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华辛列夫从一介二等兵晋升到元帅，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大战、恶战，但此刻也觉得脑子凝固了，嘴巴长大，露出被香烟熏黄的牙齿。
让乌萨斯帝国破灭的万恶之源竟在面前！？
没有灰烬，整合运动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们会被各派势力当做工具，直到没有利用价值后剿灭。
“不对，你不是灰烬！”亚德洛夫爆喝一声，幸好密室隔音。
灰烬的长相、特点被每一个乌萨斯将军所铭记，难不成这是什么精妙的伪装术？然而雷恩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沉入谷底。
“谁告诉你们灰烬只有一人？”
灰烬不止一人？
这句反问匪夷所思，又在情理之中，从苍穹到泰拉各国，灰烬就是个谜团，每一次觉得足够了解，后者总会玩些花活击碎幻想。
所谓只要杀光就是完美的潜入，就比如知晓化生戒指存在的人已经成为柴薪，久而久之，大地也流传出灰烬不止一人的理论。
当亲眼看到，华辛列夫却只感受到恐惧，这位女灰烬长得很漂亮，但他有种感觉，一旦动起手来参谋本部会被屠杀一空。
“您不怕秘密暴露？”
“那无所谓，选择权在你们手中，我若想走，这座城市谁也留不住。”雷恩轻描淡写的喝着开水。
这也是计划之一，喀兰峰一战W已经暴露出灰烬的能力，谁又规定同样的‘泰拉人’只有一位。
外表不可信，能力也不可信，当火焰燎原，当男人、女人乃至动物都拥有火焰，真正的灰烬无处不在。
毕竟，苍穹也不知道传火要消耗多少能量。
试探我们的是否可靠，还是巴不得消息泄露？
元帅在一瞬间想了许多，更觉得无比可怕，当灰烬数目不详，谁又能将之灭杀。
倒戈斩首也没有，且不提能不能留下她，其余灰烬的抱负谁能承受？
“您比邪魔还要可怕，起码他们的伪装能够用技艺看破，而您无处不在。”
源石技艺无用，长生者的光谱同样看不出，只要不动用力量，灰烬甚至能在诡秘之神的眼前晃悠。
想到谢拉格的经历，雷恩快意的笑了，所谓智谋，不就是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吗？
“或许你们这间司令部也有灰烬。”他开了句玩笑，然后就看到三位将领表情僵住，明显当了真。
逗大人物很有意思，好在时间紧迫，雷恩也收起了戏谑，他翘起右腿，认真的说道：
“费奥多尔已经投靠了邪魔，而你们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像是蠢货一样被他当刀使，最后成为邪魔的饲料；第二，遵守你们的誓言，让乌萨斯的军队为了乌萨斯人民而抗争！”
即使早有猜测，但听到灰烬确认这消息，华辛列夫也是一阵悲痛，他无视掉两位中将的眼色，缓缓行了个颔首礼。
“我想知道皇帝为什么抛弃他的人民。”
“因为没有未来，无论是邪魔还是整合运动，腐朽的皇室都没办法对抗，与其被挂上路灯，为什么不卖一个好价钱？你要清楚，对于‘明君’而言，制约他们万世统治的只有寿命，他们总会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死，江山绝不会被后继的笨蛋搞成这幅模样。”
长生吗？
元帅颓然坐下，他当然知道越是英明的皇帝越想永生，因为有太多野心没有完成，所谓人民、军队和政府都是手里的筹码罢了。
“我明白了，从元帅到矿场苦力都是一种财产，用来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明白就好，就如你们可以随意命令一个师团去送死，签发一个命令就能处死成千上万的感染者，把士兵当成蝼蚁，殊不知自己在更上层的眼中也是蝼蚁，而我——”
灰烬轻抚长剑，语调高扬：“便是要用这东西告诉你们、它们，人人生而平等！”
......
