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151章

　　‘轰隆——！’

　　大地因此而裂开，被点亮的天空哪怕在白昼，也能够被数十上百里外的人所窥见。一道浓郁的烟尘混杂着高热的土灰升腾而起，涌入天空，并在急剧碰触了接近两公里的高度后呈蘑菇状散开。而于烟柱的中央，炎发的少女裙袂飞扬。

　　这一剑声势浩大。

　　这一剑并未寄存杀机。

　　当她从高空中悠然降下的时候，并未出现死伤，但却各个狼狈不堪的不死队战士已然重新构成阵列。

　　它们没有发起第二次进攻。

　　而在少女的足尖触碰地面的时候，唯一毫发无损，应当是小队队长的不死队成员向她所在的方向踏出一步。

　　它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是深渊？”

　　“史尔特尔。”少女眨了眨眼睛，淡紫的双眸中并未显露出猩红的腐化。“你们曾经称我为初代薪王。”

　　战士们略有动容。

　　但它们的步伐却依旧稳固。

　　“你……如何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史尔特尔小姐，淡淡回应。“我要前往地下，前往伊扎里斯的遗迹。我已决定，无从更改。”

　　战士握紧了剑。

　　“通往地下的唯一路径，是我们的灵庙。不死队发誓镇封深渊，你要下去，就得踏过我们的亡骸。”

　　“我知道，但我不打算杀死你们。我只打算击败你们，你们毕竟是薪王，就算执念被击破，也不会在瞬间便活尸化。而当我回来的时候，卡萨斯的遗迹和深渊的遗骸都会被我的火炎焚烧殆尽。”

　　少女松开握剑的手，让螺旋剑漂浮在自己身边——既然不是莱万汀，那么剑是否握于手中则对她而言不存在区别。她很清晰地表达出了这个意思，而她的对手自然也读出了能够理解的部分。

　　“当然，这并非承诺，而是宣告。我在三小时后会向着不死队灵庙的方向行进。我不懂得路，所以我只会走直线。而你们尽可以设置路障，进行阻击。我不会杀死你们，也不会杀死你们的手下。但我要求你们全员都在灵庙等候着我的考验。”

　　“这是约战？”战士的语气平静，但言语中有着怒气。任谁被如此轻视，都必然会心生怒意。

　　然而炎发的少女只是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指尖。

　　“这是通知。”她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死队是一个整体，但既然有你们这样出外勤的小队。那么说明你们现在也并非齐聚在一起——我知道你们中有会传送的魔法师。所以三个小时的时间让你们召集战力。机会只有一次，三小时后，无论你们能否发挥出全力，我都会踏破你们所有的抵抗和防御步入地底。”

　　她言辞侃侃。

　　她信心满满。

　　明明只是一个人，在这十九位不死队战士面前却宛若千军万马一般弥散出如山军气。

　　而当下的时局也正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她只会做，而从来就用不着向其它人将自己的身份进行证明。

　　只有弱者才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因为对于弱者来说，身份本身也是一种受人所承认的力量。

　　而强者……强者从来就不需要证明自己是谁。因为它的对手，都将清楚它到底是谁。

　　这是道理，这是铁律。而不死队的战士，对此心知肚明。

　　于是被轻视的怒意化作对强敌的期待，哪怕已是薪王之躯，战士们体内的热血依旧沸腾燃起。

　　“三个小时后，我等在灵庙诣见初代之王。”为首的战士向她微微低头行礼，头顶的尖帽闪烁出锋锐寒光。“而在这之前，我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妨碍你的行动。”

　　它向后退却，并在轻微的气爆声中消失在林间。而它的同伴们跟随着它，很快和它的背影一起消失不见。

　　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并不疲惫，也没有脱力。她的状态很好，她只是有些心情不好。

　　三个小时的时间，与其说是给不死队召集兵力。不如说是给她自己来调整心绪。因为她并不确定，如果自己在刚刚继续动手打下去。究竟会有多少个不死队的战士会在恢复全盛状态之前，死在自己手里。

　　——我并不打算斩绝薪王。我并不打算将不死队在这里埋葬。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既然说出就会做到。

