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还是让我这老头子去做吧。”一个声音打断了霜星,三人回头看去,只见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一群伤员中站起,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的左手被齐根斩断,包着厚厚的绷带,另一只手提着把纠察官军刀。
“霜星小姐,你死了的话,会让达到极限的士气崩溃,反倒是我们这些没用的人,会让帝国军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老兵点燃了一根烟,经历了一番史诗级过肺,继续说道:“预备队这种东西,要么用来稳住阵脚,要么用来发动最后一击。”
有条有理的分析让三人一阵错愕,雷恩苦笑一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利沃夫,竟让卧虎藏龙。”
“没那么夸张,就是仗打多了,和一位将军学过些皮毛而已。”老兵昂着头,看到雷恩的表情已有了答案。
“小子,那我先去准备了。”
“您会死的。”已被说服的雷恩脸色严肃。
“谁都会死,得看看死人能给活人带来什么,之前你给我一个鼓起勇气的机会,这次该我还你个机会。”老兵笑出了满嘴的黄牙,转身看向走廊。
漆黑的走廊中已经有上百人缓缓站起,而旁边的大厅则都看着他,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显得惊悚。
“还傻站着干嘛?等军人冲进来把你们一个个砍死吗?”老兵踩灭了烟,提起墙边的军刀。
“抄家伙,跟我上!”
军队那压路机似得战术已熄灭了最后一分幻想,利沃夫必将被毁灭,所有人都会死。
绝境会让人屈服,会让人逃跑,但乌萨斯人——
选择战斗!
“小子,我去了。”老兵拍了拍雷恩的盔甲,头也不回的离开。
雷恩愣了一下,回头大声问道:“您叫什么?”
他看到漆黑的走廊上,老兵扬了扬手,似乎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到。
因为更多的人从他身旁走过,拍着他坚硬的盔甲。
有膀大腰圆的乌萨斯大妈,有缠满绷带的伤兵,有穿着貂皮的富商,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
啪啪。
每个人都拍着盔甲,似乎要拿走好运气,随着炮弹落下,大楼在晃荡,如雕塑般的灰烬蓦然转身,握住了凛冬的手。
“你还有任务,站在这看,然后牢牢记在脑子里,这一辈子都不要忘却。”
乌萨斯少女挣扎了一下,最后像失去所有力量似得靠在墙壁上,她侧着头看向大厅,里面已经变得空旷,只剩下一些茫然的孩子。
她的眼睛像是有了光亮,发疯了一样冲进屋内。
“这真的好吗?”霜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任何人都有权力战斗,反抗从不仅仅属于感染者。”古达面具遮住了雷恩的脸,看不到表情,霜星只觉得那双灰眸冷冽如冰。
嘎吱——
铁门被打开,人群无秩序的涌出,天上的无人机立刻锁定,炮弹纷纷落下。
轰!轰!轰!
残肢断臂与碎肉飞到天上,但炮火已经无法阻止这些疯狂的人,他们冲进了燃烧的街道,用拳头和牙齿对抗钢铁,而苦战的守军看到这一幕,纷纷疯狂的反击。
犹如大海掀起巨浪,让军队阵脚稍乱,很快吐出了到手的街区,开始重新组织防线。
军官们不惊反喜,不仅是省去了到处抓老鼠的时间,只要顶住了这狂暴的一击,战斗就算结束了。
杀戮被推向最高朝,霜星瞪大了眼,看到发疯似得人游走在炮火中,用肉体扑倒一个个士兵,每杀一人都要付出十倍的伤亡。
“等我的信号,一旦得手,就趁着敌人阵脚大乱,带领大楼里所有生力军突击,不要管零星抵抗,一直向前突击,直到敌人彻底崩溃!”
雷恩的声音将她惊醒,白兔子转过头,看向那个没入黑暗的高大背影,忍不住吼道:
“你必须要赢!”
