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当普利修拉面色惨白的带着帝国骑士们通过传送门来到卡加德镇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受到了当地领主卡加德三世的欢迎。
这位卡加德三世的家族世代居住在这篇平原，自然而然的，整个平原与城镇农庄都归他所有。
他欢迎夜之魔女的到来，更是欢庆夜之魔女打算前往教区为他们「说情」的举措。
“这可真是太好了！如果能获得教区牧首们的首肯，那么我们领地接下来一年也能丰收了啊！”
看着面前的伯爵虔诚的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做出祈祷状的姿势，普利修拉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的居民不懂这旱情的本质，更不懂自己这次前往教区，严格来说也不是为了旱情，而是为了加深皇室与教区之间的关系……
但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在这里跟他直接把机密给明说出来了吧？
所以普利修拉只能应和了两声，然后回过头看着不知为何陷入某种狂热氛围的街道与那些正在光明神教牧师的主导下举行弥撒的居民说道：
“是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是我看卡加德镇的状况似乎有些欢欣鼓舞，这是怎么了？”
“噢，这是因为我们伯爵领一年一度的祭祀要来了——今年为了让光明神感到愉悦，为我们带来丰收……”
“祭祀？”
虽然卡加德伯爵领是施库尔村所处的伯爵领的邻邦，但说句实话，普利修拉并不清楚卡加德伯爵领会有什么风俗。
她对此很好奇，更是觉得这里的居民会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已经算得上是周边地区镇民中算好的一方了。
面对夜之魔女的询问，卡加德伯爵只是表示，最近他的人民「自发」的前往魔物森林，抓来了一些长角的魔物，现在已经砍断了角圈养着，就等祭祀开始的时候将它们连带着美酒与贡品一起烧给光明神讨取欢心了。
只是没等他话说完，普利修拉眉头就皱起：“魔物森林里的……魔物？里面不是只有野兽么？”
“说是野兽也差不多，虽然也有四肢，但总体而言还是魔物就是了——而且不仅仅是魔物，我们这儿还打算把一些死刑犯也给献祭了。”
“死刑犯？他犯了什么？”
“私自给魔物提供救治。一家人都得献给光明神接受神的审判啦。”
“呃……”为什么给魔物私自提供救治会成死刑犯？为什么这会殃及一家人？
普利修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她无言的带着帝国骑士离开了卡加德镇，沿途，她能看到无数虔诚的信徒匍匐在狂热的牧师脚下接受着对方的弥撒，高声赞颂着光明神的伟大。
“教区的力量又增强了。”随行的罗伯特骑士龇牙咧嘴，因为他胸口的伤其实还没完全恢复。
“原本他们光是在教区就能拉出好几只军队，现在信仰扩散的情况，怕不是唯一能与其分庭抗礼的，就只有德雷修卡将军的军区。”
“但军区……哼，连你们的盔甲都这样了，军区，还能指望？”
“但至少他们相较而言训练度更高，懂得抛射弩箭，懂得列队，也懂得战争不是靠信仰和莽撞，而是靠战略与战术。”
“那至关重要的后勤呢？”
普利修拉沉重的叹息让帝国骑士长陷入了沉默。
他们的队伍离开了城镇，跨过石墙底下城门的吊桥，来到了位于城外郊区的国道上。
疏于维护的国道长满了杂草，石砖开裂导致马匹在路上走动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
他们偶然路过了一队前来小镇售卖商品的农民，恰巧听到了那些农民的抱怨：
“中央地区的旱情似乎是要蔓延过来了……哎哟！害得我差点跌倒了……这前摄政王到底造什么路啊！这还不如我家的田埂来的舒服。”
“瞧你说的，这路又不是不好，只是每人打理。”
“那你说这是不是前摄政王造的孽嘛？把路建了又不去管理维护，这还建他做什么！”
“你说的对。唉……前两年才是有毛病，这好端端的，开什么「夜校」啊。整的我的婆娘和女儿发了疯一样想去识字，而不是老老实实呆家里准备嫁妆。要我看婆娘识字有什么用？到头来吃那么多粮食，不还是得换嫁妆……”
“还有那地下的管道，硬邦邦，肯定是那些东西触怒了光明神才导致旱情的到来……”
“还有前几年的那什么红十字会，我兄弟明明没什么病，结果一去那边就查出病来——我当时都说不要去不要去了，这下好了，一去，病魔纠缠上身了，这去看病哪有跟伟大光明神祈祷有用啊，牧师发的神水都比红十字会的药有用……”
“还有那什么工厂，搞得我叔父的好不容易编制出来的草鞋都没人买，要不是女儿嫁了一个好价钱，他怕不是已经上吊了……”
“还有王都的那些供暖……哼！这摄政王不给我们卡加德伯爵领也建一个，这不就是偏爱支持他的皇室么？”
“结果现在这工程好像断了？”
“都是摄政王的错……”
“都是摄政王的错，早年先皇就不应该立他为摄政王……”
叽叽喳喳的农民队伍很快就从国道上走过了。
夜之魔女回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农民的背影。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几年前从蒸汽工厂里产出的廉价衣物。
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而也就是在这时，罗伯特骑士叹息着说，至少他们还记得先皇。
