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那就给你五天。”青年刚想再说,下面一阵剧烈的喝彩打断了他,便扭头去看。
只见那剑客已经放下酒壶,大笑着问道:“再来一壶!”
“海量,真是海量啊!”
“酒量这么强,实力也不会差,小伙子要不要帮老夫送件东西!”
“给钱便行!”雷恩也笑着回了一嘴,将酒壶稳稳放在桌上,略微抬头,恰好与二楼的长衫青年四目相对。
黑瞳对黑瞳,雷恩略一颔首便移开了,顺便在心中冷笑。
两条大鱼,但钓的还不够大,等等再说。
他吃饱了撑的跑出来喝酒,早就发现了这两个,便一手推开想来搀扶的惊蛰,对惊愕中的老板摊开手。
“龙泉拿来。”
江湖讲的就是个以诚为本,快意恩仇,可没什么绕来绕去的繁琐礼节。
郑清钺以前也是混江湖的,便嘀咕了一句‘后生可畏’,从同样惊愕的养女手中抢过酒壶,塞在雷恩手中。
“按约定,这是你的了,你们在这住店的房费我也免了,就当接个善缘。”
“老板爽快!”雷恩也不假惺惺的推迟,干脆把这价值不菲的美酒甩给惊蛰,可怜后者堂堂大理寺七品评事反倒成了丫鬟。
他接了酒,事情也就了断,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准备离开,结果被一个脆生生的女音叫住。
“喂,你有没有兴趣留在尚蜀混?”说话的是杜遥夜,腰里配着刀,一副女侠打扮。
“我得陪她做完事。”雷恩指了指惊蛰。
杜遥夜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来了兴致:“要不我带你去逛逛,这尚蜀道路曲折,一不留神就会走丢。”
雷恩思索两秒,灵魂视野瞥见二楼的两人已消失不见,果断点头。
“行,正好去买个酒囊,这么好的酒要是摔碎了就难办咯。”
听到这对话,在场的人都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来,顺便调侃郑清钺假借活动招女婿,搞得后者抚须而笑,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中唯有惊蛰满脸茫然。
她抱着沉甸甸的酒壶,脑子里全是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尚蜀来干什么??
......
大炎最忌讳以武犯禁,从来对江湖都是极为提防,可国土太大,人也太多,再加上多年没有对外征战,也得在民间保留一定武力,只要不触碰法律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行裕客栈的前身便是行裕镖局,来这喝酒的大多也是以前的江湖人,官府一向盯得很严,小小趣事自然传到了知府耳中。
尚蜀现任知府姓梁名洵,本地人士,长得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再加上为官有道,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四品知府。
日落时分,他站在亭边,一边向池水中撒着饵料,看着夺食的锦鲤发呆,一边听着部下汇报,良久之后才转过身去。
“你是说塌方是人为造成,在现场还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的,只不过事关重大,还得让大人做主。”
“死了很多人?”梁洵一颗心立刻悬起。
“尸体尚未找到,只是有些东西......您先看看照片。”
那人递上一叠照片,梁洵接过翻看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脸色已苍白了几分。
这不是死人的问题,照片上巨大的剑痕,挖出来的残破车辆一看就不是普通商队,他能当到四品知府,眼力劲肯定不差,顿时看出那些车都是京城衙门的,而其中还有个带血的腰牌。
“大理寺执剑人......”
他捏了捏眉心,感觉事情有些大条了,大理寺秘密派人来尚蜀,然后在自己地盘上遭遇到截杀,这口锅岂不死死扣在了自己头上。
“查,赶紧去查,先把尸体找到,再搜索一切目击者,对了,这消息一定得瞒住,绝不可伸张出去!”
“是,但消息瞒不了太久。”
所以才叫你赶紧啊!
梁洵有些心烦的摆摆手,让这人退下了。
夕阳渐落,湖面染上几分金色,柳絮随风而动发出沙沙声响,本该是一片落日美景,可梁洵连喂鲤鱼的兴致都没有,俊朗的脸上眉毛皱起,显然进入了沉思状态。
尚蜀有什么,怕什么他横清楚,布局尚在筹划,只能说大地上发生的事情让人目不暇接。
龙门反了,乌萨斯灭了,这种事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桩,偏偏这两三年接连发生,至于更远的诸国,他甚至都懒得考虑。
再加上最近调兵的邸报,他依稀觉得朝廷和这天下有大事发生,而此事之大,连偏僻安乐的尚蜀也逃脱不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梁洵负手而立,敢在大炎境内截杀大理寺部属,那后面的势力根本不敢想象。
首先得找到目击者,如果有幸存者就更好了,而且大理寺来尚蜀干嘛,为何不通知我一声?
