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悠远的画面中,蜷缩在石狮子旁的孩子只是呆呆用那溢满泪水的钴蓝色眼眸看着天上落下的雨滴,缩着幼小身子直到那一只温暖的手掌向他伸来。
「你,为什么……看见雪飘落就会想唱歌?」
「为什么,在放手时刻眼泪会掉落?」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那石阶前上,孩子望着天上的云只是望着,怀里紧紧抱着的狐狸面具慢慢老旧,慢慢裂开了豁口,慢慢被雨水与污垢沾染,慢慢地蔓延出裂纹。
「你睡了……可时间它依然走着……」
「你怕了……恍然抬头梦却醒了……」
漆黑的世界里,蜷缩在角落中的孩子只是呆呆用那流不出泪水的钴蓝色眼眸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自我,微微笑着背对着他向那危险的外界迈步走去。
牢狱之中也是一片黑暗,那夜灯的火光在他手中颤抖熄灭。
「你会静默……手握着星火等在至暗时刻…」
「你被击破…当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
「一个一个走过,一个一个错过,一遍一遍来过,一次一次放过,一声一声笑着,一声一声吼着,一幕一幕闪着…刺痛我。」
终于那牢门打开,孩子的脸颊上落下眼泪,眼前洁白的相框里老人的微笑如此慈祥,那仪倌队伍后方人群们指着他的衣服,他只能往前走。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那歌声哽咽停下,又深吸气着再度唱响,此刻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个孩子身上,把那一切阴霾都终于驱逐。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
「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但那一刻,获斗已经听不见那悠远歌声了,他浅浅笑着躺在最温暖的的天光里,发丝随着歌声轻轻晃着,像是做着最甜最美的梦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在她温柔眼眸的你是什么」
「闪着光坠落,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那一曲终于唱完,祸斗的脸上已经被悲伤的泪水浸透,他用那泛红的眼看着就像是很久以前就喜欢偷偷蜷缩在他身旁睡着的获斗,微微笑着。
他笑眯起了眼,粉黛眼影下墨点般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如此好看。
而这一刻,获斗才像是心满意足般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睁开过。
「赤团…我今天…过得比昨天…」
他死了,怀揣着永远都割舍不掉的温柔,在温暖的怀抱中,明亮的阳光里得到了他应得的谢幕。
「真的…很好哦……」
沉默了不知多久,祸斗抿着唇坐在地上,笑容都好像已经变得释然。
“我知道……可能我得不到爱,我一直一直都不敢拥有这样宝贵的愿望。”
他将获斗轻轻揽到怀里,像是分享珍宝般将那颗黯淡的神之眼塞到他的怀抱中。
“……但至少获斗,一直都很爱很爱很爱自己的哦。”
那一刻碎片簌簌散开,像是与他融为一体那般化在了他的身上,把他那所有的裂纹都完好如初般填补修复,那些情感与记忆念想都落在他的灵魂里。
他透过指缝看着对方那拼命制造的这一片阳光。
真的好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感受到他分享的这份光明,告诉他自己已经被他从稻妻那连绵不断的大雨中带到璃月的阳光下。
祸斗闭上双眼,拾起那颗神之眼让自己的额头与它轻轻对碰着,就像是他第一次在白狐之野上抱起那只小赤狐时,像触碰家人一样轻轻碰着他的珍宝一样。
“晚安……获斗……”
第二百一十九章:看过故人终场戏
云来海码头,熙熙攘攘影影幢幢。
偏得却似无人敢大声喘气,彼此面面相觑时都是喑哑无声。
街坊们无不急得面露焦色伸长了脖颈,想透过那千岩军的封锁线望一眼那万丈晴空下安安静静躺在担架上那如瓷偶般的孩子,却又生怕嚷嚷时吵醒了他。
