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璃月港,云来海码头处。
在祸斗准备将宵灯放飞的那一刻,那目光不经意间放在了自己这身还未沾染太多气息的新衫上。
那空间背包里的火药已经被他悄然分拣,若是将其沾湿打散涂抹在周身,便可以遮掩所有气息。
而他亦是确信无疑,钟离还仍以为那施加于他身上的封印存在而可以时刻确定他的位置。
此番为了离开这片还触之不及的温暖,他的心底也是盘算了很久很久的计划。
“笨蛋小斗,你在发什么呆呀,海灯都被你抱了好久啦,快点许下愿望啦~!”
此刻胡桃眼里闪着好看光芒,迫不及待般地向他如此问着,似是很期待着他的回复。
回过神微微愣着,祸斗张了张嘴又轻轻抿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般,他又露出了十分好看的笑容,让那围绕于自己身旁的温暖都安心无虑。
最起码此刻他得终于骗过所有人一回。
“我已经许了哦,只是如果把愿望说出来的话,愿望可就不灵验啦。”
他缓缓松开手中的宵灯,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自己脸上那渐渐变得困难的笑容。
恰到到处地遮住了那说出谎言时容易被她看破的那份无力,他唯独无法保证自己能够骗过对方。
那钴蓝色的眼眸底倒映着的画面何其美好。
他看见魈用手捻着烟花棒,柳叶眼底有着几分新奇的期许,在看向他时亦会轻轻微笑。
也看见归终揽着钟离,第一次见那漫天宵灯般兴奋得两眼发光哇哇惊叫,两人在看向他时都像是在看待亲孩子那般温柔。
甘雨陪伴在行秋等人身旁,手把手教着申鹤怎样燃放宵灯,却又有些手笨地总教不好,悄悄又将求助的眼光望向了他。
不知怎的,祸斗那刚刚才觉得无法再露出笑容的脸颊上,嘴角又是缓缓扬起。
「……爷爷,我好像真的,真的不能成为你心底那顶天立地的骄傲了,我想起了好多」
他嗫嚅着唇,借漫天灯火颜色盖过悲伤。
「对不起爷爷,我做错了好多事情,璃月真的太美好了,我会害了这里的」
那一刻,痛苦倒映在他的眸中,在他的疯狂上缓缓生长,连身影都开始瑟瑟发抖。
在他眼中的世界,是某个倩影旅途的终点。
在那里,他亲手缔造了尸山血海的残暴,将一切搅碎在了星空的谎言里。
那星星点点飞溅的血肉,如此刻他面前漫天飞舞的宵灯那般刺眼,将他的心都灼痛。
……
“我知道了,我离开就是了……不要……”
“不要再将我仅剩的美好,都变成无法挽回的苦痛了……”
……
另一边,翰云社
胡老沉默不语地坐在戏台下的座椅上,看着他的老冤家兼老兄弟在戏台上单独为他唱了一段。
在他浑浊而又失落的老眼中,戏台上的翰老此刻的生机变得要比过往孱弱了许多,而这并非什么难见的疾病,他自是清楚不过的。
……
那桌上的一杯清茶被他攥起,胡老沉默不语地抿了一口,脑海里回想着对方年轻时可堪挥斥方遒为一方俊杰的风貌。
「诶!老胡头你看,哇塞那个女孩长得真的特好看……你问我她哪家的,害,那往生堂家的姑娘也就看看好了,只能入赘不能娶的。」
「你说啥,行啊有胆,不过问题也不大反正你也姓胡,进了门到底算谁家还说不清呢,你得想清楚了,我听说那姑娘是真的能打!」
「哎哟,你小子长进挺大,这才过了几天居然都能和我打个平手了,先说好啊,那教头的位置我得先拿捏一段时间让家里高兴高兴。」
「到时候你想娶那姑娘总得有个身份的,我就故意输给你一招,你出息点赶紧把那满璃月港卖棺材的小姑娘收了吧,她活泼得根本都不干阳间活了也亏你看得入眼。」
……
那空了的茶杯轻轻放落,眼底却又是翰老收旗戏罢直至最后的谢幕,两人的笔直的脊梁一如当年,却又不复当年的满腔热血。
而翰老则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坐下,脸上淡然无比的笑容显得并没有太多遗憾的意味。
“哟,看你老胡头这样子怕不是晚上想起我得偷偷抹眼泪,往生堂里你都埋了多少熟人了还能缺我这一个?”
“当年谁和我说过人终有一死,要么一头扎进往生堂的棺材里,要么就被人拽着一头扎进往生堂家的花轿子里的?”
他乐呵呵地笑着,毫不留情地调侃胡老的眼窝子浅,只是接过对方递来的那杯茶轻轻抿着。
胡老微微愣了愣,亦是露出了释怀的微笑。
他看着翰老的洒脱劲,那心底有些不太滋味的阴霾似乎都被对方随意驱散。
“老翰头……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要进了棺材我可真没地儿向你问这老事了。”
他十分少有地亲手为对方沏了一壶新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放着对方走了。
听了这话,翰老微微愣了片刻,轻笑着将那空了的茶杯放落在桌面上,暗自叹了口气。
“你说我当年一个富家子弟怎的就碰上了你这么个溜街子,最气人的是我居然还差点没打得过你,就为了两个烩饼和我较什么劲……”
他吹了吹短胡须,模样有些得意。
“不是这事……还有当年我也没输啊混蛋。”
胡老脸都猪肝色了起来,表示一点都不想和对方讨论那当年丢了几条大街的糊涂账。
“那还能是什么,是你当年拿着根破晾衣杆去给你老婆子出头,结果到头来又灰溜溜地来找我要那赔对街一地人的医药费这档事?”