他正苦苦思索着呢,又有仆人来报:“宁大人求见。”
梁洵愣了一下,摆手道:“不见,就说今天公务繁忙,改天再登门谢罪。”
“梁大人好大的官威,还是说在尚蜀,喂锦鲤也是公务咯?”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便从走廊传来,一位身穿从二品官袍的黑发女子大步走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梁洵顿时尴尬,狠狠瞪了眼仆从,而仆从也很无辜,心说你们两个不一向懒得讲官场礼节吗?
“下去吧。”梁洵悄悄挥挥手,整了整衣衫才迎上:“确实有公务,东边商道出了点问题,我正思考对策呢。”
“听说了,被杀的人不一般。”宁辞秋也严肃下来,两人目光对上,似有某种默契,异口同声:
“这事和她们有关!”
心有灵犀的感觉很舒服,梁洵隐晦的一笑,问道:“你为啥这么想?”
“简单啊,从我自己去想,全天下有几个郡能让从二品的礼部左侍郎常驻,又有几件事能让大理寺悄悄派人过来。”宁辞秋优雅的坐下,伸出纤细纯白的手拿起一粒黑子点在棋盘上。
“你别忘了,大理寺是谁的人。”
“太傅,有人要和太傅作对?”梁洵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至于,党争攻讦无所谓,可直接杀人坏了规矩,陛下虽沉迷修道,但绝不会无视的。”
“此一时彼一时,大地上的事你不太清楚。”宁辞秋从怀中摸出张文件来放在桌上,见梁洵不敢伸手拿,又嫣然一笑:
“不算机密,但看无妨。”
梁洵这才拿起看了眼,原来是泰拉大地十日来的信息汇总,礼部有外交职权,当然要放眼天下。
这一看不要紧,手却颤抖起来。
“哥伦比亚进入紧急状态,开始全民总动员?伊比利亚灯塔全熄,拉特兰骑士已经开始集结??”
“嗯,出事了,暴风卷过,没有一个角落能幸存。”宁辞秋幽幽一叹,又说道:“乌萨斯那边就不用说了,那个灰烬居然顶住了邪魔倾力一击,想不到这个内忧外患的帝国居然幸存下来,而玉门那边也在聚兵,听说战事即将开始。”
烽火已经燃起,无比强大的敌人从荒漠,大海,冰原,地下,山林出击,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边缘大国。
“果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往压住的矛盾会爆发,真是全拜这灰烬所赐。”
“迟早要来的,有人牵头总比一盘散沙好,起码枢密院那边不用担心三线开战了。”宁辞秋接过文件揣回怀中,说的也是在理。
如果乌萨斯一触即溃,邪魔长驱直入,炎国北境可就得遭殃了,现在灰烬联合了乌萨斯、莱塔尼亚、卡西米尔、萨米和谢拉格诸国,扛住北面不成问题。
“理是这个理,可这些与她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那些怪物绕过玉门直接跑到尚蜀来了吧。”
“梁大人还在惦记你那一亩三分地呢?”宁辞秋话里藏话。
梁洵则面色一肃,坦然道:“梁某为父母官,当然希望尚蜀百姓能过的好一点,即使这烽火会燃烧数十年不休!”
话中藏着无奈和痛苦,这片大地的事情他管不了,但知道这场战争绝不会很快结束,大炎是打不过那些怪物的,税赋也好,徭役也罢,尚蜀安逸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但他一日不死,就该减少一分痛苦。
宁辞秋的眼中露出几分赞赏,几分爱慕,轻轻吸了口气,不顾身份为他答疑解惑:“这事和尚蜀当然有关系,和她们也有关系,你可别忘了,她们与怪物没有区别。”
“不,有区别,至少......”梁洵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看着女子那双明媚的眼睛,一股寒意爬上后背。
天下已经开战,所有的长生者都得选边站队,如果这事并非怪物们所做,那就证明岁兽不可争取,至少有人觉得她们不能争取。
为何不能争取?当然是——
“有岁兽出现在了玉门关!?”
