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所以他们被遣散了——然后第二天就变成了教宗的护教军，变成了贵族与地主的私兵，最坏的则变成了军阀的精锐，又或者成为了搭船前往海外的雇佣兵。
在这里的帝国骑士们虽然没有被遣散，但同袍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缄默，还是让他们在面对杨浩的时候只能以跪拜的方式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
罗伯特骑士代替手下们开口道：“陛下，我——”
“不要叫我陛下。现在我不是摄政王，而且我永远也不再会成为罗曼帝国的摄政王。”
杨浩抬手就是否认，说到「罗曼帝国」这个词汇的时候，他表现出了生理上的厌恶。“你们有事就说有屁就放，然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但是陛下……如果您不回来的话，罗曼帝国很快就会因内忧外患崩溃灭国了啊！”
“灭的好……”
杨浩的这个回答让魔女和骑士们浑身僵硬。他们从来没想到摄政王对这个帝国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摄政王将眼光从国家放到了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但眼下罗曼帝国需要得到摄政王的注视。
所以罗伯特骑士在沉默许久后，决定用最后的机会进行恳求：
“陛下，帝国会议已经让步了！”跪在地上的罗伯特骑士诚恳的阐述着，“皇室愿意为您平反，贵族和地主们也愿意为您让步，就连教主和德雷修卡将军都承认您的功绩！他们愿意为您的回归付出很多东西！
而且陛下，现在女皇陛下也需要您引导她，那些遭到迫害的学者和红十字会的医生们也希望您能重新引导他们走上正途啊！
要是您不回来的话，整个罗曼帝国都将会因为这次灾祸再次分裂，我们又将会回到当年各自为战的混乱时期。
到时候不仅仅是北方的精灵王国，就连海对面的强国也将趁此机会向我们发起一轮新的战争……
到时，国不将国，整片大地生灵涂炭，甚至连被驱赶到北方的蛮族都会有重新南下的风险……为了这片土地，我肯求您如同闪电一般归来啊！”
罗伯特骑士或许是帝国骑士中少有的深谋远虑的骑士。至少在杨浩身边服侍许久，他懂得了该怎么进行「远视」，一定程度上明白该怎么根据现有国情「预判」未来。
正是因为看到了罗曼帝国暗淡如灰般的未来，所以他才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杨浩带回去。
似乎是因为他声情并茂阐述的话语中某个词汇引起了摄政王的回忆吧。
只见杨浩重重地叹了口气，念叨着：“蛮族？蛮族……呵，想当年你们何尝又不是蛮族？你们跟蛮族唯一的区别就只剩下语言不同。我甚至没想到你们甚至到了连蛮族都需要担心的地步，呵……”
随后，杨浩拿着斧头走到了罗伯特骑士的面前：“利益？人情？罗伯特骑士……我不想说的太失礼。我已经不再会为一坨狗屎发出的承诺动心了。
至于人情？你觉得他们欠我的还不够多么？我已经不指望你们会偿还亏欠给我的东西，但我更没想到你们竟然逼着我打算互不相欠，对吗？”
“陛下……”
“罗伯特骑士。当年，我还为你挡过蛮族的一斧头。我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言。”
说着，面对这跪在地上双手奉上武器的罗伯特骑士，杨浩只是猛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生锈的伐木斧：
“但现在我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你的忠诚，不需要你的感激……我们互不相……”
砰——
伴随着沉闷的盔甲被破开的响声。
杨浩拼上所有力气用斧头斩中了罗伯特骑士的胸口，让生锈的斧刃破开了坚韧的帝国盔甲，劈开了内部的锁子甲，劈开里面的皮肤与血肉，最后劈开里面的骨头。
当年杨浩用左手为罗伯特骑士挡住了蛮族给予的致命一击。现在，杨浩将自己拦下的一切通通还给了他。
他们以后互不相欠。既没有主从关系，也不再有救命之恩的恩情。
就如同杨浩决定彻底断绝自己与罗曼帝国的所有联系一般，他对罗曼帝国失望透顶，也对自己曾经的手下失望透顶。
看着罗伯特骑士在猝不及防下遭遇重击后痉挛着倒下，又看了看那群震惊却又不敢动弹的骑士，还有那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魔女。
他只是拿出了斧头，气喘吁吁的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
“当年医生说，要不是我拦住了那斧头，罗伯特骑士挨了一下根本就没法在十分钟之内获得救治，自然也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战场上——正因如此，他对我宣誓效忠。
现在？我想一个根本算不上是战士的前摄政王给他的一斧头，哪怕是重伤，姑且还有半小时以内的救治期。
你们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战友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说要为了救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普利修拉，你是魔女，你忘记传送魔法该怎么咏唱了？”
杨浩低头看着魔女，魔女则是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直接咬牙冲到身负重伤的罗伯特骑士身边，半跪在地上咏唱起了传送魔法的咒文。
杨浩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传送魔法的蓝光包裹着每一位帝国骑士最后将他们消散的无影无踪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眼下，姑且算是争取到离开的时间了。
他回过头，给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修女一次离别前的拥抱。
他很感激特蕾莎这段时间的帮助，但为了不让她遭到牵连，他是时候离开了。是时候该继续朝着更远离罗曼帝国的地方流浪了。
第十一章: 我跟你走!