夏宫地底，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像是实验室。
说它科学吧，那些几百年前的炼金器具和莫名的术式总带有魔幻的色；说魔幻吧，天花板的吊灯让这里亮如白昼，巨大的玻璃罐中漂浮着人影，和哥伦比亚的人体实验室没啥区别。
这里是制造内卫的工厂，乌萨斯最核心的机密，权限唯有历代皇帝才能拥有，而处于百米地下，外面的骚动根本传不进来，就跟世外桃源一样。
费奥多尔盘膝坐在一个术式的中央，冰冷的地板没对他造成丝毫阻碍，而他的目光已经去往苍穹，将整个圣俊堡尽收眼底。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费奥多尔睁开眼，看到一双比例完美的大腿就在自己身前，他当然不会对自家曾曾祖母有啥非分之想，立刻移开了视线。
“有事？”
“圣俊堡卫戍部队有异动，华辛列夫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就在刚才，一个来自北方军区的中尉去了参谋本部。”女皇郑重的说道，眼眸中更是深深的厌恶。
她最讨厌军队叛乱了，组织者应该抓起来吊死。
“我已经看到了。”仿佛开了上帝视角的费奥多尔点点头，落雪带给了他视野，但却没有诡秘之神的分析能力，看的太多，反倒茫然，只能紧盯关键地点。
“外围的要塞是整合运动夺取，卫星城的叛乱也是他们，一把利剑正渐渐逼近胸膛。”
女皇脸色一肃，冷冷问道：“那你还放任军队的不忠诚？”
“这是代价，怎么做都不可能让那些人类安心去死的。”
“那也可以延缓！”
“没必要，整合运动也是他们的敌人，谈妥条件也得一段时间，所谓正义与邪恶，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费奥多尔冷笑一声，整合运动不给够价码，那些自私自利的军人凭什么倒戈，有谁敢冒着秋后算账的风险叛变。
就理智而言，军队应该两不相帮，保留部队以待价高者。
“再说了，不给点机会，他怎么可能送上门来。”
“你还想着杀灰烬？知道他的真身在哪里吗？”女皇有些不耐烦了，谢拉格的事情她已经听说过，灰烬之力泛滥，很难再捉住他本人。
“不切断源头，这场战争永不停歇，这是它告诉我的。”费奥多尔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就如不击坠苍穹，打到最后也是休战。
“别担心，它们已经模拟过一千次了，其本体与感染力量之人有巨大区别，彷如主次之差，而凭一些感染体是拿不下圣俊堡的。为了消弭人类的自相残杀，他会来，也必须来，而我——”
“就在这等他！”
第五百零八章 人类万胜！
所谓擒贼先擒王，雷恩的敌人也不是智障，很快就抓住了关键问题。
灰烬很难杀，但必须不惜代价的干掉，因为这场战争注定漫长，将人类国度毁灭之后，还得用几十年的时间清剿残余，以灰烬的成长速度他们哪敢给几十年的发育机会。
如果步步紧逼，屡次败而不死，让他不嗜杀的天真消退，泰拉岂不成了两位灭世魔王的战场？
说到底，现在泰拉的舞台上已经有四个演员，人类、苍穹、长生者和灰烬，每一个都不是单打独斗，都有自己的同类和族群。
苍穹对灰烬的绝对优势建立在其醒来时日尚短，更因为他心存天真，如果哪一天真的脸都不要了，双方才会真正站立在一个层次。
别的不多说，只要雷恩把‘巫王’放出去，就足以制造一场浩劫。
是夜，圣俊堡外围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喊杀声夹杂着黑雪隐隐传来，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从贵族到平民，都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局势已然失控，叛乱已经蔓延到数个卫星城，而中央军区不忙着镇压，反倒将大批精锐抽调出来，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近卫军的警觉。
圣俊堡外围由中央军区指挥，内环之内则交由近卫军防守，这座移动城市不比龙门小，由五千近卫军防守的核心城就有二十平方公里，平日里足可容纳几十万人。
探照灯将参谋本部的操场照得雪亮，数以千计的士兵静静伫立在黑雪中，他们身穿全套制式甲胄，只在左臂绑上了白色的毛巾，长枪战刀泛着寒光。
全都是精锐，放出去足够把叛乱者碾成粉末，可他们听着隐隐喊杀声没有半点‘护驾’的意思，反倒脸上闪烁着一种兴奋。
做大事的兴奋。
“啧，过度昭和令人不适。”雷恩这个造反头子就站在参谋部二楼阳台上，经过他‘友好’劝说，军队还是准备下克上了。
这很正常，费奥多尔从登基起就不断找军队的麻烦，现在的绝境更是他一手造就。
从平民到贵族全都厌弃，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三千五百名从各部队抽调出来的精锐，显然都是各个军头的亲信，否则一般士兵怨气再大也不敢对皇帝动手。
他瞥了眼身后滴滴作响的通讯室，密码本已更换，外围军队将撤回兵营，数以十计的将军们奔赴各个部队，以自己的人脉劝说同僚保持中立。
墙壁上挂着圣俊堡地图，一群军官正在那写写画画，将任务分配给每个百人队，忙的热火朝天。
“第三联队，去占领希甘维尔大道的通讯中心，我要切断皇帝对第三集团军的指挥能力。”
“补给准备好了吗？拿我的手令去打开后勤部仓库领取实弹。”
“报告，近卫军发来信息询问我等为何集结。”
“告诉他们，外围叛乱失控，参谋本部将派出所有兵力增援！”
“什么？情报总局不愿提供皇宫详细情况，让他们等着，我派战车来把他们一个个送上天！”