那么多条人命就是为了创造这最后的机会,她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雷恩没有说话,火焰在身上燃烧,巨大的身躯在缩小,沉重的盔甲消失无踪。
余烬缠绕在披风上,雷恩扶了扶尖盔,拔出法兰大剑。
此刻,灰烬不再是一人成军的猛士,他隐入黑暗,漫步于深渊!
第一百九十章 我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第三步兵大队已经推进到大楼一千米范围,突袭弩手随时可以进攻。”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城区已经被我军占领,左翼进攻部队即将完成合围。”
正规军不仅是装备了重甲大盾,通讯设施也极为优良,背着电台的传令兵能够将战况直观的展现在指挥官眼前,而参谋们则不停的在地图上做标注。
这便是全方位的碾压,如果雷恩不是拥有灵魂视野,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部队的位置,而少将则可以呆在几公里以外,掌握每一个中队的情况。
绝大部分地图已经被划上了蓝色的标识,参谋们可以通过军事学院里学到的知识提出几十种作战方案,而少将只需要选择一种就可以了。
“阁下,我方即将完成合围,第一、三、四大队为左翼,第二大队和纠察官大队为右翼,很快就能将敌人包围在镇公所为中心的街区之内。”
“我建议炮兵先停火,等包围圈完成以后,直接以火力覆盖、空降兵突袭和全军总攻击的方式结束战斗!”
鲍尔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右手摩挲着剑柄,喊杀声随着风雪而来,距离他非常遥远。
又一场战斗要结束,多少年没去往前线拼杀了?
他自嘲的一笑,随口问道:“我军伤亡多少了。”
“超过五百,加上纠察官已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一个参谋答道。
“还好,只要军旗还在飘扬,士兵们就能坚持下去。”少将的语气毫无遗憾和怜悯,转头问道:
“有发现那个盔甲人的踪迹吗?”
“上一次发现他是在一个小时之前,他挨了炮火覆盖,逃回镇公所就再也没出来。”
“派无人机牢牢盯住。”少将话语一顿,正准备说话,城镇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所有人像是触电一样抬起了望远镜,只见利沃夫掀起狂潮,数以千计的暴民跳出掩体发动反击。
这种疯狂令人恐惧,可他们是正规军,获得本方部署以后反倒露出了笑容。
“这是面临制裁前最后的疯狂,阁下,我们已经赢了。”
拼命也是要讲资本的,疯狂在军队面前起不到什么作用,难不成有意志加持,拳头能击穿粉碎攻坚手的盔甲?
全家老小一波流,这恰恰是黔驴技穷的表现。
“不要大意,我还没见到盔甲人和那个雪怪队长。”少将脸上泛着笑,战役的胜利对他无用,蛇麟只想要灰烬的命。
“反正炮弹也打完了,你们几个带着勤务兵还有炮兵术士加入战场,绝不能让那个盔甲人跑掉!”
“那您呢?”
“我就在这欣赏暴民的末路,难道这里不是最佳的观赏点吗?”
几个参谋互相看看,齐齐行了个捶胸礼。
利沃夫暴民的生命已经步入尾声,接下来就是后勤部那边要忙着造绞刑架了,说不定还能捞到一笔军功。
参谋一走,少将身边只留下了几个传令兵,他的百战近卫早就分给伊万诺夫一部分,派入战场一部分。
没办法,灰烬和霜星的联手突袭,没有足够的高手根本拦不住。
夜色黯淡,百无聊赖的鲍尔斯抬起望远镜,一边欣赏那些被火力击碎的暴民,一边喃喃自语。
“让我看看,你是要血战到底,还是仓皇逃跑。”
视线内全是黑烟,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杀来杀去,还有一根破烂的整合运动旗帜插在大楼楼顶,就是不肯落下。
他的眼力惊人,隔着几公里都能看到大楼破洞前闪过的白影,然后如高速摄像机一样捕捉到了对方面容。
“那个霜星还在,这是准备死守到底了?”
一个绝好的消息,死战到底的勇士总好过望风而逃的狐狸,免得他满地搜捕。
蛇瞳继续扫过,这时,少将的眉毛却皱了起来。
不对,我看到了一个毫发无伤的整合运动士兵!
