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吼……呜……”
“呜……”
轰地一声响,它那早已经到了极限的四肢像是哀求那般又一次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杜林仰天呜呜哭泣的声音真的已经很清晰,这雪山上的所有生灵也终于都能听得懂这理应是所有生灵都能共同表达悲伤的声音,而不再只是彼此无法沟通的符号。
只是它真的还是不知道,有些时候即便是终于可以沟通。
即便是真的可以把情感传递,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总有些事情,也会被冰冷拒绝,会不被答应,会被否定忽视,会被嫌恶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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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请笃信一个梦
哪怕它诚挚如最洁白的泡沫、无瑕的落雪。
……
震颤颠簸的声音也终于轻微,整座雪山除了风雪呼啸外就只剩下杜林那冗长艰涩的哭泣声还在幽幽不息。
安德留斯迎着寒风静默地仍是奔走在杜林那已经无法再撑起的背上,狼眸间色彩偏黯了几分。
也唯有这一刻它确实又一次望见了那一条如裂缝般隔开了人类与魔物之别的清晰沟壑,它也无法做出评价。
它只是再清楚不过,人与魔物终究不同。
即便这样的说法有些时候模糊得难以体现,总有放下偏见的例子上演在这个美好的提瓦特大陆。
人与魔物有着各自的家园,有着互助互利的境况,可以一起守着太阳攀上彩云、星星挂上露水。
但是那样的美好无法成为回答隔阂的答案,眼前的画面是确实无法骗着任何人去忽视的。
——如若抱有美好的初衷,谁能来解释眼前的这头巨龙为何欺凌一生都无法拥近片刻光明?
但这样的问题、亦或说是这种事情大抵只能归根于少有的不幸。
嗤之以鼻深觉无关痛痒亦或是暗嘲可笑若是成了常情,总会纵行恶小而为之的情景枝节横生。
所以无论彼时还是此刻,除掉这条无助溃逃的巨龙都像是能让一切归于安宁。
尽管事实与真相便是哪怕无论有没有它,太阳都会升起落下,只有人心会渐渐成熟。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 但真正的成熟,绝非麻木到对不公的哭喊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缄口不言,而是不为此偏倚本心本性,不为此心冷心悸而否定美好,那步伐所至之处终究会绘成即便是回首也会无憾的答卷。
因而安德留斯它不会否定自己内心确实已经起了恻隐,这并不可笑,它更清楚自己不会背离立场。
在真正的天明来到之前,需要用一颗怎样的心去将不甘填平,每个人的答案都绝不相同。
在需要彼此对立的黑夜里,彼此无需怜悯。
在黎明到来的正义里——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朦胧间,安德留斯像是感觉到了自己颈上的一缕狼毫被一双的小手轻轻攥得紧了些。
它沉默了半晌,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声音沉着地开口安慰。
“并不需要怜悯,眼下杜林的存在并非真实,璃月的卢皮卡少女。”
这一刻安德留斯的声音分明也显得柔和了几分,它清楚香菱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有着多么由衷的感伤。
闻言,香菱愣了愣,像是回过了神那般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露出了有些艰难的微笑。
“……可是,我能听得出杜林是真的在伤心。”
她只是从杜林那不断流泪的眼睛里望见了深不见底的恐惧、绝望乃至悲伤。
但也就是这样一抹分明受尽了所有能受到的伤害过后的色彩里,还是能够浮现出来得足以支撑起它支离破碎的躯体去与向着它的执念不顾一切继续挣扎的行为,她真的还没有成熟到足以接受这些。
只是这远远的一眼,就让香菱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地吸了吸。
“……归终姐姐。安德留斯先生,杜林是不会停下来的……但它真的已经伤得很重了。”
香菱有些像是哀求那般望向了身旁抿唇不语的归终,轻轻扯着她那宽大的袖子。
“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雪山让给它,现在雪山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让给它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建议显得有些任性。
只是朦朦胧中,香菱忽然回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神志不清的锅巴捧着她回到璃月港时迎着漫天炮火的画面,她记得那时锅巴眼里那抹纯粹无比的光,于此刻杜林眼底微弱的光芒绝对是一样的。
那种像是永远不会退却的光芒,绝对不会是任何坏人能够有的,她非常清楚这只看着很大很凶狠的巨龙其实更大概率只是一直没有被理解,只是在尽可能地习惯伤害,在伤害中努力保护着什么。
“虽然锅巴因为它受了伤,我好担心锅巴,但是归终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没办法讨厌杜林。”
香菱那玲珑无比的心其实已经大概猜到锅巴这一次受到的伤害有多重,但那并不是让她对杜林心生任何愤懑的理由,哪怕她只知道杜林的坚决,没有办法去辩解彼此都不得已地对碰的局面。
闻言归终微微愣了愣,眼神也变得过分温柔。
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后将香菱轻轻搂过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对方的小脑袋瓜无声安慰着。
“菱儿,没有必要去讨厌杜林的……这种问题对现在的你而言实在太沉重了,不要多想好么?”