他吗的，这才叫造反专业户嘛。
雷恩抹了把脸，这有条不紊的情况证明军方早就做好了造反准备，他只不过是给这把烈火添了柴薪。
为国造反，这让把荣誉挂在嘴边的将军们少了些抵触，让他们心安理得的跳下帝国这艘破船。
“乌萨斯只尊重强者，讨伐一个出卖国家的昏君大家都很乐意。”华辛列夫身穿重甲走来，他提着把鹰身双头剑，那隐含的杀意可不像一个坐办公室的人。
黑骑士等级的强者。
雷恩一眼就看出深浅，乌萨斯元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得从物理上让剽悍的军人心服口服。
“你们很有效率。”雷恩也赞赏了一句，手扶栏杆道：“将一个强大帝国搞得分崩离析，费奥多尔的确是个弱者，但你还没有提条件。”
昨日其实没有谈完，至少雷恩没有给任何保证。
“赎罪谈什么条件，此战之后交给乌萨斯人民来判断吧。”元帅笑了笑，指着下面密集的军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此生浴血奋战，我只希望乌萨斯以强国姿态存在下去，无论统治者是皇帝、整合运动还是其他什么。”
无论真假，雷恩都肃然起敬，费奥多尔联合邪魔的做法无疑触及了元帅底线，整合运动可以在挫败中变强，最终让乌萨斯涅槃重生，但邪魔终究是毁灭者，绝不能容许它们侵蚀国土。
“您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雷恩行了个颔首礼。
“哈哈哈，博卓卡斯替那混球以前就在我手下当连长。”元帅开了个玩笑，转瞬脸色一肃。
“还有一个小时发动，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灰烬的述求已添加到计划之中，包括尽量靠近皇宫，派出战斗工兵占领核心城动力室将中环、内环分离。
“的确还有一件事。”雷恩递去一张信纸。
元帅打开一看，霍然抬头，就像在看一个疯子：“您确定要这么做？？”
“非常确定，既然费奥多尔已经投靠邪魔，那就必须得防一手。除这件事之外你就不必多管了，我的人会去做。”
淡漠的语气就安排了一个疯狂计划，元帅咽了口唾沫，想要劝说，但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脸蛋，用理智把话咽了回去。
对抗邪魔，灰烬才是专家，作为军人只需要服从。
哗啦啦——
随着钢铁大门被士兵推开，卡车开进了院落，整箱整箱的武器弹药正在下发，屋内又传来喧哗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见到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正推开卫兵向这边挤过来。
他长得微胖，挥舞手杖显得气喘吁吁，而华辛列夫满脸意外，摆摆手让卫兵让开。
那微胖男人快步穿过了通讯室，都没去看那些不怀好意的军人，径直走到元帅面前，把手杖一敲——
“华辛列夫，你想造反？？？”
“维特，你不去皇宫指挥防御，跑到我这来干嘛，送上门来祭旗吗？”元帅很有点黑色幽默。
来者正是伊斯拉姆.维特，乌萨斯帝国议长，代理首相，毫无疑问的保皇党领袖，整合运动‘天诛’名单第二位的大奸臣。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是不是要造反？”
“是，军队必须拯救乌萨斯，这是荣誉赐予我们的使命。”华辛列夫毫不犹豫的点头。
维特一时语塞，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帝国必亡，区别只有灭亡在谁的手中，他提起手杖，指向旁边的雷恩。
“这就是北方军区的信使？”
“是，她带来了皇帝投靠邪魔的消息。”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维特也瞳孔收缩，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确定？！”
“非常确定，再说这种事你不也猜到了吗？”元帅一句反问，顿时让维特不说话了。
灰烬步步紧逼，促使费奥多尔许多事做的过于明显，这能瞒住下面的人，却骗不了这些消息畅通的老狐狸，如果真给他七八年的时间慢慢渗透，估计打到圣俊堡城下才会反应过来。
议长看了看严肃的元帅，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中尉，嘴巴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双精明的眼睛也黯淡下去，脊背也变得弯曲。
不妙的感觉应验了，他前几天去过皇宫，最后一次与费奥多尔会面，而结果令人匪夷所思，以他聪明的头脑也找不出理由来。
放弃北方军区数十万军民，无视塔露拉宣言，集中力量要同整合运动打什么基洛夫会战。
根本用不着想，这会战必然失败，作为一个皇帝完全不顾切身利益，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智障。
费奥多尔当然不是智障，而且理由他终于找到了。
皇帝的利益已经不再与帝国政府，不再与乌萨斯绑定，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邪魔扫清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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