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第三百五十六章:往后,璃月就是你的家
钟离落寞地缓缓低垂着眼睫，瞥过那一滴一滴落到这金光壁障外的雨滴。
他感受着自己怀抱里那泣不成声的孩子无比冰冷的手足。
听着对方那真的就是被强行夺去所有珍贵之物的崩溃哭声，在对方的痛觉还未恢复的刹那迅速无比地将那把无锋剑拔出抛到一旁，止住了他的鲜血。
那一旁地上断裂的半截和璞鸢与降灾长刀的碎片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让他抿着唇感到更加苦涩。
这样的结果他并没有太多意外，却也只是感到由衷的无力。
因为在这孩子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抬起头时，有这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对方与自己的母亲像极了。
都是那种一心偏执追求某些东西，又因为失去了所应保护之物而单纯到极致的那种无助与挣扎。
只是不同于已经历经千年岁月的影，眼前的孩子还半是张白纸般脆弱。
同样甚至更过的无助与痛楚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未免过于残酷。
最可怕的是，自己还曾几度变成了伤害他的施暴者。
温暖都变得好像将会带着如针刺般痛落下的时候，本就疯了的他重新搭起来的世界就已经塌了。
所以到底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才能让这个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的孩子不去走向极端？
那断续着歇斯底里的哭声里带着由衷的不解与悲痛，好似真的忍得太久太久以至于决堤般难以停下。
钟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温柔地探出手去小心地擦拭掉国崩脸上流不完的泪滴。
几度回忆，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未曾见过这孩子哭得这样惨痛。
印象里的对方大多只有默默泪流的麻木，以及不顾一切去与苦痛撞得头破血流的疯狂举止。
他轻轻揉着对方的脑袋瓜，轻轻搂着他尽可能地笨拙安抚。
旁人常说自己嘴笨如古董，这点他是认的……尽管那搓衣板跪着也对他而言毫无疼意，但为了自己那噘着嘴显得于心不忍又刻意凶巴巴教训自己的妻子，他多少也是有去努力学习温柔。
以至于他真的庆幸，再度遇见这个未曾保护好过的孩子时能险而又险地赶到最后关头。
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不长心眼地劝这孩子坚强抬头，你看他已经崩溃得再站不起。
所有的振作也都需要缓冲的时间，不是么？
蓦地那雨滴忽然不再落到金光壁障上，一道巨大的阴影遮蔽住了天穹。
钟离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低头巴望着他们两人的仫杜林那堪称遮天蔽日的龙首。
他并不在意那些没有落到他身上的雨水，毕竟这一刻他已经陪着这个孩子在淋另一场雨。
被泪水打湿的衣衫也会变冷，他在思量着要不要用元素力将其蒸干烘暖。
这一刻钟离与杜林静静地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那双狰狞可怖的血红龙眸里分明带着对他的惧怕，没有敌意地只是在忧虑焦急地凝望着他怀抱里的国崩。
在留意到对方那庞大四肢显眼不已的无力发颤后，钟离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呜……”
更似恐吓的龙吼声掀起可怖的狂风，席卷得金光壁障外的枯草都翻飞远去。
但比起恐吓与示威，这道龙吼声里分明带着他能听得出的哀求。
钟离轻轻揉着国崩的头发，心疼地听着对方的哭声里夹杂着的破碎咳嗽。
在这一刻，国崩终于茫然地抬起了那仅剩的眼眸。
在看清钟离的脸庞后，他却最终只是恍惚地望向对方的身后。
那只手掌伸着招着，像是还是想要向着那个方向挣扎。
他低吼着破碎的音节，像是疯了一般死死地睁大着那惊恐的眼眸。
“……”
“……斗儿，若是你需要生命力的话，我也是有的。”
钟离的声音很轻，却让这一刻的国崩蓦地浑身一颤。
“所以不要再前进了，好吗？”
他轻轻拍着国崩的背，继而又步伐沉稳地向着杜林那庞大的身躯走着。
恍惚了半晌，国崩睁大着眼睛看着蒙德城的轮廓变得越来越远。
那只探出的血淋淋手掌终于还是慢慢放下，半睁着涣散的眼眸慢很沙哑地动着唇瓣。
“帝君…大人……”
循声钟离侧脸看他，眼底没有半分责备地放慢了脚步。
“可是我……没有能回报……你……我只带来了…灾难。”
“我不知道……怎么还你……”
这声音和微风一样轻，吹拂过了钟离的长衫。
国崩躲闪着不敢抬头去看钟离那柔和的眼眸，显得惊恐无助地蜷缩起了身子，陷入了某种无力的自我保护。
“……那斗儿。”
钟离揽着他的脑袋瓜，轻轻揉着。
循声国崩微颤了颤，像是在等待审判落下一般静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往后。”
“璃月便是你的家了。”
那沉稳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旁的雨水落到枯草上般轻。
沾染在上边的血迹还是被冲刷殆尽，落入了土壤再不见踪影。