“先皇与摄政王两人在一起才是罗曼帝国真正的皇帝。”罗伯特骑士感慨道，“摄政王虽然懂得无数的改革，但是政治上的手腕却没有先王强大……先王虽然政治上能与无数能人周旋，能统调所有人的利益，但他却没有变革的能力。
本来，他们两人一起治理这个国家的话，再不济也不会沦落成这样……为什么先皇好端端的就会死在战场上呢？唉……”
夜之魔女回想起了当年对抗蛮族战场上逝去的先皇，也就是小女皇的父亲。
他死在战场上，的确是一名英勇光荣的战士——但为什么这样的战士，却因为意外在策马冲锋的时候因为身后中箭而死？
夜之魔女想起了小女皇的舌头，想起了小女皇同样因为「意外」而死的母亲，以及现在罗曼皇室仅剩的男丁……
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罗曼帝国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才能避免最后的消亡？
她真不知道。
……
与此同时，卡加德伯爵领城镇的地窖里。
被割去鹿角的「魔物们」正低声哭泣，而为了救治这些人才冒险闯进来，结果却因此祸及家人的前红十字会的医生约瑟夫只能抱着自己的妻女们号啕大哭。
“对不起，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对不起。”约瑟夫泪流满面，自己怀中的妻女早已哭累了，只能窝在他的怀中小声啜泣。
“我就不应该冒这个风险，我当时就应该和他们一起离开这个肮脏堕落的国家……这群人形的畜牲，我早知他们改不了蛮夷的风气，但我也想不到他们会连野兽都不如！
这些孩子以为他们是落难者才会出面并打算给予救治，结果这群畜牲竟然做出那种事情……唉！唉！”
约瑟夫是摄政王设立的红十字会里的首席医生，在夜间学校的指导下，他以自己的聪慧在两年时间里完成了当时还显得粗糙的草药学的学业，并在红十字会里免费救助穷人多年后，成为了首席医生。
他是当时亲眼目睹摄政王被驱逐的一员，他当时还在给一名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穷人做手术——
结果他和他的助手妻子与女儿被拖出来殴打一通后，他正好看到了摄政王孤寂的走在国道上的背影。
虽然红十字会已经遭到彻底的废弃，但约瑟夫依旧恪守自己在摄政王面前的誓言。
他和妻女拿着手术刀与草药包四处为有需要的人提供救治，哪怕被救治的病人活下来后没有为自己提供过一杯热水，而是向那位光明神献上虔诚都好，这一年来他都是这样高傲却又清贫的过着，也一度对自己那无法获得优质生活的妻女感到亏欠。
他手术的经验越是精通，手底下活下来的病人赞同光明神的声音就越大。
赞颂光明神的声音越大，过来请求他的病患家属就越多。
周而复始，他钱没拿几个，甚至连病患家属递来的热水都没喝过几杯——他救下了无数亡魂，结果被救的人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曾经也有朋友过来劝解过自己，现在罗曼帝国早已不是那个摄政王统治下贤明的国度了，他们应该跨海去伊苏嘉德，应该去精灵，甚至去大可汗的国度都好过在这里继续蹉跎。
但约瑟夫却依旧恪守自己的誓言：他从来没忘记自己是为了让罗曼帝国更加强盛而读书，更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让更多的黎明百姓免遭病痛之苦而行医。
只是，在卡加德伯爵领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的信仰彻底破裂了。
他一路上到底救的是人，还是牲畜？
看着那些被砍断鹿角的「魔物」，约瑟夫只觉得自己的手在不停的发抖：这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她们要蒙受这样的待遇？她们凭什么要蒙受这样的待遇？凭什么？
冲动下，他拿起手术包义不容辞的潜入了这个地窖。他为伤势最终的少女们止血缝合伤口，却对她们头上器官的缺失无能为力。
这种伤势只能去精灵的王国，哀求懂得断肢生长法术的精灵释放他们的魔法——
没等约瑟夫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自脑后的闷棍就让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这一苏醒，他就被关在了地窖里。这一醒，他就看到曾经被自己用手术救了家里老母和兄弟的农民抓着自己的妻女闯进了地窖里。
“与魔族勾结的异教徒！”
呸的一声，一口吐在约瑟夫脸上的唾沫，和自己面前同样被抓来的瑟瑟发抖的妻女，让约瑟夫的信仰彻底崩塌。
他一路过来，到底救的是人，还是畜牲？
将要在3月1日那天连同自己的家人与魔族人被烧死在火刑柱上的首席医生号啕大哭。
这个就算是在自己父母被蛮族杀死的场合都没落过一滴泪的男人，此时此刻终于是被破防了。
正当约瑟夫号啕大哭的时候，一位脸色苍白的魔族少女走上前，从自己粗糙的衣服上扯下了一些部件，用它擦拭着面前三位人类的泪水。
她叽叽咕咕悄声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言语，但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约瑟夫又一次哭了。
“摄政王陛下——先皇陛下！原谅我的逾越吧……请您们如闪电般归来，给这个堕落的帝国画上一个燃烧的休止符吧——求您们了……不要让这些畜牲不如的人形生物再去祸害其他人了，求您们了……”