宁辞秋微微点头,也只有这个原因了,才会有人敢冒着撕破脸的风险对抗太傅,甚至陛下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大炎与岁,亦敌亦友,这模糊的立场在当下形势中很要命,谁也不敢让强大的潜在敌人呆在大炎腹地。”
梁洵没说话,他不关心礼部和司岁台的龌龊,也不关心岁兽站在哪一边,只知道想对付那一位就得动真格,而战场就在他脚下的城市。
“我知道了,会着手准备的。”
“准备什么,现在你不管怎么做都逃脱不了,随我去京城吧,以述职的名义躲过这次灾祸。”宁辞秋低声相劝,双方必然动手,尚蜀必遭灾祸,梁洵的处境很危险,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避开。
“梁某是父母官,岂能退缩?”
“你不怕丢官下狱?两边是不可能彻底撕破脸的,总要有个替罪羊,你太合适了!”宁辞秋激动起来,就差骂人了。
“怕,当然怕。”梁洵肃然站着,用手指了指左胸,淡淡一笑:“但我更怕心有不安!”
人活一世,但求心安,这个要求很低,但有时候全天下又没几个人能做到。
宁辞秋愣了下,眼神锐利:“你倒是心安了,我能心安吗?”
“抱歉,这是梁某的职责,你回京城吧,留在这我更难心安。”梁洵决绝的说道,他知道司岁台必然参与,而宁辞秋作为礼部左侍郎,到时候非常难办。
啪嗒。
棋盒被扫在地上,棋子在地上弹起崩落,宁辞秋拂袖离开,只剩梁洵呆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脚步声渐远,脚步声临近,他脸上泛起一丝痛苦,又强行压下。
“什么事?”
一个仆人走了过来,看到洒落一地的棋子,想起刚才面色铁青的宁大人,有些八卦却又不敢显露出来。
“禀大人,官衙那边传来消息,说目击者已经找到了。”
梁洵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当和事老也得找到对象吧,可下一刻,他的表情又阴沉下去。
“有几个自称司岁台秉烛人的来客,想要见您。”
司岁台?
他反复念叨着几个字,感觉麻烦已经上门,如果没猜错的话,截杀大理寺绝对有他们一份。
‘那一剑的痕迹是由山下到山上,也想搞清楚谁阻碍了他们的手吗?’
梁洵思索着,从他角度来讲,必须要比司岁台先搞清楚事情原委,这样才能占据主动,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一定会对他严加防备。
得找个不相干的人去查,就从那两个目击者开始。
思虑稍许,他忽然有了主意,反身回亭中奋笔疾书,然后将墨迹未干的白纸塞到仆从手中。
“带上这封信去找我那个老同学,以他的性子,应该还没走。”
仆从忠心耿耿,也不多问,拿着书信便走,而梁洵望着他的背影幽幽一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端倪已现
华灯初上,整个尚蜀城仿佛变成了灯的海洋,炎国的元夕节又名灯节,各种造型的纸灯随处可见,特别是在中心区域更是光芒万丈。
一道河水将中心区分成两半,被照成金黄的河道两畔人来人往,沿河护栏上更是挂满了灯笼,食铁兽、猛虎、麒麟造型的花灯布置在各处,中间夹杂着一些商店。
美食飘香,店家沿街叫卖,而尚蜀家庭则享受着平和,孩童在人潮中绕来绕去,不时传来笑声和家长斥责声,情侣依偎在河边,十指相扣,也不知道在悄然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惊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护着手里的袋子,就如以往保护着机密文件,她抬头张望,终于看到河边的亭子里有个熟悉的背影,赶紧就跑了过去。
“喂,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买好了。”
雷恩瞥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东西齐了吗?”
“你不会自己看啊!”惊蛰气不打一处来,不就买点小吃吗,搞得跟奸细接头一样算什么鬼。
袋子打开,有香喷喷的炒板栗,也有辣度惊人的冷锅串串,显然雷恩又白嫖了一次。
剥开栗子放在嘴中,雷恩又静静的观赏灯会,河中有木筏飘来,源石灯亮起,一条十几米长的纸龙飘在河上,其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引得河岸两畔纷纷叫好。
惊蛰坐下捶着腿,又往四周看去,问道:“杜遥夜去哪了?”
这个掌柜之女带着两人夜游尚蜀,灯会是她带来的,哪家店好吃也是她说的,有个本地人确实便利。
“去帮她爹送货了,东西还挺多的。”
“你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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