‘眼’作为源石技艺,他的视力可谓是超人,某个忍不住跑到破洞边观察的战士都被少将给捕捉到。
‘仗打到这个份上,整合运动还留了一支预备队?这能有什么作用,除非——’
少将放下望远镜猛地转身,一双蛇瞳扫视这冰天雪地,然后就见到一束流光刺破黑夜,从远处飞射而来。
除非斩首!!
他侧身躲开无声无息的结晶灵魂箭,旁边的传令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洞穿,少将没有理会溅在脸上的鲜血,注意到这源石技艺后面还跟了个人。
身高约莫一米八,双手前后摆动,破烂的披风飘荡,尖盔下的灰眸牢牢锁定自己。
雷恩来了,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躲开偷袭的,但现在已全然无所谓,探出的右手握住了背后剑柄,脚步猛地加快。
锵——
大剑拔出就带着火舌,呈弧线的火流融化了积雪,将剩余两个准备拔刀的传令兵烧成了人形火炬,而那人向旁边一跃,单手拍地,整个人跃起的同时拔出了刀。
锵——
两声拔剑的轻吟间隔极短,雷恩没有停,整个人冲透火幕,抬手就是一剑重斩。
铛!!
雷恩将这个身穿笔挺军服的男人压在剑下,四目相对,刹那后,他左手的短刀直接划向对方的脖子。
隐秘而迅捷,先用单手大剑压制,再悄然收割性命,法兰剑术便是将大开大合与卑鄙阴损结合起来,可刚刚摸出短刀,那人就猛地卸力。
砰!
大剑斩开了雪花,短刀划破了空气,将军卸力后仰,靴子带起的积雪拍在了雷恩脸上。
视野一下子模糊不清,雷恩凭感觉横斩一刀,只听‘叮当’几声,几枚勋章在空中飞舞,它们尚未落地,喷发出的火焰将之溶成了废铁。
‘还是没打中?’
拍在脸上的积雪被融化,雷恩却见到那个消瘦的军人居然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借以躲过剑气似得火苗,他迈步而上,抬腿就是个足球踢。
呜——
一大片积雪飞上天空,半米厚的积雪被他一脚荡空,而横斩的法兰大剑忽然换做反手,牢牢的捅进地面。
铛!!
那把狭长的刀贴地斩来,恰好被大剑挡住,就差一点斩断了雷恩的小腿。
两人僵持了刹那,少将滑步后退,‘叮’的一声将刀收入鞘中。
“剑术不错,整合运动什么时候又多了位高手。”
雷恩没说话,凝重的望着对方那双蛇眼,算是搞清楚了这位少将为什么能接连躲过必杀。
“眼睛的源石技艺吗?高动态视力与剑术结合,你很难对付。”
他想起了凛冬的话,此人是皇帝近卫军出身,果然不穿盔甲的,要么是大佬,要么是菜鸡。
“过誉了,尊敬的深渊征服者。”鲍尔斯微微欠身,这称呼却让雷恩挑起了眉。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从开始那源石技艺我就该想到是你。”鲍尔斯抚摸着剑柄,望着身旁的两具焦尸,“击退特雷西斯的英雄居然潜入了乌萨斯,还拥有另外一幅样貌,真是有意思,不知道这消息传出去,帝国会对卡兹戴尔多么愤怒。”
话音落下,他期盼着对方脸上震惊的表情,从而焦躁不安,但什么都没看到。
“灵魂激流确实很有辨识度,但你有一点没搞明白——”雷恩平静的伸出大剑,匕首放在右胸,行了个法兰剑礼。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杀气腾腾,少将却笑了,所谓嘴遁就是要动摇敌人的作战意志。
“征服者阁下,我没必要跟你打,只需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他作势要走,雷恩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淡淡道:“你必须留下,追寻塔露拉的人。”
军靴顿住了,那双理性的蛇眸逐渐变得尖锐而包含杀意,他正想问雷恩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却见灰烬忽然笑了。
雷恩笑的灿烂,笑的少将莫名其妙,直到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杀意。
“看来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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