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湮
黑暗的味道,费莲诺尔,将某些沾染了黑暗的事物,引诱到了某人会接触到的去处。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费莲诺尔殿下。”防火女歪过头,语气之中,隐约有着一点不满的味道。
“顺水推舟而已。”费莲诺尔起身,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微微拂动。“原本是为我自己所准备的伏笔。若是告白的成功率较低,我还得靠这些家伙做引子好继续跟在她身边。不过现在,成为那位凯尔希小姐的助力也未尝不可算作是废物利用。以及……”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下次见面时,别再叫我殿下。我已经是史尔特尔的东西了,和你一样。你可以用更加亲昵一点的语气来称呼我。”
“比如?”
“比如说姐姐?”费莲诺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这样喊我,我会很开心喔。毕竟我无论是年龄还是立约的时间都要比你大一些。而且你也是一位公主的说。”
“……看来你很有野心,费莲诺尔殿下。即便是作为宝物,你也想要成为最受喜爱,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么?小姐可能不会很喜欢身边的人过于吵闹。”
“啊,这就是你的阅历不足了,防火女。”女神背着手,在地毯上踱着轻快的步子。“没有被服侍过的人,是很难理解一群当世最为耀眼的明珠在你面前争奇斗艳,勾心斗角,只为了能够让你多看一眼,多笑一下的感觉的——宫廷中的明争暗斗,对于强势的君主而言其实是在政务之余的不错消遣。而史尔特尔……像她那样不愿意对主动权放手的人,必然能够体会到这内中的乐趣。”
“所以你只是为了博她一笑?”
“一怒也是可以的喔。”费莲诺尔的语气中,有着微妙的期待:“一万四千年前的她可不会生气。而现在,她的情感变得丰富了,我因此而获得机会。但她仍旧过于温柔,宽容以至于这逐渐丰富的情感反而有可能会伤到她自己。所以,除却那些温柔体贴的陪伴者以外,她内心中总会积压起来的邪火,终究是要找一个安全的渠道发泄出来呢。”
“但指望她主动去欺负人是有点难的……或者说她那种欺负,在挺多时候往往要被归类于撒娇的范畴之中。效果不能说没有,但终究也就是聊胜于无。所以在这个时候,就得有人为她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偶尔生下气,发点火,对她有好处——那位凯尔希小姐其实是最好的人选。毕竟按照她过去的言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这次凯尔希小姐成功过关,以后也总是容易惹她生气的……但我对那位猫耳朵的小姐不抱指望。所以无论她成功或者失败,我给自己的定位都不会变。”
她打了个手势,指尖的末端,浮现出一枚由光所汇聚而成的宝珠。
“明珠中最好胜的那一枚,总是喜欢发出比同类更明亮璀璨的光辉——我要成为的就是这个。未必是她最喜欢的,但肯定是她最常摆弄把玩的。”她将明珠握入手中,而光辉随即从指缝中溢出,流散——她向着防火女歪过头。
“怎么样,这个理由不错吧。现在,你愿意叫我姐姐吗?”
费莲诺尔,信心满满。
然而她所获得的回应却出乎她的预料。
“请恕我拒绝,殿下。”防火女,朝她微微欠身。“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我并不认同你的做法。”
“为什么?”费莲诺尔的小脑袋瓜歪向另一边。“我已经不是你所侍奉的神祇了,那重身份在我们所共有的,史尔特尔的伴侣这一项下毫无价值。”
“是的,你的确不是了。”防火女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微妙的笑。“所以,你没有权力命令我。也没有权力来纠正我对你的称呼。殿下。”
女神先是一愕,然后细长的眉梢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柳眉由倒竖变成笑意的弯,一双明眸也轻轻眯起。
“原来已经开始了么?防火女,你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更快进入角色。”
“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殿下。我是小姐的防火女,看护她的火焰,看护她的心灵。当她快乐时,我的职责是让她更加欢悦。当她不愉时,我的职责便是在她意识不到的地方,用她难以察觉的手法疏导她的郁火。”
“你自愿成为这个对象,而我则要引导她选定合适的对象——你应该知道她喜欢高贵的女性在她面前屈服的样子。那么,我得让你身上这个标签更加醒目一些——玩弄一位民女和玩弄一位公主总是不同的。而责罚一位王女和责罚一位女神所能获得的快乐,两者之间自然也存在差异。你说是吗?殿下。”
“……看来我得收回先前对你的武断了,防火女。我在很多地方还要向你学习。”
费莲诺尔,轻轻呼出一口气。先前那股子慵懒淘气,甚至有点邻家少女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女神的高贵和庄严——她走到车厢边缘,从分开的云幕中朝下张望。史尔特尔还没有找到刻意躲藏的凯尔希,但她已经捕捉到了袭来的漆黑暗影。
“朝法兰前进吧,防火女。”她命令道:“去履行你的职责。”
而防火女以低头和顺从的声音回应她。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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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节·辉光·一线明亮
奔跑。
于奔跑中,痛苦与悔恨的心绪沸腾。
感知和灵觉在这一刻反而变得格外的敏锐,来自共生体的知觉同化让她能够如同观看手上指纹一般辨察出数公里内的细微气流变化以及自己内心的微妙变转。而这同时也让内心中的苦闷更加深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呢?
