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4章

　　那是一场漫长而又悠久的交战，在连时间都被遗忘的厮杀之中，太阳战士格挡住了乌薪之王的全力一击，而自己则一剑贯穿了后者的胸口。传火的仪式终于运作到了最后，而有资格领受初火荣光的，仅有汇集了所有王魂的她。

　　一声珍重，最后的离别。太阳战士离去，而在动身之前，他用这枚护符交换了自己那向来就不喜欢戴着的护眼罩。

　　“你应该能够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吧。”史尔特尔喃喃说道，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初火在血管中流淌时的炙痛。

　　很疼，但却并非不可忍受。因为那一切，早已结束。

　　“但愿你已经死得其所。”

　　她起身，迈出脚步。

　　原初火炉重燃后，不死的诅咒将会被驱除。所有死不掉的被诅咒者都会迎来有资格触碰永眠的最后一次生命。而他们在经历了作为人的一生后，便可迎来平静而永久的死亡。

　　已经不可能再见面了。

　　在这黑暗之魂的世界观下，若是再度相聚。那么恐怕自己和他都不会感到非常愉快。毕竟帕奇这种东西只有一个，再遇上一个……那该是是多么可怕的执念才能够造就它？

　　史尔特尔闭上眼，默数五秒，然后睁开。

　　她已然重新变回了一位历经万战的战士。而且她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首先……

　　她转了转手中的长剑，熟悉着重心的同时盯上了不远处某只黑袍活尸的ASS。

　　——就先从最基本的复健运动开始吧。

　　……………………

　　事实证明，用熟悉的身体发挥出战斗力很容易。越过那一重重断壁，跨过那一片片残骸和废墟。斩断活尸的脖颈，贯穿腐败猎犬的眉心，轻易地避开弩矢甚至将其接住并反转投掷回射矢者的身体——在这一不算复杂的流程中，史尔特尔小姐的步调轻松而又随意。

　　力度和技巧，她都不缺。而反应力也随着肢体的活跃而回复。她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所欠缺的只有灵魂的填充。因为她承接过王魂和初火，至少在这个世界中。她的肉体拥有着无上限的潜力。

　　而她很快便跨越了那些熟悉同时也很陌生的建筑结构。干掉了那未尝谋面但却相知相识的的可怜活尸。无论是单个还是成群，她动起手来全然地不留情面。而当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的时候，她便也抵达了那座久违的，熟悉的，传火祭祀场的外侧广场。

　　很好，古达君，是时候亮兵器了。本小姐今天给你点面子，不用护手套也不用小皮盾。就你和我，像个妹子一样正面一决胜负！

　　她满心期待，气血张扬。迈着毫不掩饰的步伐步入广场外的石拱。然后——

　　‘噗嗤——’

　　一支长戟自天而降。

　　“我叫你躲！我叫你乱跑！”

　　她看见那只威猛的，高壮的，宛若巨人一般的灰烬审判者像是只可怜的小猫一样被狠狠地砸在地上。被厚重盔甲包裹着的双臂在空中无助的挥舞，而它的一只脚则被紧紧地抓在一只纤细的，缠着护手带的手中。然后，猛力下砸！

　　史尔特尔小姐看过复仇者联盟，知道绿巨人曾经对洛基做过什么。

　　然而看着那位‘看似’娇弱无力的防火女小姐姐提着巨人的脚踝左右乱砸，并反手一螺旋剑把这可怜的家伙钉在地上时。她的内心仍旧感受到了超乎预想的慌张。

　　“……我这打开的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对？”

　　她偏过视线，看着那一头扎在眼前半米处石板上，并且尖刃部分刺入石面超过半米的英雄战戟。战戟上还有着乌黑的血渍，而那大概属于战戟的主人——那支战戟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是没有半米厚的石板硬的……至少现在没有。

　　……或许自己应该改天再来？

　　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

　　而那位或许，大概，应该是防火女小姐姐的母暴龙也机械化地扭过头，带着特喵的让她有点眼熟的眼罩的俏丽面孔上满是惊讶和纠结。

　　“……灰烬大人？”