只是此刻码头那畔绵延起伏的金光如此浓郁,里头的声响已经半分看不真切。
继而东升簇拥到了最前头,紧贴着那背对着他的千岩军士兵弘毅小声开口。
“弘毅。你给大伙们透个底儿,小斗子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话语已然哆嗦得都有些上气不通下气。
“刚刚那街坊们都看得真切啊,那孩子在天上落下了的时候洒的血都成雨一样了,沾得浑身上下都是,几乎都成了血人了……”
说到这儿时,石头也是急匆匆地想着想要凑上前把情况看个究竟。
他脑筋一转想出了个相对妥当的法子,便即刻按着其中一个千岩军的臂膀。
“实在不行咱们派个代表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都好……不会给那做法的仙家和白大夫他们添乱的,那孩子说什么也都算是救了街坊们一条命啊……”
他嘟囔着,那周遭街坊们闻言也是眼前一亮。
那老章、茂才公等人更是已经打起人情牌,就想要好歹知个结果。
“是啊是啊……这都是那么多年的街坊了,现在这件事儿哪能瞒着我们,就算不能进去看望那孩子,也不能让大伙儿都吊着个心在这儿吧。”
一时间附和声四起,不绝于耳。
一众街坊们亦是不约而同地把声音都悄然压得很低,不仅仅是因为生怕影响到那仙家做法的进程,也不全因接连的恐慌而没了底气。
更重要的是,现在家室已经衰微如此的往生堂胡家是显然难经得起这风波的。
“再说了……不只是街坊们悬着个心,那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是人家里的梁柱了,总不能让小胡桃那妮子一直惨白个脸坐在那儿等吧。”
卯师父用担忧目光悄悄望了一眼那后方不远处的石狮子旁,那一头香菱云堇与行秋重云四人亦是坐在胡桃身边轻声安慰着她什么,后者却只抱着那面具碎片发着呆。
“这要不拿出个准话,那妮子估计精神就会一直紧绷着,胡老前阵子离开就已经给她带来很大的刺激了,我是真怕那妮子想不开憋出问题来啊……”
听了这话,那一众千岩军面露难色,只是长叹着苦涩回应。
“大伙们啊,这事情也真不是我们千岩军这边能够决定的,别说是你们了……”
“我们也巴不得进去看一眼小获斗啊,想想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就感到难过……自从他出狱之后街坊们什么时候给过他太多好脸色,也体谅一下我们吧。”
弘毅把石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叹着拿开,轻轻顿了顿手中的钺矛。
他回头看着那一众千岩军同事们,目光彼此照应点头后才有些犹豫地开口。
“现在里边的情况那是谁也拿不出个准话,我们千岩军也只隐约听见说小获斗在那魔物身体里闹腾到天上的时候出了事情,你们也看见那到冲天的雷光了吧……”
他的声音声音已经有些丧气,他口中的这点情报同样也是千岩军们口口相传出来的,为了定心把这些话记得一字不差,也正因如此心底才有些发凉。
街坊们闻言面色一白,那四下熙攘的声音蓦然就静了。
“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挨了那道雷光和那魔物体内几千斤海水的重压……在送到港口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了气,只能看仙家们有没有回天的妙手了……”
“不是我们不让你们过去,是真要过去妨碍了仙家们……那孩子就真回不来了,所以都都冷静点儿,这事儿谁都着急,咱们这么干着急着有用吗?!!”
一语落下,这喧闹场霎时静得真仿若针落可闻。
那千岩军们看着周遭一众骤然都哑然无声的街坊们,只得心头泛苦地长长叹息。
在听到没了气这三个字,不少街坊们的脸就已经铁青了下来。
一时间有瘫坐在地上闷着抽烟斗的,有悄悄躲到另一头抹眼泪的。
“唉……帝君大人呐,保佑那苦命的孩子平安无恙吧,他年纪还那么小……没能享过几年福,却已经吃了人家几辈子的苦了,待他好点吧……”
也有登时就忍不住痛哭出声还在努力压低声响的,也有碎碎念着双手合十托帝君保平安的,喃喃细语的声音无不流露出悲观的念头。
毕竟当初祸斗的手脚折了之后都要那么多年才能治回来,况乎起死回生呢?
“混账玩意?!我都干了些什么?!那天我明明在家怎得就没给那孩子开门,那孩子端着花糕冒着要下的雨就为了捎两句话!!我为什么连开门都不肯!!”