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过往的龃龉都在淡化,在时间和行动的安抚下逐渐愈合……哪怕是从朋友重新开始做起也罢,至少有了盼头,而不是如同过往的许多时光一般毫无希望。可是为什么……
猞猁小姐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坐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颓丧。
——为什么我的心脏,会如此痛楚?
闭眼,感知。
她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一缕熟悉的流火正朝着另一个方向搜索。那是史尔特尔,而史尔特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便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感到沮丧。沮丧中有着愁肠百结。
她想要被找到,但却又故意地避开。
她想要被发现,却更加隐秘地躲藏。
林地中的风阵阵扬动,寒冷吹袭着她的面庞。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便蜷缩起来。上一刻还敏锐的感知在顷刻间便重新归于迟钝。而伴随着眼眸中的酸涩和鼻尖的发胀。她便深深地埋下头,就像是沙暴中的鸵鸟一样。
痛……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然后塞满细碎冰晶一样的痛。
可是,为什么会痛呢?为什么呢?
明明史尔特尔只是受人追捧——她总是受人追捧。明明她从未给过自己承诺,她只是把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明明在泰拉还有着泊尔塞福涅,还有着其它同样和她亲昵的人——明明只是如此,但为什么,会痛呢?
用力地按住胸口,努力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将思维沉降,把心中最深的念想全都粗暴地拉扯到表面上。
为什么呢?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史尔特尔的时候——红发的萨卡兹,流浪的剑士,皇女所引荐的帮手。而自己在那时将她看作普通的……不,稍稍有点兴趣的同事。自己在那时,能够像是对待其它的萨卡兹干员一样和她相处,甚至能够温和地陪伴她,向她微笑。
她想起了自己许多次见到史尔特尔的时候——得力的干将,贴心的帮手,总是对自己有着格外的关照并且自己也享受这份亲昵。而自己在那时将她视作一个可以结交的友人。可以向她倾诉苦恼,可以向她寻求帮助。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第一时间里也会想起她。
她想起了自己和史尔特尔的关系单方面急转直下的时候——那个时候,特蕾西亚突然对自己说——‘对不起,我爱上她了’。而在那一刻,自己的内心,有着和现下的时局相近的痛楚和哀伤。
——为什么我会觉得痛楚呢?
——为什么我在那时,对她的态度会急剧变化?
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胸腔内那比之刚刚要微弱了些许的心跳。
为什么?明面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想要促成她和特蕾西亚吧——那时候的她,已经逐渐显露出了在战场上无双的力量。比起魔王的传承王权,她在那时候更像是一位自冕的武力之王。所以自己在那时候退缩了,哪怕已经明悟自身的心愿,自己依然选择了退缩。因为那时的自己,比起恋情,更想要完成殿下的理想。
血脉的正统君王和武力的正统君王若能结合,那么便将直接通向理想的彼方——萨卡兹的内战会结束,魔族的国度将会如同千百年前那样再度崛起。而新的秩序,自然也能够更加轻松地覆盖泰拉大地上的每一处地方。
自己在那时,应该是那么想的吧——为了理想而付出的小小牺牲,个人的情感根本就无关紧要。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不。”她对自己说道,细弱,轻微,宛如蚊呐。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是磅礴的雷鸣骤然炸响!
不。
不是那样,不止是那样。
如果只是想要逃走,那么慢慢地疏远即可。
如果只是想要退让,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申请一份私人的任务,只要消失一段时间。那么自然就可以将自己的痕迹淡化。
自己没有必要留在那,没有必要一如既往地和她朝夕相处。没有必要用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严苛,更加恶劣的态度来对待她。
以及……
——自古以来,王从来就没有只能够拥有一位嫔妃的规矩。除了后以外,拥有多位伴侣,建立起庞大后宫的王,才是泰拉的常态。
——特蕾西亚跟我说‘你随时可以加入’。是因为萨卡兹的后从来就有着容忍很多位嫔妃的器量。她并不介意,世俗的规则也并不介意,甚至乐见其成。
——所以,一直在介意的。其实……
——只有我吗?