　　而这份纠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转为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您刚刚都看到了些什么？”

　　死亡的预兆急剧涌来……

　　淦，打个屁。溜了溜了。

　　史尔特尔，退出游戏。

第七节·我最喜欢当知心姐姐了

　　史尔特尔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时间，挂表上的时针已经过去了九格。

　　“于是我跑路了……暂时的。”她咂了咂嘴，揉了揉脑门，内心深处是难以言喻的郁闷。

　　梦界和现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她可以在这边睡一晚上，那边呆五分钟。也可以这边睡两小时，那边过一个月。因为时间只会在两个世界产生交互的时候才会剧烈变动。而这正好便是她史尔特尔小姐唯一能够控制的事物。

　　她控制不了自己会去哪个世界，但她能够控制自己在某个世界里待多久。

　　换而言之，若是她想要当咸鱼。那么她完全可以每晚在梦世界里呆两秒然后外界时间流逝掉六个小时以确保充足睡眠。就如同她在昨晚所做的那样。

　　她摇了摇头。

　　“今天就不过去了，无论是我还是她大概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可恶，把我那温柔善良的防火女小姐姐还回来吖！徒手干翻古达是什么鬼！她这么强，我当年那些车岂不都是白翻了？以及贴吧里玩的那个梗居然是真的吗？鲁道斯的腿还真是被她打断的？”

　　她感觉自己的脑壳又疼起来了。一股浓郁的‘被工具人’感顿时便充斥心胸。如果防火女自己便可淦爆能够随意拿捏不可燃垃圾的古达君，那么之后那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又是摆给谁看的？难不成还能够是因为爱情不成！？

　　我呸！

　　摆明了就是想要骗老娘去传火！

　　她在内心给防火女的头像画了一把巨大的叉。但又突然心软，还是把叉给轻轻涂掉——罢了，纸片人老婆就算真的工具人了自己又能如何呢？作为阿宅，当初为了纸片人老婆奋战的每一抹记忆难道就会因此褪色吗？

　　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她们啦！至少她没骗老娘的钱！

　　“至少在灭火和篡火结局里，她对我是真心的……那么果然这火还是不能传了啊。”

　　对于阿宅来说，当陌生的世界和熟悉的妹子需要二选一时。前者向来都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除非世界指的是西园寺世界或者某只吸血鬼的替身。而向来把自己当做工具人来看待的史尔特尔小姐自然也不会例外。她很快便整理好了思绪，重订了计划，并在迷茫不复存在之时，留下一声仅存的哀叹。

　　呵，以上其实都不过是没理由的瞎扯罢了。她之所以回来并不是害怕被防火女一拳淦爆掉脑袋——灰烬没头又不是不能活。她之所离开，只不过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应该如何面对那位老朋友的遗孤。

　　她认出那副面罩了，而防火女身上的某种熟悉感，以及对她直接用出‘灰烬大人’称呼显然也有着某些讲究之处。

　　那么……该怎么说？

　　抱歉啦，索拉尔老兄。因为你的后代是我的纸片人老婆，所以这兄弟，不做也罢？

　　那也太扯淡了罢！

　　她捂着额，无声地哀嚎着。

　　——女人，就是麻烦。

　　——两边都一样麻烦。

　　于是她起身，扶住悬浮在她身边，供她借力的莱万汀。血脉的疏通只在顷刻。而她随即迈动双足，朝着霜星安歇的方向走去。

　　先处理稍微不麻烦一点的那一边罢。

　　…………………………

　　霜星已经醒了。

　　当史尔特尔小姐推开门，步入秘密基地的内间时，她看见这位寒霜的少女正背对着她，双手撑着床头坐在床沿上。透过单向透光的玻璃墙看上这黎明未至的远方。

　　啊……没错。这座秘密基地并不在地下。因为史尔特尔小姐在一栋大楼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座或许是有钱人避难所的秘密隔间。所以才在确认了其稳定性和安全性后将秘密的基地设置在这个地方——这也是她自信雪怪小队要到白天才能够找到这里的倚仗之一。因为心理误区的作用，那帮子关心则乱的雪怪小组只会将大部分注意力投向地下以及地表。

