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这天都还没亮!小桃现在肯定还在睡觉呢,才几点啊,锅巴都还在打呼噜呢~!!”
她气冲冲地呼喊完,又一路折返回床头一头扎进了被窝,那轻飘飘的小粉拳只是一啪嗒就落到了身旁那睡得鼻涕泡都冒出来的锅巴肚皮上。
那鼻涕泡啵地一声消弭踪影,原本就很安详的锅巴那恬静的睡颜顿时就更安详,哼都没哼一声就什么呼噜都不打了。
那万民堂外,卯师父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那锅巴安详的呼噜声消失不见,只是嘴角抽搐地感觉自己的手指头都在隐隐作痛,只得轻叹。
“哎呀卯师父,你就让阿菱多睡会嘛……主要是这阵子小斗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才代劳的啦。”
胡桃缓缓蹦跶到了万民堂前的桌椅上坐好。
晃悠着脚丫,边看着卯师父接过她的菜篮子替她挑菜,边看着那蒙蒙亮的天空嘟囔着。
“而且爷爷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总是走动啦,家里现在起得最早的就是我了哦,连大院我都扫得干干净净,绝对一点灰尘都见不着哦~!”
闻言,不只是卯师父愣了半晌,那早起路过的铁匠老章和赌石摊老板石头都大受震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直瞅着胡桃神气的神色感到不解。
“诶……干嘛这样看着我哦,哎呀别不相信我嘛,我真的已经变得很勤劳的了嘛~!”
似乎意识到了旁人眼里的不信。
胡桃顿时气呼呼得像是被戳得打滚的肥陀一样地甩了甩小拳头,愤愤不已地鼓起腮帮子。
却没人知晓,她那眼底所有失落的神色于此刻都被她刻意掩藏,仿佛眼下她这幅古灵精怪的模样,是如她所愿的那般无忧无虑。
“早晚有一天,我要起得比月亮都早,太阳出来我就晒太阳,月亮出来我就晒月亮~哼~!!”
她别过头,却注意到卯师父似乎往那小菜篮里放进了一个在璃月境内显得十分少见的菫瓜。
“诶好好好,卯师父我是信小桃的,就是这几天都没看到小斗那孩子了,街坊们也是想念得紧。”
卯师父挠挠头解释着,也是注意到胡桃一直在看那菜篮子里的菫瓜,也就指着它继续开口。
“小斗那孩子先前还问我这儿有没有菫瓜卖,这不,我就给他想办法弄来了一个,你待会就捎回去给他,反正我是没弄懂这东西该怎么料理。”
他似是回想起了祸斗在过问他关于菫瓜的事情时那钴蓝色眼眸底挥之不去的阴霾,不由得声音也显得低沉了些许。
“……小桃,小斗那孩子……当真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么,没有什么大碍吧。”
听了这话,渐变熙攘着蓦然路过的街坊邻居们也都纷纷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胡桃。
胡桃微微愣了片刻,先是抿着唇,继而又露出了一个很好看很甜美的笑容,可以让所有人放心。
“安啦安啦,笨蛋小斗他现在只是在家里睡懒觉的啦,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啦。”
她攥过那小菜篮,将兜里的那袋摩拉轻轻地放在案上,从那椅子上蹦跶了下来,哒哒哒地向着绯云坡的方向跑去,只是微微回头向众人招手道别。
那步伐显得轻快却又急促,只让街坊们的心底泛起了些不自在的意味,抬头望着这蒙蒙亮的天色,哑然地想着此刻要怎样才能算不早。
冥冥中,他们仿佛就是在感觉到,那始终微笑着的女孩此刻像在逃跑,连那上下不断起伏摆动的杏色马尾,都在再逃避他们视线的追问。
“……小桃那孩子,是在怕我们吧。”
没由来地,老章缄默了半晌后才终于开口,说出了那让一众街坊邻居们都哑口无言的话语。
“即便是往生堂家的姑娘,咱们每逢年过节的时候都避着她,也喊孩子们少点和她接触……这会不会……”
他说着说着,不知该怎么接着说下去了。
身旁石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毕竟避讳生死是人之常情,那接下来老章要说的话,他们大概也都知道怎么接下去。
只是,这对她而言会不会真的太过残忍了……
……
绯云坡向着胡家府邸的路上,太阳正在升起。
而胡桃只是忍着眼底的泪水,抱着小菜篮抿着唇奔跑着,很害怕会被人叫住问起关于祸斗的事情,她不希望对方也被显得奇怪的对待。
哪怕她也说不清道不明,那种不经意间的区别对待该怎么形容,但她不愿意把对方推出去。
“小斗很正常的……他没有生病的……”
那声音细微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被带进了狂飙的风里,贪恋着谁往日温暖的味道。
“他很温柔很好的……不要怀疑他……”
她咬起小虎牙,像是要保护住自己的珍宝那样,尽量让那梅红色的小眼睛都显得凶巴巴。
那风拂过,她瞳孔中倒映的色彩一再变化,恍惚间有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
那蓝紫色的长发如此温柔,偏偏身上洁白的病号服与那光溜溜还在淌血的小脚丫,和他那身后带着浅淡鲜血的小脚印……