“雪山的事情……其实姐姐也不知道如何定夺了,对不起。”
那安慰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其实已经藏着无法掩藏的悲伤与颤抖。
“……归终姐姐?”
香菱分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她忽然发现归终的身子颤抖得真的太过剧烈。
可就在她就要紧张追问的时候,归终的下一句话终于让她陷入了彻底的不安。
“菱儿……你想不想学姐姐的「翳狐机关」?姐姐还没来得及把它们都交给斗儿……”
归终那双美眸只是望着天边渐渐淡去的火焰颜色,声音无比地虚弱。
她像是定了什么决心,那如剪瞳秋水一般款款深情的目光又停在了此刻天边位于主峰侧边的那条金光巨龙,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钟离默契地双眸对望着,所有想要说的话语也都通过这一眼不尽于言中。
只是这一眼,就同样也让钟离的内心乃至脑海没由来地浮现出一抹不安的冰凉。
“斗儿现在的处境……但姐姐可以用脑海里坎瑞亚的禁忌知识把他从那一位的手中换回来……菱儿别怕。”
“我不想学!!”
香菱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强硬地打断了归终的话语,就这么抬头噙住泪水与她无声对峙。
“……布利啾和我说过了,归终姐姐你现在的灵魂还没有完全稳固在身体里,我不傻的。”
她那双澄澈的橙色眼眸底腾升的情感,却是真的镇住了归终的心绪。
“如果归终姐姐你真的这么做,即便斗哥哥真的能够回来……他也永远都不会踏入璃月港了,你真的希望小桃在以后的岁月里都天天在吃虎岩的关口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她孤独终老吗?!!”
这些话香菱呼喊得脸都涨红发颤,喘息得胸膛不住起伏。
“你和帝君大人明明都那么懂斗哥哥,连我都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身边的人用所谓对他好的方式在他的心底留下最深的遗憾和痛苦,还要用整个璃月港的怜惜和关照不断残忍地提醒他!!”
“你换回来的不会是斗哥哥的!!我不许你乱来!!”
只是在她看到归终那眼角无措的泪水后,也终于是又一次低下了头。
“对不起……归终姐姐……相信,相信……”
“相信斗哥哥吧呜呜……他答应过小桃说他会回来,他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你和帝君大人明明好不容易才成了婚,在礼堂的时候你们也宣誓过不会再让彼此伤心也不再分离,你不能失约……呜……”
话音落下时,归终也终于只是咬着唇把眼前低声哭泣的香菱抱紧。
她轻轻拍着后者的背,温柔的眸子望着雪山的方向。
没有再言语,只是一点点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归终姐姐……?”那轻拍着的手掌分明已经慢了下来。
香菱分不清眼前的归终究竟是虚弱得昏了过去,还是已经做了些什么。
“菱儿,姐姐在……不用害怕,姐姐不乱来了……”
回应的时候,归终似乎就已经是冥冥中抓住了什么。
“斗儿最需要的,是相信,对么?”