　　少女突然开口，柔弱的嗓音内有着一抹史尔特尔小姐所熟悉的刚强。

　　“其实……整合运动的理念是有可取之处的。直到这次行动，直到几个月……直到一段时间之前。整合运动都是感染者的家。我们收容，我们拯救，我们保护……我们用温和而且忍让的方式将感染者同胞一点点的救下。整合运动……原本是一座良港。”

　　哈……看来是例行的知心大姐姐环节——史尔特尔小姐无奈地想到。这种情况她在她的人生中已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而她在前世彼界所拾得的它人牙慧早已蓄势待发——不就是纸上谈兵么？这年头还有不会侃大山的网民？当我初中政治课是白学的？

　　“但如今它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于是萨卡兹的穿越者冷笑了一声。“即便没有切城的这次行动。即便你们现在就将这次计划取消。整合也已经无药可救——六座城镇，十三个聚落，上千名无辜者。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整合运动一个月内就造下了这样多的杀戮。你们以为自己是在为感染者而战，但你们却也成为了普通人眼中的杀人凶手。”

　　她低哼着，鼻音中染上了一抹不屑——她在抵达乌萨斯的领土时正好便撞破了一支整合小队掠劫村庄的景象——火焰，被绞死的村民，哭泣的幼儿，燃烧的房屋，还有如同小溪一般流淌的血与暴徒的狂笑。就因为那座村庄中有几个年轻人在移动都市里担任军警，所以他们便遭遇了这等噩运……这算什么？犯罪集团的报复？

　　她让那支整合小队葬身于熔火之中，然而这又能怎么样呢？死掉的人依旧无法复活。整个村庄两百零六口人，最终活下来的仅有四十二个。而面对着那一双双通红，绝望，甚至哀莫过于心死的黯淡双眸。即便是她，最终也只能够选择留下一些赤金，无声退走。

　　她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不能。

　　“你们中有多少人成为了暴徒，你们中有多少双沾染无辜者鲜血的手？”

　　霜星的脊背蓦然一僵，身影愈发显得消瘦。

　　“我……”她的声音苦涩。“……我当时没能够阻止……”

　　她摇了摇头。

　　“但即便这样……整合也可以赎罪，可以悔过。可以用下半生来弥补……”

　　“你有信心说服塔露拉？”史尔特尔小姐微微歪过头，语气中染上质问。“哪怕她正是一手推动这一切的明面黑手？”

　　“……软禁她。”霜星的手轻轻地握成拳头。“整合不能倒。但是我在恢复后和老顽固联手足以将她制服。然后，我们再用她的名义——”

　　“那你们要怎样绕过她的亲卫，她的忠诚部下？软禁意味着不能够暴露逼宫的真相。那你们要怎样才能够掩人耳目地抓住她的喉咙？”

　　霜星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身，默默地看向史尔特尔。晶白的双眸中不止有期盼，还有些许的恳求。

　　“借助我的力量么？”史尔特尔小姐失声一笑，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的确，‘焚烬恶魔’是个一天要喝一百人的血的疯子。它现在也正好莫名其妙地和整合运动对上并且准备有所行动。如果借助这份外力，那么你们的计划还真的有可能成功。但是……”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就算整合运动真的在你们的意愿下重新变回了那个感染者港湾。你们接下来，又能够怎么做？”

　　史尔特尔小姐的声音逐渐变得冷漠。

　　“还是说，你真的相信单凭一个首领的意志就能够让这整个组织堕落到这等地步？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偶然，真的以为整合运动的其它人都毫无错处？”

