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浅薄得似乎只要是见到他一眼,一切就已经足够,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慰藉与安宁。
沉默着,阿贝多听着着那梦境外的洞窟里由风吹奏的幽静乐声。
他同样闭上了眼睛,想象一个自始至终都未曾予他任何拥抱的莱因哈特。
却是仅仅过了不到片刻,阿贝多就已经本能地放弃了这样的假想。
不可能接受的,像他们这样的活体炼金造物被生来赋予的情感要比真正的生命脆弱太多。
因为身旁大抵从来都不会有可以倾诉的同类,并不是单单如任何人所想的那般,借着同样是长成一副孩提的模样抱着个小球去寻着别家的孩子,就能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地欢笑的。
——像他们这样的,注定是会因为这种脆弱的情感而不知所措地向着自己的造物主哭诉撒娇的生命。
从被制造来的那时起,就已经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了。
但是即便是同样不被给予太多爱意,阿贝多也知道的,自己起码还有杜林的陪伴。
起码自己时至今日,甚至在已经淡忘了苦痛之后还能幸运地收到这样的爱意,与那最为珍贵的弥补。
那么祸斗有什么呢。
有的。
在莱因哈特予阿贝多拥抱时,祸斗在眼巴巴地、通红着眼眶远远看着。
两手空空一身褴褛,只剩遍体鳞伤。
最后对他露出了由衷艳羡也是祝福的笑容,像是一贯如此。
所以啊,阿贝多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能不能胜任旁听者这个角色,但对方现在很需要他。
他已经无法再自已冰冷的理性去注视祸斗那欠缺了太多休憩的心灵,对方为了成熟似乎已经忘却了喘息。
真的很强大,如若要他去代入对方的视角经历过那些悲哀。
可能如今的结果不是已经倒下,就是已经受不了打击而成了只会又哭又笑的,痴傻的疯子。
“……即便这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想……可能她并不是故意让你变成这样的。”
至少不会是真的翩翩遥远,罔顾你的满目疮痍的。
“我……其实也很想要为你的仇恨开脱,祸斗,但是我知道那所有的一切你比谁都明白,你只是执意这样。”
阿贝多没有办法做到欺骗身旁的祸斗,即便他知道至少现在他是距离对方最近的人。
“可是这样的是没有退路的,祸斗,所以我会在每个你需要我的时候……劝阻你。”
“哪怕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仍会劝阻,就算只有劝阻。”
他向着祸斗很慢很慢地这样说着,也已经做好了对方会不辞而别的准备。
即便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对方从他身上借的稍许休憩的机会也会残酷的消失不见,也仍是这么做了。
如果对方倒在了路上,他会拼尽一切去保护、照顾对方。
可是假若是倒在了远方,那边真的就是倒在了远方了。
“……”
这一刻,周遭似乎连幽幽的乐声都稍显得静谧。
“……我要离开了,阿贝多,我预先留在你身上的印记也要耗尽了。”
祸斗仍是闭着眼睛小憩着,没有去回应对方所静待的辩驳。
“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真正的人以后……我其实还没能完全熟悉现在的身体,和以前还是人偶的时候不同,那时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能感受到元素力,还没彻底损坏就能够站起来。”
说到这里时,他缓缓睁开了那双温柔的钴蓝色眼眸只是看着阿贝多。
“但是也有一次伤得真的太重,有过应该重新站起来去挽回的事物没能挽留住。”
“现在不一样了,我却也已经有些想不明白了,因为我明明要比那之前更容易受到重伤,更容易站不起来,但那应该不顾一切去挽留的事物……如今却已经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回应我了。”
他说着阿贝多兴许不能够理解,却又朦朦胧明白了什么的话。
“谢谢你愿意听我倾诉这些,阿贝多……我想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以同胞的身份和你说话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变成真正的人这样的事情对你而言就像是只要静待就可以垂手获得,和我充满着缺陷的性格不同,你很耀眼,很完美,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造物主在你的身上一定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我想……我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这些吧,但不会太久的,我的学习能力、适应能力还是在的。”
话音落下时,祸斗那一袭白纱衣袍的身形就随他的起身走远而渐渐消散。
阿贝多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要挽留,最终却还是没能做到。
他能够读懂对方无从释放的疲惫,而对方唯一得以解脱的前提在方才就已经告诉了他。
“……你应该用多点时间去休憩,祸斗……你现在真正疲惫的是心灵,虽然我无法从根本上替你分忧这一切,但以往的我在需要放松时就会将时间投入到画作亦或是实验上,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建议。”
闻言,祸斗也只是淡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不,阿贝多,那不是能够让我暂时得以休息的方法。”
他的身影在渐渐模糊的前一刻,朦胧中似乎是有一阵风吹起了他蓝紫色的长发。
“不过现在现实中的我其实就正在休息,上次真正能够这样放下一切的时候……还是在胡家府邸。”
这样一句似乎是带着几分侥幸亦或说是轻松的话语,让阿贝多也赶到了几分意外。
“等等,祸斗你现在在哪儿?”
还未等阿贝多的话音落下,祸斗的身影就已经离开了这片属于他的梦境。
他微微眯起蓝绿色的眼眸,精致俊美的脸庞上却是同样露出了几分优雅的笑意。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顺手帮我多采几株塞西莉亚花。”
在这一刻他其实也是知道的,对方已经算是有意在告诉他自己的下落。
大抵也是需要他帮忙,至少在一时半会不让其他人去接近苍风高地,也就是摘星崖的位置吧。
“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其实已经要变得比先前好太多。”
阿贝多由衷地为对方感到高兴,即便他也知道对方理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最困难的这一步终究还是跨了过去,不是么?
