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魈缓缓回过了神,几度想要言语都没能做到。
他只是在看着祸斗的眸光时就已然反应了过来,如若他此刻当真不答应。
那么在此以后,自己的小师弟在彻底走到他选择的终点之前,都再不会哪怕是回眼望一遭璃月。
甚至是对方与所有人的关系也都会从此破镜难圆。
“为什么?”
魈攥紧了那只小竹笛,只是故作镇静地问着。
他意识到了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那一身华贵的白袍所象征的意义究竟有多可怖。
“在我漂泊到璃月港之前,糯米团子们在我还幼小的时候送给了我一颗很大的日落果……虽然我认不出来那些糯米团子们除了眼色以外的差别,但我还会回报它们很多颗……回报它们的好意。”
一时间风又吹起碎发,魈那双柳叶眼里也都只剩下了祸斗那似乎从未变过的温柔眼色,却分明完全不同。
“我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回应过往的善意以珍惜,再去仇怨报应以报应……但在我彻底阔别过往的淋漓得失之前,我不能再收下你的竹笛,也同样不能再收下其他的好意。”
那枚日落果被魈轻轻攥着,他似乎再听不下去。
“我不是在问这个!”
魈低喝着打断了祸斗的解释,他其实乽也知道对方要说的那些是什么的。
他想要问的与其说是问,不如更像是想要在警醒对方如今的选择可能真的即便万劫不复都无法偿还清。
“那位稻妻的执政官,你的……她,她身为神明的仪态就真的值得你去这么效仿,这么追逐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向着它们交出你未来?!就因为只有它们愿意承认,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你选择去当的是魔物们的神!是最为荒诞最为万劫不复、叛经离道的选择?!
是除却了它们以外,整个提瓦特都不可能相信,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话语里的苍白,似乎也都在难以压抑住他的彷徨。
因为他也忽然意识到了……他劝不来的。
而他似乎也只会在对方面前流露这种仪态,因为对方已经向他证明了太多了……他劝不来的。
一时间风吹草动,空落落的周遭仿佛时过境迁、时移事易。
对峙不语的两人,终究还是由紫发少年的那一方微扬起嘴角摇头否认。
“……我想要成为神明,并不是因为对稻妻的不满,也不是因为对她的追逐。”
祸斗淡笑着,那双渐变淡紫色的丹凤眼眸里没有太多波澜。
“我已经不再是真的无法理解她的作为,即便我确实无法原谅……也无法否认我向往她的仪态。”
“我必须与稻妻有个了断,但那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复仇……而是彻头彻尾的两清。”
他缓缓摘下了那白头纱,一如不知是谁家城府深邃的贵公子一般难以洗却骨子里的雍雅。
“魈师兄……这件事情其实真的很轻,轻得让我觉得那根本不能与我最不愿面对的一些事情相比分毫……唯独这样做,我能觉得我像是在距离我的救赎靠近了几分。”
“而且其实它们也并没有愿意承认我分毫,我既无权柄、也不能代表它们的任何信仰。”
“但是,即便如此……我想要成为它们的神。”
闻言,魈沉默了很久很久,把所有干涩的言语都已近咽下。
因为如若祸斗说的这一切的都属实,那么对方与其说是成了魔物的神,不如说是单方面地选择了为它们牺牲。
那所谓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魈所能够想到的无非也就只有那位与对方有着无数瓜葛的深渊的公主了。
“那又是为……”
“我只是觉得……比我还要一无所有的它们……比我还更加需要救赎。”
一语落下,魈那双柳叶眼里的不愿似乎就已经被砰然击碎。
掷地有声得几近让他的心跳有着片刻停拍,只因为对方的那一句淡淡的话语,因为对方的眸光执着得让他仿佛窥见了对方那源自灵魂的闪亮之处,那是一种绝然立足于生命之上的崇高。
而且也是完完全全与那位雷神不同的,另一种照亮了所有黑暗的雷光的色彩。
魈微微想要抬起的手掌也终究是败落,心底的巨石仿佛也已经卸下。
“……”
“……我就知道,小师弟。”
魈终于是缓缓露出了温柔的释然笑,那支小竹笛也被他珍视地暂且为对方保留在身。
也是相当于无声应下了为对方保守秘密的承诺,也是终于欣然地发现他与对方的隔阂被重重打破。
既如此,他似乎也再没有停留在此处的必要了。
蓦地欺身上前时,他就已经无比珍惜地轻轻拥住了祸斗。
“你便是你,与她……是完全不同的。”
如他的话语一般又化作流风散去,拂过祸斗的耳畔紫发。
——没有道别,没说再见。
“——斗儿!!魈儿——!!!”