　　她冰冷的宣言，那声音比霜星能够唤起的最冷的寒风还要彻骨。

　　“整合运动注定会失败。无论有没有塔露拉，它都注定会在未来沦落至如此地步。因为你们。因为感染者这个群体“……有一个巨大，且难以弥补的先天缺憾。”

　　“你们无法成为强大的一方，没有办法成为‘大多数’。”

第八节·总之搞定霜星……暂时的

　　“你知道什么是【主义】吗？”

　　密室之内，异界之人侃侃而谈。

　　“主义，指的是一个势力，一个团体，一个阶层的行动纲领。是一套完整的指导哲学和方法论。它能够让一个团体获得凝聚力，向心力，吸引力。可以说是一个生命体的脊梁或者脑髓也毫不为过。那么，叶莲娜小姐，你们的主义是什么？”

　　“……我们要保护感染者同胞，要对抗这片不公正的大地。我们……我，希望感染者能够能够受到公平的对待。能够不受歧视地在阳光下生活。”霜星盯着她，回答。

　　“说得好，你们为感染者而战。那么，你们要怎样达成这个目标？”

　　“我们战斗。”

　　“向谁战斗？”

　　“向所有的暴君和压迫者。向所有的暴政和歧视。”

　　她双眸凝聚，神色认真而且专注，眉宇之间，充斥着不可遏制的决心。

　　然而异界之人只是淡然冷笑。

　　“所以你们注定会输，因为你们打算与整个世界为敌。”她弹了弹指甲，言语中满是轻蔑与不在意。“你们不止要和统治者为敌，你们还要和统治者的臣僚为敌，你们要和士兵与警察为敌，与城市和工业为敌，而到最后，你们甚至要和泰拉大陆上，所有未感染的普通人为敌。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也会。因为你们注定如此。”

　　霜星瞪大了眼睛，一双美目中有着恼怒的冷火扬举。

　　“你……你最好能够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别怪我和你翻……别怪我不理你。

　　“这很简单。”异界之人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且问你，现代的人世社会是建立在什么东西上面的？”

　　“是源石，以及源石所代表着的工业体系？”

　　“那么，为什么现代工业会统治这片大地？”她自问，然后自答：“是天灾。人们无法控制天灾，无法抵御天灾。所以人们只能够逃避天灾。为此，现代的工业因移动都市体系的建立而诞生。而泰拉大地上的住民们也终于可以在移动城市内享受安宁的生活，而不是如同千百年前一样，当天灾云席卷而来时只能够背井离乡，仓皇逃窜，甚至大多数人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够在致死的风涡内化作粉尘。”

　　“泰拉的现代，离不开源石。而源石作为一种可再生矿物虽然理论上可以视作是无限的资源。但它依旧需要人去开采——你应该知道那是为什么，叶莲娜。”

　　——因为精密的机械在高强度的源石辐射下根本就无法运作。也因为能够完全隔断辐射尘的防护服所需要消耗的资源足以让开采者入不敷出。

　　霜星的视线微微偏开。

　　“但这依旧是不公平的……没有人生来就应当受苦，没有人活着就该承受这等痛楚和折磨。”她喃喃说道。

　　“所以你很清楚。现代工业，离不开采掘源石的矿工。矿石病的感染者主要也是从这一类人中化生而出。感染者想要争夺权力，想要从这已经被绝大多数人，多数非感染者所认同的社会体系中脱离。那么，你们自然就得承受这来自于整个世界的压力。”

　　“……所以我们要对抗这片不公正的大地。”

　　不是形容，不是夸张，而是写实的描述。感染者们的反抗，的确是在与整片大地为敌。

　　“所以你们必然会输。”异界来客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因为你们太弱，太少，而且孤立无援。”

　　“那么话题回到最开始。所谓的‘主义’，在剥掉所有的修饰和外皮之后。其本质无非就是团结一群人去打倒另一群人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无论什么主义都一样，至少我目前还没发现有不一样的，不需要‘斗争’的主义。而感染者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你们的先天属性太差劲了，你们没有办法去‘团结’更多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获得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