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杨浩将亚瑟的建议记载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里。但就在这时，特蕾莎却突然若有所思的表示——
既然古树长成的工厂在以后近乎没办法改变内部结构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考虑未来「改进」的可能，事先预留改进的空间与余地呢？
“就跟我们神职人员进行宣誓的时候都会留有余地一样，光明神教的宣誓会故意说【在神圣场合不佩戴金银玉石】，但就连光明神自己搞不好都不清楚「神圣场合」到底指的是啥玩意儿，所以自然而然的，光明神教的牧师便会光明正大的佩戴金银戒指在路上走……
就连那边的蠢货都知道给自己留下余地，为什么你们两个就想着一开始就钉死方向呢？”
小修女像是在看笨蛋一样看着杨浩，杨浩和亚瑟则是不约而同的彼此对视。
随后，他用笔在小本子里用力一划，将原本的「全自动工厂改革计划」改成【内部具备多样化改造能力的全自动工厂改革计划】后，他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在她的耳边感谢着她的提醒。
……
因为还要实际考察橡树矿场周边配套产业的缘故，杨浩等人在亚瑟的指引下，前往距离矿场不远处的村庄里休息。
这里的精灵世世代代都是铁匠又或者制箭匠。跟空中花园芬格尔比起来，这座村庄的男女比例还算均衡——
如果抛开留守的男性精灵似乎都是比较年轻，而女性精灵似乎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姑娘」的话。
亚瑟对这里似乎很熟悉，他驾轻就熟的想带他们去一座小餐厅里享用精灵民间的美食，却也就是在这时被村庄里的骚乱波及。
“放开我！让我出去！让我离开这里！我要去给芬恩报仇！都别拦着我……都别拦着我！”
起初是一阵精灵女性的刺耳尖叫，杨浩和特蕾莎眉头紧皱，娜鲁佳则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偷偷摸摸的在身后制作出了小一号的哥雷姆以防万一。
对此，亚瑟却做出了颇为苦恼的扶额动作。
又来了啊——戴着面具的男人苦笑着说，应该是这个村庄的「残枝」引起的混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精灵的警卫很快就会过来收拾残局。
但精灵的警卫还未赶来，先来的，反倒是冲破了远处人群的一位表情坚毅满脸愠色的精灵。
亚瑟赶紧把站在前面的杨浩和特蕾莎拉到身后，随后他尾随着那名怒气冲冲的精灵女性，并在对方回头怒斥自己的一瞬间，用面具上的某种附魔释放了法术。
一阵蓝光闪烁。那名精灵倒在了原地，然后被亚瑟抱在了怀中，显然是昏死了过去。
而急急忙忙追上来的其余精灵则宛如放下了一块石头一般，一边在目瞪口呆的杨浩等人面前向亚瑟点头哈腰的表示感谢，一边从亚瑟的怀里接过了那名精灵，将她小心翼翼地送回了村庄的屋子里。
“那位精灵叫尼塔斯……嘶，名字很长，是一位年长者，大概有1000多岁了。”亚瑟小声地嘀咕着，示意大家跟上他的脚步。
“她的状况有些复杂，而且在精灵的社会中逐渐变成了常态……嗯，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呢？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
“比起之后的解释，我更在意的是，你晕眩精灵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简直就像是不知道拐了多少精灵的惯犯……”
“自然的。我跟薇娅结婚前不知道用这种手法晕眩了多少位可爱的大姐……仔细想想当年也是危险啊，要不是跟她们达成了协议，指不定那些爱人疯到那种地步的精灵已经因为我开始举办大逃杀了……
唉，人英俊有能也是一种错误呀，所以陛下您能别让两位女性用看待垃圾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吗？”
亚瑟抬头仰望天空，杨浩则是看着自己属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看来，不仅是精灵的生产与军队出现了过时的问题，她们的社会更是先一步因为「完美」出现了错漏了吗？
这可不是一件好消息啊。杨浩摇头着，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
这里是橡树矿场周边村庄的餐厅，以魔灾战争前的特色风俗美食闻名整个加帕里亚。
亚瑟豪气的定下了最好的包间，并在大家点取了各自想吃的美食后，他摘下面具说道：
“那名精灵——嗯，就叫她尼塔斯吧。尼塔斯对我来说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奶奶，而她变成「残枝」的主要原因，则跟千年前魔灾战争前后发生的事情有关。
我也是听村长说的，但考虑到不少老精灵都对当年的事耿耿在怀，姑且我认为这是真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先解释一个最重要的有关精灵的特征：他们一族，对「感情」真的非常的……顽固。”