更是有已经哭得不成人样,面红耳赤着捶胸顿足着仿佛想要自扇耳光。
“那孩子这么小年纪当的护法夜叉……定是受尽了书里写的那业障疾苦,我说他怎么这两年牢狱里面没说半句话,这就是怕误伤了人才把自己逼进去自囚的啊。”
“怕是那身戏服是让他念起自己那不作为的母亲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十来岁年纪又怎能把亲生母亲恨得怎样,我们待他如此冰凉却还要逼他把那身脱下要他一个解释……我都想不出怎得向那孩子解释我的过错啊……”
“可怜的小获斗……他明明一直都那么乖那么懂事……”
这乱作一团的场面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收场,情绪如此复杂。
唯一几乎都是街坊们心底共有的情感那便是由衷的愧疚,由衷的自责。
那千岩军们听着那些低声哭喊也是红了眼眶,只是好生好劝拦了半晌之后。
终于弘毅攥紧拳头,带着哭腔低吼着一把拽起了那瘫坐在自己身前哭丧着脸的石头,只把那手底的钺矛往用力地上一扔。
哐当一声金铁碰撞的声响像极了定心的案板,让那周遭的声响霎时一凝。
“哭!!都在这里哭是吧,也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在这里哭有用吗,好歹好说像个大人一样给孩子们做个坚强榜样吧,你们都绝望了那孩子们怎么想?!”
他喘息着,眼看着那周围的邻居们终于停止了呜咽才接着开口。
“千岩军的口号是‘千岩牢固,重嶂不移。干城戎甲,靖妖闲邪’,这么多年来我嘴里念着它没几万遍也有几千遍了,眼看着魔神来了然后呢?!!”
“我到现在才收到消息说碧水原上另一个护法夜叉在数万魔物群里孤军奋战一直战到浑身是血才终于有仙众相助,璃月守卫者更是头一遭全员都已经调往了琥牢山,那里地动山摇地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用得着猜吗,那我又干了什么?!!”
“哭无力哭憋屈轮得到你们吗?!我们千岩军有多难受你们又知道吗,现在我们就指望着护送了一路的你们能替我们抬起头来,结果你们这让我们怎么想?!”
嚷嚷着,这个铁打般的汉子也已经落泪。
“现在人家小获斗拼尽全力就换来你们在这里哭,就不能盼点好吗?!!”
听了这话,那一众街坊邻居们都是泪流满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各回各家等消息吧,在这堵着路不算个事……日子还是得过的。”
末了离散一步三回头,所言皆是叹息。
……
石狮子旁,那眼眶泛红的胡桃还坐着呆呆等着。
她无助地揣着那怀里碎裂的面具,口袋里紧紧护着的同时还有一纸不知为何已经成了碎片的婚书,她其实能猜到但还是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身旁的香菱几人亦是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得陪她一起等着。
“小桃你别担心……斗哥哥他会没事的,锅巴在他身边呢。”
香菱轻轻揉了揉胡桃的小脑袋瓜如此劝慰着,环顾着行秋重云等人眼露忧色。
“是啊阿桃,阿斗他……”
行秋欲言又止,聪慧如他在得知了祸斗护法夜叉的身份之后心底已经是真的苦涩难言,那由衷的愧疚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所为的侠义心肠。
闻言胡桃只是呆呆点着头,紧紧抱着那面具碎片呢喃着祸斗的名字。
蓦然那不远处金光化作长鸣终于散去,她即刻睁大着眼眸急不可耐地迈开了踉跄步子一边落泪一边奔跑着,那身后重云云堇几人亦是快步跟上。
可步伐停下时,泪水也终于像是梦一样破碎在了地上。
她看见了那双黯淡无光的钴蓝色眼眸半睁半闭,垂落的手掌不曾摆动。
那一刻迎面走来的钟离归终与魈还有紧随其后的留云理水与削月三人乃至艰难到来的申鹤、甘雨和锅巴,几人的那底都只有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钟离黯淡着金色眼眸,只是轻轻抱着怀里仿佛真的像没有生机的人偶一般的祸斗,向着身前那眼底满是绝望的女孩艰难万分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仿佛天真的塌了一般,胡桃面无表情地坐倒在了地上。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泪流,那双梅红色的眼眸里好像也没了什么光彩。
归终与留云二人下一刻已经于心不忍地拥上前去,把这可怜的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将她的小脑袋瓜埋在了温暖的怀抱中让她至少得以喘气。
知道她的啜泣声终于渐渐变大,才至少是于悲痛中松了口气。
“桃儿不哭,不哭……斗儿他保护了整座璃月港哦……”
云堇、香菱、重云与行秋几人也已经捂住了嘴,眼眸都睁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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