在一切暂时结束后，杨浩与特蕾莎修女回到了他们温馨的修道院。
虽然呆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杨浩为修道院的木门做了些修补，也用砍伐来的木头和就地采取的泥巴把所有漏风的地方都给赌上了。
他尽力让这个修道院看起来像个家，而不是特蕾莎修女一人独居的时候落魄的狗窝。
同样的，特蕾莎修女也做了很多……她会在他休息的时候递上一杯热水，会在他工作不知所措的时候提供指导和打下手，也会在杨浩每天晚上精疲力竭想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为其准备一桶热水以好好沐浴休息。
他们这段时间相濡以沫。某种意义上说，特蕾莎修女已然成为了杨浩这段黑暗时期里唯一的光明。
正因如此，杨浩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拉特蕾莎修女下水。
她的生活本就艰苦，要是因为自己而变得更加糟糕的话，那他甚至在死后都没有脸面为她祈祷。
所以他打算离开这里，趁普利修拉他们再次过来之前，有多远走多远，直到自己倒下又或者说找到又一个新的容身之所为止。
“所以……你砍他一斧头就是为了争取离开的时间？不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走啊？你住这里，这里又不是罗曼帝国的领地，他们没有这个权利对你做什么啊！”
“我了解他们的险恶用心，要是我依旧呆在修道院这里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放弃人的脸面直接用你来威胁我的。所以我必须要走，特蕾莎。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你。”
杨浩正在修道院整理自己的东西。但特蕾莎修女似乎不希望他离开。
她的眼中满是担忧，她希望杨浩能够留下来，作为修女的她或许没有什么保护他的力量，但如果只是偷偷摸摸的在一个地方生活的话，她是可以保证自己劳作的情况下维持两人的衣食住行。
但杨浩反问了一句：要是普利修拉又一次找上门了呢？要是普利修拉下次过来的时候，直接把特蕾莎抓走，然后用特蕾莎的性命作为要挟让他回去呢？
特蕾莎哑口无言：因为她知道，小魔女真做的出这种事情。而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被抓走的话，那么杨浩就只能任由罗曼帝国宰割了。
（所以，因为我跟你留在罗曼帝国只会成为拖累，你就必须要离开我身边么？但特蕾莎，仔细想想，这是事实啊……
先不提那个小魔女根本不念旧情完全做的出这种掳掠威胁的举措，光是那些骑士就肯定会对你下手的啊……你得搞清楚这点才行啊……
而且自己被抓走不要紧，要是他真就蠢到因为我被抓走的威胁而跑回来，那就真的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要被这群畜牲不如的混账活活压榨死了……
这还不如去精灵王国那边吃素得了，至少精灵王国那边的素食听说挺好吃的……）
想来，特蕾莎似乎完全没有保护杨浩的能力。但特蕾莎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她不放心这个连胡子都不会刮的男人一人在外流浪。
要走，就一起走。
所以在杨浩几乎快要收拾好所有东西后，这位白发修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给我在这里等着。我准备点东西给你带走。就当是鉴别礼物吧。”
“特蕾莎？但——”
“等着。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小镇那儿过来最起码要半个小时，除非普利修拉真就连给自己后路都不留再次传送过来，否则我们还有时间。”
特蕾莎猛地拽了一下杨浩的衣服，强迫这个满眼血丝的男人停在教堂大厅后，她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特蕾莎要整理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一本赞颂「光明」而非「光明神」这个盗窃狂的圣书。
刚买来的马灯，剃须刀，还有他的绑靴。
一些必要的食物，野外行动需要的火折子，还有防寒的毛毡。
这些东西合起来甚至还没有填埋一个背包，很轻便，但特蕾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
她背起背包，锁死自己房间的大门后，她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
“唉。”
看着地下室里沧桑的石像，又看了看地下室前方真正的祭坛上代表「光明」的水晶塑像与塑像上并不属于罗曼帝国的白底双头鹰国徽。
特蕾莎修女跪在了跪垫上，诚心诚意的向她的先族与神祈祷着：
“光明啊……我的先祖啊……请为我们之间的旅程给予祝福吧。请原谅我的失职，也请原谅他的冒然离开……请相信我们是迫不得已，也请相信接下来的蒙尘只是为了日后的归来。
届时，我会光明正大以「最后王女」的身份，与他一同在你们的见证下过上新的生活，也将为你们建造新的神龛。
请给予我一路向前的支持。请给予我隔绝邪恶与污秽的勇气……”
简单的祈祷后，光明的水晶塑像展现出微弱的光芒给予了特蕾莎想要的回应。