归终再度睁开了双眸,径直地向着天边处一直关切地望着她的钟离缓缓摇了摇头。
“我……相信斗儿,如果连身为母亲的我都无法相信他的选择……那就真的太悲哀了。”
话音落下时,她也倚着最后一缕本该用以反扑的元素力传唤到了杜林尾部位置。
那一众愚人众队伍似乎都在同一刻收到了撤退的命令一般,有条不紊地快步撤离。
而与此同时她那无力的表情,也让钟离心照不宣地清楚了什么。
——让它过去吧,就让杜林过去。
“如此……”
钟离抬起了头,看着天边那抹破晓的光影渐渐清晰。
“我得以所行之事,除却这般拿起放下……又余下什么呢?”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也在深深地思索。
他看着手底的岩枪,乃至怀里已然沉沉入睡的锅巴不知作何言语,因为分明是处于这样夸张的高度,处于这样凶险的位置,锅巴却也仍是能够在他怀里睡得如此安宁。
对方对他的信任,真的已经到了那种即便忘却一切都会铭刻于心的地步了。
而祸斗……究竟已经多久没有过在他面前能够真的卸下隐隐的畏惧,得以毫无芥蒂地依赖着他入睡了呢?究竟是如何导致了这样的差别,历经悠久岁月的他即便本应不懂,也终归懂了。
“……老友,聪明如你…是算着了以这样的方式来让我顿悟的么?”
下一刻,那岩枪已经被钟离随手抛落到了山间的雪地里,不再秉持威光。
“这一处地脉异常的梦境是斗儿的执意,我该做的从来都不是破坏它……而是信任他,信任他的一切。”
就在那笼罩于天边的金光巨龙终于因他一念之差散去的时刻,他也终于是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但这一瞬间,钟离那如磐石般坚朗的内心却又一次像是被揪了一把。
众目睽睽的雪地冰天里,尚存一息的杜林拖拽着无法动弹的后半身,用前爪一点点地向着雪山挪动。
它那双写满了高兴和希望的眸子被所有人都看见了,整个世界都因那抹色彩而心颤了一霎。
杜林不哭了,它只是像个终于保护住了仅有之物的孩提一般看着眼前冰冷的雪山。
血肉模糊的躯体摩挲在山岩上,前爪一点点地向上攀着支撑着。
在它终于把头可以够到钟离的高度位置时,甚至喉咙还咕噜噜着发出了大抵像是感谢的声音。
钟离有些心绪复杂,就这样目送着杜林把头一点点地探到了龙脊雪山最高峰的山尖。
一点点艰难地稳固住了身子,斑驳的鲜血顺着山腰淌着。
“你如此执着于此地……是为何苦?”
他已经可以朦胧中看见杜林的生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对方恐怕已经再无法离开这里了。
“……吼…”
杜林把自己的身体挂在了雪山的顶峰位置,用两只颤抖的前爪死死地抱着嶙峋的山尖。
随后就这么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转过了头咬起了背上那些高塔的碎石,像是搭积木一样一点点努力地在山顶的位置一块一块,很缓慢地堆叠着,尽量堆叠成高塔的样子。
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里希望的期许很亮很亮,它好像就这样相信可以以此见到那一直想要见的人。
只要能拼凑起高塔,祸斗就能够回来。
它笃信这一个梦。
顶峰的碎石旁,莫娜似乎是拖着疲倦的身子这才终于来到了这一处位置。
她那双淡青色的美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杜林在徒劳地拼凑着高塔,又看了一眼自己手底的神之眼。
最后,她沉默不言地搬起了地上的一块残垣碎片,将其搬到了大概更合适的位置。
一边落着泪水一边搬,却又倔强地没有说任何话语。
杜林似乎对此感到很开心,喉咙呼噜噜的声音愈发轻快。
只是它的动作在越来越慢,最终似乎连大块点的碎石都没办法准确放好位置。
而在杜林胸膛位置处,凯亚与迪卢克同样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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