“这个我们都知道。”杨浩点了点头，“所以这其实是跟「感情」有关的……糗事吗？而且「残枝」又是怎么一回事？是精灵王国里被敌对的人群么？我刚刚一度以为这是在抓捕那些有传染病的病患，而不是在对待自己的族人……”
“倒也不能说是被敌对吧……”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亚瑟一边叹息着，一边向杨浩等人阐述起了精灵看似完美无缺的社会结构上，那最重要「感情」到底会在精灵心目中占据怎么样的份量与影响。
精灵喜爱一个人，会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同样的，精灵讨厌一个人，也会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对方驱逐或杀死。
精灵们很少会对精灵产生厌恶怨恨的感情。换句话说，精灵与精灵之间如果真的达成了恋爱关系的话，那么他们将会是最稳固的伴侣，无人可以分割的伴侣。
但在千百年前的魔灾战争里，为了对抗名为「魔灾」的席卷世界的灾祸，为了与另一个维度的入侵者作战，不少精灵抱着死的觉悟离开了家乡，不少精灵也怀着自己丈夫会战死他乡的心情坚强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如果出征的战士真的死在魔灾的手里，兴许「残枝」就不会出现。
但问题是吧……
他们并非死在「魔灾」恶魔的手中，而是死在了人类的剑刃下。
“根据不确定的资料记载……当年似乎有个名为「拜耳佔斯」的帝国被他们保护的附属国背后捅了一刀，不得不沉入地底与魔灾同归于尽——在此期间，不少精灵也因此遭到了牵连。
但这并不是重点。如果是与自己的盟友同生共死，精灵们是不会有任何怨言。
重点在于，一些逃出去的精灵在回家乡同胞消息的路上，被「背叛者」杀死了。
或许是情报的不顺畅导致误判断，或许是对方手里掌握着拜耳佔斯帝国人才有的「光明神力」……
精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全身上下装备都被扒光，甚至连尸首都被随意的扔在森林里被野兽啃食。
当残枝们抱着回收丈夫遗物的心情前往曾经的战场，结果在路上发现被人类杀死的丈夫的尸体……
在那一瞬间，精灵便从普通的个体变成了「残枝」，变成了精灵眼中都显得过于疯狂与执着的个体。”
服务员上菜了。伴随着碗盘轻轻碰撞的脆响，亚瑟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服务员离开后才再一次说道：
“精灵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他们会尊重那个人的想法，却也会为了留下这个人不惜一切代价——
陛下，试想一下如果是你，抱着自己的爱人出征可能会死在敌人手中的心情忐忑不安的度过了十几天后，当你最后鼓起勇气想要去收敛尸骨，结果却发现她被疑似自己要保护的人所杀……你会怎么想？”
杨浩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低头吃东西的特蕾莎。
他思索了一会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会把凶手找出来，然后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
“那就对了。”
亚瑟打了个响指，用刀叉插起一条蔬菜放进了嘴里。
咔嚓咔嚓。蔬菜被咬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就算是在吃着东西，亚瑟也没有停下他的解释。
“「残枝」们发现自己的丈夫死于背叛者的袭击，以精灵的角度，自然是需要去复仇的。
但陛下……精灵的寿命实在是太过悠长，而背叛者是人类，寿命对比起来又显得太过短暂。
一些「残枝」还能幸运的找到奄奄一息的凶手进行报复。但另一些可能隔了几百年才找到丈夫尸体的「残枝」又能找谁报仇呢？”
精灵能活很长时间。寿命最长的精灵，据说已经有快两千岁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精灵来说「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换算过来，可能其实也就是对人类而言「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人类为了二十年前被拐卖的婴孩都会拼尽一切去搜寻，更何况是精灵？
但问题是，人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精灵的仇恨还宛如昨日，但对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人类来说，他们只会觉得精灵用可能不知道多少爷爷辈之前的罪来审判自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与彻头彻尾毫无理由可言的??谋杀。
而精灵却又是一个遵守承诺的种族。
在无法直接找到证据的情况下，哪怕「残枝」们癫狂的认为杀害她们丈夫的仇人就是光明神教的信徒都好，精灵王国也不可能在找到证据之前率先违背自己的承诺。
但就算找到证据又如何？
当年的罪魁祸首已经死去，遗留的血脉认为自己是无辜良民不应该承担父辈的责任，更有甚者甚至可能连血脉都没能留存，继承名号的指不定是某个孤儿院里被教育提拔的执事。