在原基教义「光明」的权能被一个自称「光明神」的混账窃取后，「光明」遭到了蒙尘，本应意味着各种族美好未来的「光明权柄」最后化为了人类垄断资源且做出毁灭性愚昧活动的力量。
这本是为了让异族们和谐共处才四处泼洒的权能，此时此刻却被盗用成了人类的天堂圣剑，异族的噩梦苦楚。
人类的牧师肆意的以神之名笼络钱财，愚昧众生，他们所作所为皆违背了「光明」之准，他们只是一群借着「光明」的名义肆意妄为的强盗土匪，就算是那名所为圣女，也不过是又一个强盗头子罢了。
所以，特蕾莎发自内心的厌恶光明神的存在，发自内心的厌恶光明神教这个异端——
但她也知道仅凭借自己是不可能完成复辟，也不可能推翻现在光明神教在神权上的统治的。
我主力量已经日薄西山，为最后的信徒提供微不足道的回应已经是祂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她能做的，就是在祂最后的注视下，有朝一日与杨浩一同回来，最后过上新的属于平民的生活。
“至此——特蕾莎o查士丁尼二世宣布，神龛封闭仪式立刻举行，不容耽搁。”
特蕾莎结束了自己的祷告。将那最后的水晶塑像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里后，她离开了地下教堂，通过拨动暗格的方式，整个地下教堂将会在机关的作用下沉下山底，直到重见天日的那天。
虽然有些感伤，但特蕾莎也的确要离开这里了。
当她背着背包来到大厅与杨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杨浩呆呆的指了指特蕾莎的背上背包道：
“特蕾莎，你说的「饯别礼物」……”
“就是我啊，有什么问题吗？赶紧走，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恢复了一如既往嬉皮笑脸模样，特蕾莎一拍胸脯，在他面前绽放出了她最光彩的笑容。
第十二章: 精灵的干涉，亲眼目睹的惨状
当普利修拉将罗伯特骑士送到镇上最好的医生那里进行救治后，她便立刻带着其他人又一次朝着那修道院的方向急行军，打算赶在杨浩离开之前追上他的足迹，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留在这里。
到了这种地步，魔女也算是清楚杨浩是彻底失望透顶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这对罗曼帝国来说就好比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准备随波逐流飘到他的手无法够到的岸边一般，他失望，他愤怒，他绝望，普利修拉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留在罗曼帝国。
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是通过劫持特蕾莎的方式强行迫使他留下都好，他都必须要留在这里。
这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最后与其陈述自己四年来闭门不出的理由，为此道歉的最后机会……
更是为了拯救即将在半年后因为旱情遭殃的数百万的人类与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快！我们必须要快！他砍伤罗伯特骑士只是为了争取离开的时间，但特蕾莎修女死都不会放弃那个修道院，只要她还在，我们就由让他回来的理由——快！”
普利修拉催促着骑士们加快脚步，但在突如其来的急行军中，却突然有了骑士因为腿上的装备而一个踉跄滑倒在了夜间的山路上。
火把一路往下翻滚，最后在泥土中熄灭。随行的同伴想要将他拉起，却发现这又成了一个重伤员。
“见鬼！我们的装备……罗伯特大人的板甲按理说不可能被一柄生锈的伐木斧砍穿，就算砍穿了，里面的锁子甲也应该安然无恙才对！”
趴在地上，一脸菜色的帝国骑士在队友的搀扶下勉强爬起：
“可恶……那些负责维护装备的技工甚至已经到了要削平盔甲厚度为自己赚外快的地步了吗？！”
有经验的骑士在遭遇突发意外后便意识到了，这不是因为他们常年和平导致体能疏于锻炼而遭遇意外，这是更令所有有识之士都感到后怕的，皇室供养的工匠都开始通过刮擦盔甲厚度的方式为自己谋取「外快」的事实。
起初刮擦的厚度可能并不算大，还可以用次级的辅料掩盖。
但当刮擦的厚度多到一定程度后，这些帝国骑士的制式盔甲已经不能再用了。
它们甚至在急行军中都有可能会因崎岖不平的山路而折断，就更别提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面临敌人的刀枪剑雨了！
想想吧！当罗曼帝国最精锐的帝国骑士自信满满的打算用自己身上昂贵的护具抵挡蛮族的袭击，打算趁着精良盔甲震荡敌军武器的机会进行反击的时候，本该寄予厚望的盔甲却被一柄普通寻常的木锤敲碎，然后骑士们会在惊愕中身负重伤最后被群起而攻之……
这已经不是罗曼帝国是否会因为旱情崩溃的小问题了。
这是罗曼帝国搞不好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国之将亡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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