翰老仍是无比自在地调侃,他自然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但是心底说来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而胡老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为对方沏茶,那浑浊的老眼里有着几分落寞。
沉吟了片刻后,翰老的表情才渐渐变得认真。
“老胡头,当年我和你不太一样的,我翰家也算是大门,和往生堂胡家没法闹一块的……虽说放到现在翰家也算家道中落了。”
他啧啧了两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当年至于出手那么狠吗,虽说我也没什么留手,但把我整个人都打晕了挑飞下台,也亏我身子骨练过的没给你玩死……”
他不再说了,过往有些东西是必须让它过去的,他看向胡老时的眼眸里不只是羡慕,更有着很多很多的钦佩。
“……这些年,亲手送走我们这老一辈的朋友们,也真是委屈了你个不正经的老胡头了。”
翰老半是感慨,半是无奈。
而胡老却是乐呵地摇摇头,神气无比地叉起了腰,非常不客气地拆起了对方的台。
“还说我呢,你自己唱了那么多年的戏,取材取的都是当年几个老兄弟的糊涂账,我每次听那些戏剧都感觉像是在翻老照片似的。”
“你这一身趁手功夫不陪我去玉京台当个教头可真屈才了,也没谁规定教头只能有一个,现在倒好,那破位置都晾在那空了多少年了?”
他随手翻起对方的戏谱,洋洋洒洒不知多少页。
“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当年你受了帝君亲手指点的,晾衣杆能舞成你那鬼样真没谁了……”
翰老轻叹了口气,也不去反驳对方嘴里说着的那些老话,只是摸着自己的短胡茬。
“我走后,翰云社也该改名了,就直接叫云翰社得了,传给菫儿这妮子保准不会砸了名声。”
他看着胡老那沉默的神色,也不说话,就只是为对方亦是沏了一壶茶。
毕竟送走自己的肯定是对方,那所有关于过往的负担与故事都会堆在对方的心头的。
“趁热趁热,别等凉了再喝,我这茶叶可金贵着呢,拿来招待你这不懂茶的真是糟蹋了唉。”
“哎哟,当年你吃什么我没抢到手过,别说这壶茶了,你待会茶罐都得给我摸走。”
“诶行行行,你当年连那疯丫头的香囊都敢摸,我还真水土不服就服你,满上满上……”
两人嘴角带笑,毫不留情地互相挖苦着对方那只有彼此知道的老疙瘩。
……
灯海歇下,街上长灯却仍是通明。
祸斗背着玩累后又呼呼睡去的胡桃,十分轻缓地回到了胡家大院,一路将她送到了房间。
他只看着对方那稚嫩的恬静睡颜,十分细心地替她将那小被子轻轻盖上,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容。
“阿桃,做个好梦……”
他伸手将胡桃的长发撩过耳后,继而转身就要离去,在那一刻他的手似乎被谁轻轻牵住。
动作很轻,轻到他只要稍微一用力便能挣脱开来,但此刻他又一次如以往般停下。
“我桃不掉的啦,放心吧。”
祸斗轻轻将那只柔软的小手牵起,缓缓藏进了那小被窝里,终于不再迟疑地循着月光离去。
走出房间的每一步都如此轻缓,像是怕惊醒女孩最香甜最美好的梦。
那攥于掌心的符箓被他藏进了自己房间内放在床上的青衫里激活,而自己却悄然在卫生间用沾湿的火药遮盖住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时间在他的眼底缓缓停歇,一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如鬼魅般一闪一闪地来到了大院内。
而亦是此刻,一张不知被谁轻放在门口的照片,让祸斗钴蓝色的眼眸中霎时变得慌忙。
「想要他活命,就只身赴往珉林翠玦坡」
那照片里奄奄一息的老针与写在一旁的大字,让他无比确信地对方的目标便是自己。
置于底端的名号,却让祸斗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凌厉。
「——海鲨」
这一刻,那脑海深处某艘海盗船上升起的黑红两面旗帜,让他清楚了些许纠葛的始末。
“……那一伙海盗团果然有漏网之鱼,这么久过去了,我还以为过往想要找上我是太难了,我压抑好久了。”
那照片被他指尖翻涌的雷霆湮灭,那清冷的声音与扬起的嘴角显得如此迫不及待。
“只可惜,获斗最近不在家……”
以至于舌尖微微舔舐那唇角时,脸上病态的笑容都如同妖孽般美得摄人心魄。
眨眼间,一路所有的游人都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他的动作熟络得像是天生为刺杀而生的刺客那般,一山一逝。
唯有那钴蓝色眼眸中深邃的冰冷完全让他的仪态与平时判若两人,遮掩起的气息趁着游人熙攘的氛围离开了璃月港。
毕竟此刻祸斗的情感,就是由人格的抗衡所产生的。
……
记忆深处的角落里。
获斗抱着狐狸面具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那短发孩子。
“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你心里觉得需要我了,我就活过来了而已。”
“毕竟整座璃月港的人都不知道,你才是由我衍生出来的啊……”
那短发孩子面无表情,只是眼含浓烈杀意地看着自己此刻虚假的义肢。
“……连手脚都没了还在璃月沾沾自喜,真像条给了好处就摇尾巴的狗啊,你这该死的冒牌货根本就不懂得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
“那是……荧拿走的,我……”
获斗眼底打转着泪花,支吾着看着蓦然无声的短发孩子。
“那就去拿回来啊——!!”
短发孩子脸上的笑容无比畅快,像是遇见了让他兴奋的事情。
“荧是吧,真有够胆啊——呐!!我们去把深渊据为己有吧!!”
他凑上前扯着获斗的衣领,声音沙哑变形。
“去把她据为己有,去把她……”
“可是……她哭了啊……”
“……”
“……嘁。”
第一百四十六章:愚人众第六执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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