而对愤恨的「残枝」们来说，她们却还依旧记得数百年前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愤怒，她们忘不掉自己发现丈夫尸体的痛苦，更忘不掉意识到丈夫是被背叛者杀死后的愤怒。
她们对丈夫的爱被彻底转变成了对背叛者的仇恨，但遵守承诺的精灵却无法拿出证据为自己的子民提供帮助。
想来，精灵这个完美的种族的确太过时了——他们过时的遵守一切承诺，遵循古老的传统生活，进而让「残枝」们在血泪中扭曲，变成了杨浩等人所见到的模样。
「残枝」直到现在都渴望着复仇。精灵不会伤害同族，也只好限制她们的出入，并让德高望重的老人进行慰问与劝解。
但那些老人自己就没办法走出种族情感上的怪圈，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可以解除「残枝」内心的问题呢？
“所以——这就彻底烂了啊。”
亚瑟说到这里的时候，是满脸的苦涩与庆幸：“要我说，但凡精灵不遵守承诺，又或者对感情不那么固执的话，都不至于让「残枝」诞生……
但精灵就是这样别扭的「完美种族」，看似完美的社会底下，早就是宛如蜂巢一般的窟窿……
这也是为什么芬希望陛下您能过来主持改革的核心原因之一——
精灵再不进行社会与种族精神文化上的变革，本就人口稀少的他们很快就会因为愈来愈多「残枝」的出现濒临崩溃。
在和平时期还好，但是战争时期，尤其是教区入侵的时候，「残枝」就会不可避免的增多。她希望您为精灵带来应对战争的变革，却也更希望您能让精灵的本质发生变化。”
说罢，亚瑟已经吃完了他的美味。
杨浩在意识到精灵完美的表皮下全是过时窟窿的现实后，也只能沉默的思考，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哪怕以精灵的角度来说，都不是短期执政就能解决的变革问题。
精灵，其实是想让自己永远成为精灵的摄政王。
……
他们一行人在沉默中享用着在口腔中失去了味道的佳肴。
杨浩的小本子上，被墨水划掉的方案和想法越来越多。
到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想法：“堵不如疏。”
眼下与教区战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能在尽可能避免伤亡的情况下征兆「残枝」们进行军事训练的话，她们倒也是意志坚定的狂热士兵。
既然她们认定杀死自己丈夫的是光明神教的前人，那就干脆让她们去杀死光明神教的人类泄愤吧。
而且不仅是在这次战争中这么做，在以后，精灵王国也得向教区宣战。
但却是「宣而不攻」的战略，用「前线无战事」的方式为国内提供发展时间的同时，用「已经进入交战时期」的事实来安抚「残枝」的状况。不过这样也好。
在战争的威胁下，种族爆发出的凝聚力是无与伦比的。
当年杨浩的义兄就是用共同敌人蛮族的名义凝聚了平原上的所有部落。
那么这一次，精灵王国用教区敌人的名义凝聚被边缘化的「残枝」的认可，自然是轻松至极。
就是这样一来，杨浩就不得不考虑有关精灵情感上的缺陷了。
他们现在看来实在是太顽固了。这某种意义上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一些人来说，确实一件坏事。
最典型的就是面前的亚瑟。
“你被那么多精灵看着，真的没问题吗？”
面对杨浩的关心，亚瑟只是耸了耸肩：“还好吧……【我与薇娅结婚后，一定会定期与他们接触】，是我为了让她们愿意放弃彼此之间争斗所发出的承诺——某种意义上只要我继续这样刀剑跳舞，薇娅就不会有问题。”
“那薇娅还打折你的腿？”
“毕竟最想跟她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就是薇娅，所以我为了避免流血事件，可不就只能用我的腿做交换了么？
男人断一条腿总好过十几个女人暗中血拼到只剩一个……
唉，陛下，不是我说什么，被一个精灵喜欢还好，被十数个精灵一起喜欢，那是真的要命了。”
“辛苦了啊，亚瑟。”
“谢谢。不过陛下，我觉得您以后可能会比我更辛苦……”
面对属下的劝解，杨浩不知为何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突然意识到，不仅是亚瑟，自己似乎也被某只位高权重的精灵给盯上了。
那精灵给了自己摄政王的位置，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暗示他可以与其平级共治精灵王国的意思……
……
被精灵喜爱，某种意义上果然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他在心中感慨着什么，将碗里已经凉掉的素菜扒得干干净净。
而已经吃完了所有东西的特蕾莎修女则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眼中闪烁着奇妙的色彩。
第二十一章: 墙中的女皇，伊苏嘉德的对话，教区的新产业
同一天，罗曼帝国的境内。
女皇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那由清的声线发出的冷漠命令，还有命令中对帝国的重视完全就不像是由一位小女孩能说得出的话语。
下一篇：我的弟控老姐才是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