手和脚变得冰冷,血液的流淌变得缓慢而肢体也随之僵硬——她努力地想要吸气,却发现吞咽空气都变得困难。因为那她自欺欺人的本质,即将暴露在这片大地上。
为什么痛楚?为什么谦让?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做不到还要在她身旁,为什么自己的唇舌,在那个关键的节点之后便总是无法好好地和她说话?
——我……想要让她注意到我。
——我……想要让她只注意我。
——因为我是如此的善妒,我……想要独自地拥有她,
明悟出现在认知之中,自我厌恶的恶心感立刻便涌上喉头——她觉得自己或许就要忍不住大声呕吐。然而她又知晓,无论自己再怎么转移注意力,该面对的东西,却是永远都不可能向其避开目光。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这样。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一种致命的毒,而这种毒的名字,被称作是爱的独占。
因为想要独占她,所以在她和别人立下约定的时候才会痛苦。
因为想要独占她,所以在那时才会对皇女的提议充耳不闻,反而将交流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差。
因为想要独占她,所以她越是受人青睐,受人追捧,追求,关爱,自己的心中便也随之越发的躁乱。
因为想要独占她,所以总是想要对她指手画脚,总是想要替她做出决断,想要让她做出自己希望去做的事,想要让她动容,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在上。
——啊,前因后果,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晰。
——但是我配吗?
她扪心自问。
有段时间,或许是配的吧——那在史尔特尔刚刚加入巴别塔的时候,在自己还只将她视作是可靠的朋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天天跟在自己身边,总是对自己嘘寒问暖,随叫随到。而这明显的优待在许多巴别塔的旧人眼中几乎都可以算是一个明确的追求讯号。而如果自己在那时候选择接受,或许……
——或许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时候的她,笑容中没有实际的情感变化。
——或许……她会只属于我,而我也只属于她。
咬紧牙关。让神经因挤压而轻微刺痛——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或许自己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寻之果。或许……这世上有很多很多个或许。然而无论如何,那些或许都成为了过去。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配了。
她撑着膝盖,努力地想要站起。血液的流淌逐渐地变得平缓,而心脏的跳动也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指尖有着细微的湿润。湿润中满溢苦闷。
已经不配了,已经没有资格了。自己的独占欲让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应对。而自己若是继续任性,或许会召来令自己绝望的厌恶。
——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将这份恋情放到我的理想和责任之上的呢?
——呵,应该是特蕾西亚死掉之后的事吧。她在临死前还在关心我,要我去找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但是……啊,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了啊。
起身,疏通自己的血脉。
僵硬的肢体一点点地恢复活力,而无谓的任性,也应该停在这里。
——我又做了一件蠢事。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不就是逼她抛下那位莲小姐来追我。逼她在我和那两人之间靠边选一吗……这和再跳一次崖又有多大区别?而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她将对我的观感再一次地削下。
——我已经不配独占她了……我的嫉妒,我的欲求。如果我做不到就此离去,从此只做朋友。那么我便应该适应我的新地位。我……要将自己,放在和那些最近才和她扯上关系的女人的相同位置上。
——得快点回去……不能够再继续给她添乱了。
她起身,她转过身。
身上的寒意一点点地褪去,然而在灵敏和矫健重新回到她身上之前,她却突然感受到了一抹轻微的锐意。
有人在靠近……谁在靠近?
谁在那里?谁在向我流露恶意!?
猛地扭过头,视野的末端骤然呈现出复数幽暗人影。那是身着黑衣,披着宛若骸骨一般铠甲的幽暗骑士。而在骑士手中,幽暗的阔剑闪烁辉光!
这是什么!?
它们想要做什么!?
手还未完全抬起,那身着黑衣的骑士们却猛地突进!狰狞面具下的猩红眼眸光芒大盛,而黑暗的剑也随同下压!
——糟!
少女的面色骤然泛白,埋藏在脊柱中的共生体挣扎着想要脱离,然而肢体还未抽出,黑色的剑刃便已然突破防御圈来到头顶!
死亡的呼吸,吹动着她的发梢。视野和思绪在这一刻都化作空白,仅有一个念头,在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脑中不断回荡!
——史尔特……
‘蓬——’
流火自天而降。
骸骨一般的骑士们发出哀嚎,并在下一刻被烧蚀得只剩下漆黑的骨架。而一重很早就被埋藏到凯尔希体内的火炎障壁也随即激发,在剑势的尽头,将其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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