都是如此刺眼,刺痛她的心扉。
那一刻祸斗茫然的脸上只有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世界的恍惚,那记忆里有着五年空白变迁的璃月展现在他面前,每一刻都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已经没办法适应现在四周的景色,像是坐立着都与此地格格不入那般难以适应。
他在害怕,那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
可是那空洞的眼眸底仿佛不知道害怕是何物,只是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地向着前方走着,脚底板像是被石子划破。
却也不明白痛苦是何物一般,只是抱着那狐狸面具,忍着刺痛一步步走着,就像是那前方有着什么必须寻找的珍宝在呼喊着他。
而在看见胡桃的那一眼,他那仍是空洞的眼眸里即便仍是遍布阴霾,开口的声音也仿佛缺失了感情那般平淡,只是那份欣喜,胡桃明白的。
“阿桃……我……”
他欲言又止着,看着那菜篮子下一刻被谁不管顾地扔在一旁,那柔软而又温暖的女孩展开了臂膀,只是呜咽着拥进了他的怀抱里。
生气极了那般,小虎牙咬着他的锁骨位置,却一点儿都不敢用力,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那紧闭的梅红色眼眸于眼角淌落泪滴。
“……对不起。”
祸斗感受着怀里的胡桃像在颤抖着流泪,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一次让对方感到伤心了。
“阿桃乖不哭,我的脚只是被石头划破了……院里的小菜篮不见了,我以为我弄丢了……爷爷说阿桃你出门,我很担心……”
他的声音很小,那已经被平淡冲刷得失去原本颜色的惶恐,于此刻胡桃听得很清楚。
胡桃抬起眼眸,看着祸斗身后那一排断续的血脚印,似乎明白过来对方分明就是在划破了脚之后,仍是不顾一切只是奔跑才会这样。
只是,那一排脚印都是循着她的方向,仿佛也是因她而不顾一切,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生命中对的人,哪怕现在的时间显得脆弱。
“以后不许这样了哦小斗……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受伤,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她微笑着抬起头说着,那一排浅浅淡淡的牙印还在泛红,可是她心底已经不生气了。
“我生气了哦,回到家你要做好吃的给我,我要睡懒觉,我想一醒来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小菜篮都埋起来。”
那小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噜响着,但她仍是很倔强,只想要对方答应她显得任性的要求。
闻言,祸斗轻轻点点头,那目光仍是恍惚而又茫然地望着这条陌生而又熟悉的长街,直到他的手被谁轻轻牵起,脚丫也被谁的小绣花鞋套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回家~!!”
胡桃回眸嬉笑着,那一刻她眼底梅红颜色的璀璨,与那像蝴蝶翅膀轻摆的杏色马尾,以及她口中说出的那句显得轻松而又贪恋的话语。
都已经深深印入祸斗的心底,成了他哪怕终有一日直至弥留之际,也会记住的画面。
他觉得,这一刻他应该要笑得很开心。
“嗯。”那回应,发自内心。
那笑容真的很好看,笑眯起的眼睛把那已经寻不回太多情感的钴蓝色瞳孔遮藏,连那粉黛眼影下墨点的泪痣都被轻轻牵起,一如以往温柔。
脚下踏着的绣花鞋,每一步都柔软到了心里,再没有那让他感到不适应的疼痛。
……
所以哪天,她唤他的话。
他一定……是会回头的吧。
第一百七十章:下辈子再做你们的孩子好吗 悬赏4/80
夜幕朦胧着那本就迷离的月光,试图让它也沉睡下……而不必让夜晚随它微弱光芒寐不欢畅。
和裕茶楼,一扇虚掩的门扉后。
谁人将那一焯浮沉淡香的清醇端放,只感受着一叶轻摇直上清香的暗来,抿唇于苦涩徘徊。
窗外是碎雨轻踏冷窗的夜,并不是谁都能卸下嚣尘烦乱的心情,就单单只是泡上一壶清茶。
就单单只是伴灯品饮着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单单透过轩窗去欣赏微风夹雨的清冷。
至少此刻临窗而坐的钟离并不能,也不被允许把心底的郁闷放下,茶水的清苦与他而言亦是无味,在不经意间就有愁苦涌上心来。
虚掩的门扉终于被谁轻轻推开。
那晃悠着走进来的锅巴面色悲戚,颤巍巍地捂着小肚腩,随即啪嗒一声就坐在了钟离的身旁,把那桌上的下酒菜吧唧啃起。
“我可算知道挨了香菱那丫头一拳是什么感受了……怪不得你不加防备都要被一拳撂倒,今儿我就没能吃进去一点东西,可饿惨大爷我了……”
它十分落魄地卢卢唏嘘着,正义的声音都显得像是被拔了毛恶特瓦林一样悲戚黯然。
“不过比起你嘛,我的处境总是很不错的……这不是结了婚了么,怎得又被扫地出门了?”