卡加德伯爵领的地窖里，心彻底死去的医生与魔族人互相依靠，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委屈。
而在魔物森林，聆族的村庄里。
杨浩则是在说：“族长，让你的族人们按照我说的做。对，让魔力不够的孩子在这个框架里做「手」，让魔力充沛的成年人在这个框架里做「肢体」和「躯干」——对！没错！就是这样……我猜的果然没错，只要设定一个标准，你们中没有办法独自制作哥雷姆的族人也能为哥雷姆的生产提供助力！”
看着面前缓缓站起的，比起族长8米多高的哥雷姆显得稍小一些的，只有5米多高的哥雷姆。
杨浩兴奋异常。这意味着卡加德人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到时候无穷无尽的哥雷姆大军将会突破光明神教牧师与民兵的防线，直接闯入卡加德镇的腹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的话，他却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些哥雷姆，根据族长所说是需要「精确控制」，甚至能让其将一枚鸟蛋小心翼翼地捏在两块石制手指之间的。
这就直接导致一名聆族人只能控制一台哥雷姆，而且根据哥雷姆所做动作精确度的不同，耗费的魔力也会有高有低，进而影响到哥雷姆军团的效率。
这很麻烦，杨浩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哥雷姆做出娜鲁佳引以为豪的「跳舞」一般的灵活动作。
他只需要这些哥雷姆砸，打，推，冲——只需要做出这种简单的动作就行了。
所以想来想去，兴在头上的他突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思路：
我们是否可以反过来，拒绝精确的控制，而是通过「蚁群」一般的方式，让一个聆族人控制十个哥雷姆发起攻击呢？
这样不仅效率更高，还能节省出更多的人力作为「预备队」使用……
只是具体能不能行，还得看聆族人是否有这个能力啊。
想到这里，杨浩回过头寻找着娜鲁佳的身影。
而在他搜寻着娜鲁佳身影的时候，却不知特蕾莎此时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娜鲁佳面前，向她陈述着接下来与杨浩交流所需要做好的准备。
第二十章: 凭什么哥雷姆不能使用武器？!
“特蕾莎修女，请问您的意思是——”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违逆他的命令。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要是你真这么做的话，我现在就带着他离开这儿，你们自个儿解决自己族人的问题吧。”
“如果他能够救出我的亲人，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您会对此这么重视？”
面对娜鲁佳的询问，特蕾莎只是耸了耸肩，没有直接回答娜鲁佳的问题。
这段时间，特蕾莎一直在关注着陷入某种狂热状态的杨浩的状况。
她很担心杨浩是否会因此出现什么心理疾病——万幸的是，他只是打算复仇而已。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特蕾莎修女也不会说什么。
但通过观察猛地发现杨浩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也只会与她自己有身体接触，与自己稍微亲昵一些，甚至都不会物理性接触聆族人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男人大抵只会信任自己了。在跟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说话都得隔着三五米的情况下，他大抵也只愿意相信自己了。
他虽然说着要帮助聆族人，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信任聆族人的意思。
这不怪他——特蕾莎心想，任谁经历过他的事情后，都不会再信任任何人。
但正因如此，特蕾莎必须要保住这微弱的，可能以后会影响他人生大事的苗头啊……
只要聆族人表现的好，只要她们在这次行动中没有违逆杨浩的命令，那么姑且……
杨浩以后就可以一丁点一丁点的恢复对人的信任，姑且以后就能过上普通的生活，而不至于就算在精灵的村庄里定居后，都得隔着老远建造房子，甚至连跟邻居打招呼都不愿意。
所以她思索了几分后，只是表示【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后，就把一脸懵懂的娜鲁佳给推了出去。
她还得帮忙去给那些制作哥雷姆的聆族人释放一点小小的神术呢，她相信杨浩能处理好，所以就这样吧。
……
在找到娜鲁佳后，杨浩便立刻与她商讨起了自己的想法。
杨浩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让聆族人放弃精确到每一根手指细微触动的「精准控制」，转而以集群的方式控制哥雷姆做出不复杂却又能的确有效的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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