闻言，国崩半睁着眼睛。
深紫色的眼眸底，那一抹歇斯底里的疯狂终于还是疲倦得歇息，又何其悲伤。
“……嗯，帝君大人？”
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却在这瞬间钟离分明愣得连轻抚着怀中孩子发丝的手掌都在发颤。
“这是……来世吗？”
在国崩眼底那名为执念的光芒彻底黯淡的那一刻，翻涌的鲜血猛地从他的口中飞溅溢出。
他感到意识和身体都变得很轻很轻，身体里承载着的来自钟离赋予的生命力似乎也填补不了这份残缺，他并不愿将其浪费地全部送到了杜林的身上，或者说送到了另一个自己身体里。
国崩努力呼吸着，颤抖着还不愿死去。
他们说好的，交换彼此的珍宝。
也许两个没用的孩子都没能成功走到远方，没能够拯救、保护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事物。
只是他比较没用，仅有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下一刻形同大海般浓郁可怖的诅咒业障如决堤般肆虐在他的灵魂深处，似乎也本就应该在很久前爆发。
国崩半睁着的深紫色眼眸终于陷入了宁静，带着浅浅的泪水失去了光泽。
他不自觉颤抖着，咳嗽着还想活下去。
他明明才想起来那个约定的，很重要很重要的约定，但是连爬到远方这件事都做不到。
他真的不只是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了，真的，他甚至已经很久不再有渴望。
「你可以替获斗……」
朦胧中的声音，如此遥远。
「……不可以了哦」
国崩涣散黯淡的眼眸望着远方，唇瓣很慢地动着，身体的动作其实早就已经停下。
已经到极限了。
或说还能够坚持着听到那些，本就像是命运予他最后的、残酷的温柔。
「对不起……小傻瓜」
血淋淋的那只手掌终于还是无力垂落，耷拉着倒映在了钟离那睁大的瞳孔里。
风吹拂得很轻很远，把那天上落下的雨水都吹得轻微。
钟离发颤地咬破了唇瓣，不知所措地紧紧地抱着怀里已经永远失去了呼吸的孩子。
无声地落泪着，蹭着对方那遍布干涸血迹的脸庞哭得让泪水都被洗清。
可是，来世真的会很遥远的。
他不知道再过六千年岁月，能否等到……
如果要更久的话，他真的会等不到的。
到底错了什么？
另一边。
特瓦林抬起龙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抱着国崩宛若石雕般站在原地无声落泪的钟离。
最终又复杂万分地看向了那大得遮天蔽日又在此刻显得的难过不已的魔龙杜林。
最终它也终于不再低吼，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毕竟它也清楚神明绝不会轻易落泪。
唯独坐在它身上的空与温迪两人仍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彼此面面相觑时眼底的苦涩如此相仿。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雨也会停。
鲜花会盛开，伤透了喉咙的鸟会坠下。
倒数计时的生命，以此为代价。
只是恰好时候到了，他们见到了。
“空~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派蒙坐在空的肩膀上，把小脸蛋埋在后者金灿灿的发丝里有些悲伤地小声嘟囔着。
“明明他才是坏蛋来着，我们是为了保护蒙德城才费心思去阻止他的……不这样的话，会害死更多的人。”
“只是空……派蒙忽然有些不明白，你明明也和我讲过好多好人打败了坏人的故事，结局都很美好……我听着故事里的人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笑得也很开心。”
她最终还是缓缓缩到了空的怀抱里，缩着身子恹恹不乐地抬头问着。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我会高兴不起来呢？”
闻言，空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嗯……这个问题等小派蒙长大了就会知道的哦。”
他揉了揉派蒙的小脑袋瓜，小声地哄着她。
朦胧中他也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做错了些什么。
但是到底是哪儿错了，他也说不清楚。
下意识地，空轻轻拨开了眼前只有他看得见的系统面板。
蓦地只是微微愣着，眼底流露出了几分不解。
“不要太过放在心上，空……这样的事情是想不出结果的。”
温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低头轻抚着手底的竖琴。
他看着杜林的身影向着雪山一步步震天撼地地走去，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很不凑巧的事情是，谁都避不开它～”
……
高塔上，浅浅的呼吸得到了延续。
获斗缓缓睁开了钴蓝色的眼眸，下意识地颤动着身子望向了蒙德城的方向。
他隔着厚厚的乌云，朦朦胧地望见了一抹明亮的金色光芒。
像是灯火一样暖，断断续续地为他一点点地送来了一些似乎很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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