。并将那有力的纤细五指,轻盈地推回少女的拳头。
“我已经是属于你的东西了,史尔特尔。而且我很坚固,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弄坏我……请去追索你的同伴吧,她比我要脆弱很多,而她现在只有在你的保护下才会继续稳固。”
史尔特尔小姐点了点头,看了下侍立在旁的防火女。
“小姐,我从一开始,就是只属于您的防火女。”防火女向她欠身。“请尽管去吧,我会打理好车上的一切的。”
“……在法兰的要塞等我。”史尔特尔小姐,起身。走向门口。
而在她推开门帘的那一瞬间,她又听见了费莲诺尔在她临走前的劝说。
“史尔特尔。”
“嗯?”
“你相信我的眼光吗?哪怕我们正式见面还没多久?”
“我自然是相信的,哪怕我们正式见面的时间只有这几分钟。”
“那么,请听下我的建言吧。”费莲诺尔,柔声说道:“那位凯尔希小姐仰慕着你,她对你一直报以某种深沉而且坚定的爱意,就如同我对你所怀有的那种情感一般。这是同类之间的相互感应,而你如果对她有着类似的感官,我建议你在这时候正应该做出决断。”
史尔特尔小姐,皱了皱眉。
爱意?开玩笑……啊,或许的确是有点好感之类的东西吧。毕竟都做出在这种情境下捂着脸逃跑的举动了。要说真的只是单纯的友谊未免有些过于自欺欺人。但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微热的气。
“我和她之前……相处得并不是很融洽。虽然我不是很介意,但总有些疙瘩——而且我也不认为她是那种菟丝子一样的柔弱女子。”
“我觉得……和她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是一个对彼此都好的方略。”
“可你似乎并没有只把她当做朋友。”然而费莲诺尔的声音却微微上扬。“我看得出一些蛛丝马迹。你想欺负她,而她其实也乐意被你欺负。如果你对我做出的推测……并不是完全同意,那么,或许维持这个欺负与被欺负的状态。比起单纯的友谊而言,对你和她都更加合适一点。”
史尔特尔,犹豫了一下。
她的内心中有着繁杂念头相互交错,而她最终还是得出了一个预想之中的结论。
——没错,我的确想欺负回去……以前天天被她怼,现在虽然温顺了,但那口郁气却是始终存在的。虽然我并不想让她伤心,但是……我的确想伤害她的矜持,她的傲慢,以及她的身体。
——但她会乐意接受吗?……会,或许是补偿心理。或许是别的原因。若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确不会拒绝。但乐意的可能性却并非百分之百。
——那么,要相信费莲诺尔的判断吗?
呼吸,思索。
——想什么呢,我当然相信她的眼光……若是连一眼便缠上我的她我都不相信,那我自己岂不是被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呼……那么,这样也好。
——但是……啊,被人在这种领域上出谋划策,总感觉有些不适应呢。
思索在一个呼吸间结束,而史尔特尔小姐,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她稍稍顿了一下:“以及……在法兰的要塞附近等我吧。等处理完凯尔希的事,我们就直接去摆平不死队——我们在旅程的这个阶段已经拖延了足够漫长的时间了。”
——你们待在我身边,我很尴尬,放不开啊。
说完,她便微微颔首。走出车厢,很快便在破空声中消失无踪。
防火女目送着她离去。
“殿下。”她在数秒后突然说道:“我以为你会讨厌那位凯尔希小姐。却没想到你居然会愿意帮助她。”
她听见费莲诺尔轻哼了一声。
“我当然讨厌。”太阳的小公主,将坐姿稍稍更换。“就和你一样讨厌,一样厌恶。明明享受着史尔特尔的偏爱和关照却总是不识抬举,这可以被视作是任性,也可以视作是有恃无恐……如果换个时间,我肯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干脆就此滚蛋。但是呢……”
她全无淑女状态地伸了个懒腰。
“时局变啦。在几分钟前,我首先是环印城的女神,然后才是史尔特尔的未婚妻。但现在环印城得扔后边,我已经是史尔特尔的东西啦。她是我的丈夫,我的侍奉对象,我的主人。我自然要以她的喜好来行动,而如果她在这个世界将凯尔希放弃,那以后想必有一天,她或许会有些后悔吧。”
“我得为她分忧才行,分忧的最好方式便是将忧掐死在诞生之前。我可不想她以后回忆起罗德兰,除却和我们一起的美好回忆以外还多出这么一份斩断恋情的酸涩——要是已经和她一起回到泰拉,那我才懒得管那位凯尔希小姐怎么死。但既然这是我们的源世界,我们和她一起留下的回忆,多只死猫在这里总是有些碍眼的。”
“我明白了,殿下。”防火女微微点头。她伸出手,在空中拨动一二,驱动车辆的奇迹随即运作。精致的大篷车随即拔地而起,飞向天空。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然后看向史尔特尔离开的去处——她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而这气息和费莲诺尔先前所穿着的那一身黑骑士铠甲存在些许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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