就在祸斗反应过来时,归终的声音就已然远远地从他那身后传来。
他手忙脚乱地转过了身,那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归终就一撒手将他给硬生生揣到了怀里。
几乎是下一刻祸斗那不知所措的小肉脸就已然被她揉搓得不断变形,唔唔支吾发红着难以言语。
“呜呜……斗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璃月港的这些天里我有多担心你。”
归终可劲地揉着祸斗的脑袋瓜,水袖一顿乱揉连他的高马尾都给扒拉得乱乱撒开。
那泪汪汪的美眸里哗啦啦地转悠着泪,如泣如诉地都连同着不尽的碎念给一齐蹭到了祸斗的脸蛋上。
“呜……魈儿也跑不见了,呜呜……斗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璃月港的这些天里我们有多担心你……桃儿这些天都快把吃虎岩桥头上的大咪二咪都给擦洗得比史莱姆还透亮圆润了……呜……”
听了这话,祸斗的脑瓜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瓜嗡的。
他似乎是记着的,大咪二咪就是那俩经常被邻家香菱扛着练力气用的石狮子,虽饱经风霜却也棱角分明。
“唔……我知错了啦,归终姐姐……魈师兄他只是顾及璃月安危。”
祸斗不太聪明地安慰着,满脑子都在想着胡桃哭唧唧擦洗石狮子念叨他的画面。
一时间也低垂下了头,越来越思念着自家这任性如小奶猫般的未婚妻。
而见到祸斗这仿佛是出门在外被欺负傻了的模样,归终一时间心底又是忽然气得难以复加。
“钟离——!!你看看你怎么带的孩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榆木脑袋!!”
归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那身后的钟离一眼,径直让原本还算气定神闲的对方身躯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钟离在听到归终磨牙磨得很大声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俊逸星眸里就已经挂满了无奈。
却也很快就被欣然与笑意易替,化作于他而言最为可贵的平淡。
“既如此……便待我们一家回到璃月港时,再作一并重提吧。”
钟离看着祸斗如投降那般轻声悲鸣着,在听到他的这句话语时眼眶分明红了一霎。
“再过数月便是又一年海灯节,我想……今年璃月港的烟火会别有一番喜色。”
“与往年那般,我们一家……再去郊外踏青如何?”
四目相对时,祸斗似乎也是怔然了片刻。
才很轻微地向着眸光柔和的钟离悄悄挥舞起了求助的小手,笑得如同酿足了蜜。
……
远方的一处山坡上,魈静静远眺着祸斗几人的身形。
他将手里那颗色泽鲜美的日落果轻轻啃着,细细感受着这份对他而言还是有些过度的甜味回想。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些久违的嘈杂,他只是闭目听着那些已经不会再有的声音。
“嗯?魈你问我们为什么总是惦记着你,浮舍不是说过么?在我们这儿个子最矮的那个辈分就最小。”
“所以四舍五入下来,你不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么?你别生气啊~这主意可是应达和伐难她们先提出来的。”
“毕竟再要这样磨损下去,我们之间具体是谁的年龄比较大也越来越难记了。”
“怎样~四对一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你问我小师弟又能意味着什么?”
“……嗯,很难解释,但是若是以后哪天你也有了一个小师弟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很重要的~只可意会~”
那颗日落果被轻轻啃完,魈轻轻地擦拭去了唇畔水渍。
朦胧中,魈仿佛又看见那个话语特别多的熟悉身影坐在身旁,大咧咧地向他递着果肴。
而不远处的一位壮汉笑得爽朗,两位少女更是掩唇偷乐着能在他那张肃然的脸上看见苦恼色彩,可仿佛一瞬间也只剩云烟泡影,荒草途生。
“……你仍是那么多话,弥怒。”
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旁,眸光只是悠远望着荻花洲的方向。
“但……好在你向来所言非虚。”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浅浅笑着离开了这里,却似乎从来都并不孤独也并非孑然一身。
因为他至少所幸的是,他有一位相比他而言要更加温柔又强大得太多的小师弟。
理应算错的是,对方大抵足以战胜世间所有的不公。
稻妻……理应也不在话下,他是如此信着的。
——
——
——
没能找到工作,大概又要做许多兼职。
(笑)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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