　　少女的指尖燃起一缕火炎，她注视着它，任由它滋长壮大。她的心随即沉寂，她的意志随之汇集。

　　汇集——心和意志，高度集中。她逐渐感知到自己身周广阔范围内的一切动静。听见风吹草动，听见沉重杂乱脚步汇聚。

　　第一波攻势已然到来，那是法兰树林中的兽群。有些强大，大多脆弱。它们被引诱的秘药召集起来，作用是试探史尔特尔小姐的言语。

　　——不杀是自我的限制，但不杀的对象却很广泛。

　　——人，不死人，怪物，走兽。范围越是增大，难度便也提升。

　　——哈，在阻碍我蓄势么？我若言明不杀手下，但却立刻便指尖染血，那么就算战力不受影响，心绪也会有所破绽……也算有趣，但也在我所指定规则之中。

　　——所以。

　　“退下。”史尔特尔小姐，轻声说道。她的言语化作律令的言灵，以无形的振波，扫向四面八方。

　　律令·群体震慑。费伦的法术，因唇舌的解放而得以在异界再现。

　　而下一刻，所有的野兽便在奔跑的过程中猛地一僵，然后纷纷失去力气软倒。

　　第一重对抗，轻轻松松。而少女掐灭指尖的火炎，并将这火炎当做施法的魔力。

　　“恐惧灵气。”她说道。躁动的术法形成了诱导情绪的无形辐射场，以她为中心，向外大范围地迸发。

　　而拥有生机的生命，便在这术法成型的瞬间惊恐着想要从她身边逃离。

　　这并不是一个强大的法术，因为惊惧而死同样属于杀戮。而她活动了一下脖颈，朝着兽潮的另一侧稍稍移动了脚步。

　　不死队的灵庙在别的方向，所以这不算违背序。而当她走开，且律令震慑的效果因异界劣化而逐渐消除的时候，那些或大或小，或食草或食肉的兽类，也都在恢复自主行动力后纷纷逃离。

　　第一波试探，不痛不痒。而在她术法影响之外的食草者和食肉者之间的厮杀，则完全不被她放在心里。

　　空气之中，弥漫起了血腥的气息。而在半小时后，被这血腥诱导而来的第二波袭击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是一群蛮族，一群被称作咕噜的，半人半兽的战士——据说它们是法兰辅祭的后裔。因为血脉的畸变而变得非人。身材高大，毛发卷曲。文明程度低下但却以武勇著名，并且还因血系的缘由，而和法兰的战士们立下了并肩作战的约定。

　　它们数量众多，它们排成队列。它们发出战吼，它们挥舞枪剑。

　　它们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地朝着少女所在的土地发起冲锋。

　　而少女所做的，便只是抬起手中的剑。

　　——数量，不到两千。

　　——打着消耗我精力的盘算吗？

　　螺旋剑并没有锋刃，在收束火炎的加持后，和棍棒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咕噜勇士的冲锋转瞬即至，然而它们的冲锋只有不严整的队列。

　　挥下剑，盾牌碎裂。手指一弹，最悍勇的猛士也跌到趔趄。因为是蛮族，所以只要击败头领便会丧失士气。于是少女便前进，并在前进的过程中，伴随着如龙咆般低语。

　　“Zun Haal Viik”——龙吼·卸除武器

　　盾牌脱离了手，矛和剑落到地上。即便是那些高大魁梧，简直就像是一颗颗行走大树的咕噜长老，也抓不稳手中的粗糙法杖。

　　它们只能够发出怒吼，赤手空拳的想要用人数和体重将史尔特尔淹没。然而恐惧灵气却削弱了它们的斗志，而即便是历经百战的悍勇壮士，也顶不住史尔特尔小姐的直拳。

　　自选拳·随意乱打——炎发的少女控制好了自己的力度。确保这一拳下去最多也就是个半身不遂而不是残骸两段。

　　她向前进，顶着人潮，和咕噜喷吐出的毒雾。所谓人数的优势在劲力的精确控制下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它们在碰触到史尔特尔小姐的裙边时便失却平衡，歪歪扭扭地撞成一团并且跌得七零八落。

　　自选拳·沾衣很多跌——她精通一切对人或者非人，对两手或者四臂或者百足之物的擒拿手段并且能够投入运用……她连史莱姆都能够用摔跌的方式擒拿击倒，而这些徒有一身蛮力而又无法握住武器的蛮族战士自然就更不是问题。

　　她在十分钟后跨越了所有的阻碍来到了指挥战斗的咕噜大长老面前。一拳下去，一个新鲜出炉的脑震荡降临世间——咕噜蛮族的士气就此完全崩溃。哪怕一个死掉的都没有，恐惧灵气也吓坏了它们，让它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林间。

　　乌合之众——少女心想道。但这又能够怨得了谁呢？

　　她看了看天色，距离自己的行动，还有一段不小的时间。

　　…………………………

　　21/75？

第二百零八节·觉悟，约定明晰

　　时间，在等待时很长。

　　时间，在使用时很短。

　　在这三个小时的光阴中，不死队的战士们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试探——兽群，游荡的地上巨人，甚至被诅咒的造物，那能够喷吐咒毒的巨蛙都被它们驱赶到了史尔特尔小姐所在的区域。而它们在少女的剑下，却无一例外地获取了被击倒的结局。

　　史尔特尔不打算杀它们。

　　所以它们中没有一个在这场战斗中彻底死去。

　　但是史尔特尔剥夺了它们的行动能力，让兽群肝胆俱裂，让巨人筋骨断折，让因诅咒而生的怪物，失去了释放诅咒的能力。

　　时间因此而流转，自午后走向太阳的倾斜。而当三个小时的准确时间节点抵达的时候，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垂落眼帘。

　　——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现在的我，可以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每一次出力。