……
苍风高地,摘星崖。
光景一览无遗的整片誓言岬于此刻分外静谧悠远,在清风与暖阳的照耀下美不胜收。
这大抵是整个蒙德最为浪漫的一处地方,在清晨可以与爱人执手傍风,午后可以采撷暖色,夜晚可以依肩数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少女的金色长发就已经被少年编成了麻花辫的模样,耷拉在了她那如雪般白皙的肩头。
在那崖角的位置处,那紫发少年动作很轻柔地用塞西莉亚花编织出了一个很好看的花环。
继而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身旁恬静睡着的金发少女头上,把自己最柔软的怀抱与臂膀都留予对方当靠枕。
这是极为温馨浪漫的一幕,紫与金本就是互配互补的颜色。
当发丝都交织在一齐时,这片被二人暂时所承包的整片海峡都隐约成了共色的海与天一样柔和。
……
【食物名称:???(日落果味)】
【使用效果:①:可恢复生物身上的所有伤势,并使其身体断肢重新生长复原】
【使用效果:②:可使非完全生命物体(例活体炼金人偶)的品质提炼至完美】
【注释:仅食用后可见】
……
那颗意义非凡的日落果,被祸斗从系统留下的背包中翻了出来。
只是原先这颗日落果似乎本是要和他的脸一般大小,如今却也缩得仅有拳头般大。
这大抵也是系统拼尽一切为他争取而来的一小部分,也像是最后的保护。
那上边的两行描述得过分清晰的使用效果,他其实知道那是被谁人有心标注的。
因为如果真的仅仅单纯只能如此恰好地用于治愈他的伤势,大抵天理未必真的会那么执着于将其寻回。
这大抵也是个善意的谎言,但无论如何系统确实在由衷地为他感到担忧。
“……系统姐姐,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颗日落果其实是治不好我的。”
祸斗感到十分心暖地呢喃着,用衣袖轻轻擦了擦这颗色泽很好看的日落果。
“因我真正需要的、希望的,就是我所爱的一切都能够回来。”
“只是在我最开始被爷爷带回胡家之前,我就已经知道那是做不到的了……那么我唯一还能够做到的,还希望着的,就是希冀着身旁的一切能够不再失去。”
“这段仅食用后可见的留言,我大概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即便这样,你也能为我骄傲吗?”
他将那颗日落果用小勺子戳开了吹弹可破的外皮,舀起果肉轻轻地送到了荧的嘴里。
眼下能让祸斗还能感到些许称得上不幸万幸的事情是,如今没能醒来的荧还有着咀嚼吞咽的本能反射。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是喂得很慢很小心,仿佛一直都有着前世那种用不完的耐心一般。
一直到那颗日落果已经被荧完全吃进肚里以后,他才又一次露出了过分好看的笑容,笑得那粉黛眼影下如缀墨花般的泪痣都被这份欣喜牵动那般,令得这誓言岬的万般浪漫景色一时间都失却了光泽。
在这一刻,祸斗也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只是在许久后,荧也仍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这却分毫是没有动摇到他内心的执意。
“抱歉,阿荧……我出门忘了买留影机,下次我会再带你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拍下夜晚的星星。”
……
“这是第一站,你曾经嘴里一直念着的……在我看来明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国崩怀抱着昏迷不醒的荧,一边沙哑呢喃着一边抬头望着漫天的星星。
那双黯淡无光得像是死了一样的深紫色眼眸里没能映出任何东西,却仍是一直候着。
陪着她等天明,然后陪着她看着太阳落地。
一直到夜晚的星星和沾在他身上的露水都渐渐干涸,他才继续抱着荧站起了身。
似乎是因为腿脚太久失却了维修,他几乎是下一刻就又重新瘫坐回到了地上。
在那一刻,国崩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紧紧抱着荧,把神色都埋藏在她那金色的发丝里。
最终当他尝试着把自己的腿脚敲打了几遍,又觉得可以再度动弹之后才终于是好像决定了什么。
继而一边站起了身,一边只是很慢很慢地和她讲着好像是很遥远以前的记忆,
“我曾经还以为,其实她是希望我能够变得无情而又强大……甚至当一个坏人。”
“可是最后当我坏事做尽走到她面前质问她时,才知道她原来从一开始就未曾注视过我。”
他顿了顿,呼吸也很轻。
“她……喊不出我的名字,那时的我笑着反问她要不要趁着现在好不容易记起了我,即兴为我起一个?”
“她没有杀了我,将我驱逐到了大雨中,稻妻城里好像也已经没有了可以让我躲雨的地方……我记着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在白狐之野上搭起了一座很小的木屋,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以后才到了那儿。”
“我想……那小木屋内的就是我仅剩下的一切了,但是在我开门时,雨忽然停了。”
“我见到了一个与我有过不少敌对瓜葛的傻瓜,她被门外的阳光照醒得了过来……”
那下一站似乎并不是璃月的方向,而是另一处港口的位置。
“……醒了过来?”
那因为寿命无几而神志不清的紫发少年呢喃着,远远眺望着模糊的远方。
那是稻妻影向山的位置,在那更远方的是天守阁的方向。
“我需要更多时间,还需要更多……”
国崩的眸子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明了几分,只是轻轻抱着怀里的荧自言自语。
那沙哑的话语里似乎又沾染了更多的疯狂,从未平歇。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不够的话也必须足够……我需要更多时间……更多……”
朦胧中,荧似乎一直都在隐隐约约地听着他的话语。
那些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景色就像是一份新的记录亦或是备份,但根本就不曾被任何人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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