它从那身后掏出了一坛酒,随即就把钟离那杯中的苦茶水随意倒掉,为他上了满满一杯。
“天天喝这些个苦玩意,你也不怕被腌入味了,愁眉苦脸可是上哪儿都遭嫌弃的。”
闻言,钟离亦是回过神,沉默着将那杯中的酒水饮下,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调侃。
“那纸契约的事情……马科修斯你是如何看待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我很久很久了。”
他看着锅巴手里的碗筷滞住不动,那双显得憨笨的眼眸此刻似乎也露出了复杂无比的神色。
“……摩拉克斯,还记得你将我原本的尸身用天星包裹撼碎成灰烬,洒遍了山野的那一刻么?”
它笑眯起眼,话语中情绪平淡。
“最后那一刻我是很感到荣幸的,因为我背负在了你的身上,你会替我走接下来的路……因而我哪怕到最后一刻,都会笑得很开心。”
“你是个榆木脑袋我很清楚,岩神的这个位置负担实在太多,你考虑的事情总是要几经周折的,旁人眼里的不近人情,却是你最大的温柔。”
说到这里,锅巴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唏嘘自己相较于对方到底有多轻松,多自在。
“因为无论对错,璃月的追究终是到你身上,这冠子太重,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归终一直都在逼你放开担子,她生气,是因为她无能为力了。”
“婚姻也无法让你得到歇息的机会,她除了生自己的气还能干什么,你问我对你与稻妻的那纸契约有什么看法,可我一个局外人的看法……又能有什么用,你错了一步,就是真错了……”
“只是当事人的年纪实在还太小……他早晚会起了恨你的心思,又是或者就这么把感情都磨灭在你予他的关爱里,甘愿成为你得力的工具。”
它抬起头,像是想得到对方的答复。
听了这话,钟离良久都是沉默,只是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憨笨实则是大智若愚的老友,心底无论如何衡量都无法举旗答复。
“……这契约的存在,大抵是要藏一世了,如今斗儿已经不能再受到太多刺激,他的另一个人格已经因此而失去了意识。”
“此事的知情者……目前除了你我、归终还有魈和钟老友以外,我都瞒着,也只能瞒着。”
他抬起头,眸中平淡而又稳重的风采依旧,只是其中需要思考的事情,又过于沉重。
而马科修斯所说的那些揣测方向,以及所谓的工具一词,他却已经没办法接过并且回复。
最终,锅巴也只能失落地低下眼眸,那碗筷已经没有太多拿起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开口。
“香菱那孩子最近总和我抱怨说小斗平日里变得没精打采,甚至会困倦打盹,一睡便是一天清晨过去……想来是他如愿的吧。”
它看着钟离,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他随魈去当护法夜叉,免不了经过你的视线,那真的是个乖孩子,只是病得太重了。”
闻言,钟离的脑海里即刻浮现出了前日夜里的画面,那时祸斗就这么面无表情地静静地跪在他家门前一动不动,如同人偶那般一动不动。
……
那天也是月色朦胧,细雨轻微。
祸斗抱着狐狸面具只是跪在那古朴的宅邸前,过了许久之后才将头抬起来,眼眸黯淡。
“帝君大人……我想帮忙……”
蓝紫色的长发散落在风里,依着他那很轻微很平静的声音,阐述着已经为数不多的渴望。
“阿桃和爷爷说,我以后不用打扫家里,以后也不用出门买菜了,他们是不是不需要我了……可是我……不想失去作用。”
“您答应过我的,我长大之后可以去陪着魈师兄当护法夜叉,我等了好多年了,我可以面对那些危险,不会喊疼的……我想帮忙……”
他像是摒弃掉了所有软弱那般,无比平静。
那其实一直在他心底的想法,也被他说出来,他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会显得乖巧的原因。
终其一生,就只是不愿再被抛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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