　　闭眼，睁眼，瞳眸之中，燃烧火炎。

　　她仍旧不懂得通向不死队灵庙的路，但她感知得到薪王的气息正在某个方向集结。在她调整好自己的同时，她的对手也已然做好万全准备。

　　这很好。

　　向前，踏出一步。岩石和土块，随即朝着两边分开。

　　——我是……史尔特尔。我应该准备好了。

　　史尔特尔小姐想到。她知道自己准备好的不止是战斗。

　　她继续向前，树木随着她的步伐燃烧。丘陵因她的意志而开裂。地面震颤着，凹凸不平的荒原中央撕裂开一条破裂峡谷，而她踏入其中，每向前走一步，身后的土地便也随着她的步伐而熔融。

　　前进，前进，呼吸便是沸腾的岩浆。身后的通路化作炽热的炎池，而所有天然或者人工的障碍物都在这灼热的潮汐之下毁灭。

　　荒原之后，是大片的平原。许多废弃的村镇，横曳在并不丰腴的焦黑土地之间。

　　平原之后，是沼地，沼地中有着毒性。而这些粘稠的湿土无法阻止蔓延的火焰。

　　她向前走，沼地便在她脚下化作焦枯的坚土。大片大片的水汽因高热而升腾，涌入天空化作厚重的云层。

　　温度太高，所以没有降雨。许多沼地中的原生动物，因高热的炙烤和恐怖的灵气而忙不迭地向外逃离。

　　她继续前进。

　　没有阻挡者，也没有碍事者。一些法兰当地的原住民远远地看着她，因她的行进而不安并且恐惧。几只结晶蜥蜴慌乱地从藏身的区域中向外逃出，和同样寄居在沼地里的巨大螃蟹一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它们原本应当会成为阻碍。

　　但对强大者的恐惧终究是压过了不死队对它们的引诱和导引——它们灰溜溜地跑走，在远离她的地方乱发脾气。生活在沼地周边的咕噜，以及受诅咒而生的巨型蘑菇和它们之间产生了些许的冲突，而这些土著之间的流血事件则完全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她只是继续向前，向前——法兰的火炎祭坛因她的行进而一座座的自燃。通向灵庙的守护门扉在她的意志下于开启之间便连着附加其上的守护魔法一起碎裂。她踏入其中，一些身上有着羽化迹象的法兰土著畏怯地退向不会挡着她路的两边。而拱卫在灵庙门口，排列成严密阵势的咕噜卫队也在面对她的时候发出不安地咆哮，将战斗的勇气落在一边。

　　她盯着它们，于是它们便退怯。

　　而随着它们的退怯，一辆被咕噜卫队包围，但却因守护奇迹的存在而无法被靠近的大篷车也出现在她眼前。

　　——我是，史尔特尔。我已经准备好了。

　　史尔特尔小姐心想道，她知道自己要下达的决断绝非仅有战斗。

　　呼吸。

　　少女感知着自己那颗格外活泼，跃动着的内心。

　　她看见大篷车的门帘因她的到来而掀开，看见防火女和费莲诺尔——不，这里就称她为莲吧——从车厢中走出。向她献上欢迎与甜美的笑。

　　咕噜守卫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它们小心，恭敬，而且安静地从灵庙的两侧退走。只将这座封闭的灵庙门户留在三人身边——法兰的不死队已经准备好了战斗，而它们不会在这时离开这个最为合适的主场，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交战中无法全力以赴。

　　于是她便看向她们。

　　而她们也看着她——防火女的视线隐藏在遮眼罩后边，视野中只有她的形体。而莲在看着她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往着旁边一瞟，凯尔希不在这里的事实让她稍有诧异。

　　莲是莲，费莲诺尔是费莲诺尔。契约虽然已经达成，但现在还没有抵达履行的时间。

　　——我还没有解放她，所以她还不属于我。

　　——她还没有被我解放，所以她的眼中除了我以外还有其它。

　　“史尔特尔……”莲在她思索的时候开口问她：“那位凯尔希小姐？”

　　炎发的少女平静地看着她。

　　“凯尔希有她要做的事情去做。”史尔特尔小姐回答：“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但我知道她是安全的——我相信她的才能和决断。当灰烬湖的探索结束之后，我们会在合适的地方见到她。”

　　“看来我做了多余的事。”莲微微低下头。

　　“并不多余。”而史尔特尔小姐向她走去——灵庙之外的大片土地已然被流淌的熔火所蔓延。而她踏出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微热的气息。

　　“你帮我认清了我自己，让我对自己的真实以及所要面对的局势有了更加清晰的把握——达成这一目标的前提是诸多要素的复合作用。无数巧合堆砌而成了我所得出的结论，而你对我的帮助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莲稍显愕然，在她的认知中，史尔特尔小姐并不是随便就能够说出这种含义简单，但表达方式简直就像是谜语的话的个体。然而事实既然已经出现在眼前，那就意味着史尔特尔的身上出现了远超她预料，甚至认知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