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道安
霍腾百分之百可以确定，是杰弗里的侠义盗匪们骚扰了大公主。
于是霍腾把杰弗里拽到身边，磨刀霍霍眼神不爽的斥责：“大皇女找我了，抱怨你的土匪们越界太深。现在你说，是我砍了你的脑袋送到奎德林堡，还是你自己带着谢礼到奎德林堡跪下谢罪？”
“啊？”杰弗里真是无妄之灾，从天而降一个大黑锅砸的满头都是包。他郁闷的求饶：“伯爵啊，那……那大皇女谁啊？我就知道东边有个富裕的修道院，里面住着个活守寡的女人。”
“废什么话？我这么跟你讲，我10岁被送进修道院，那时奥托二世陛下的大女儿，安德尔海娜17岁，她就在哥廷根修道院里成长，我是她的随侍之一，被她教育了八年。你懂吗？”霍腾比划出了八字。
当然，随侍有很多。当时修道院里的孩子大都给长公主做过事，霍腾只是不起眼的一员。长公主走人之后，霍腾也没觉得伤感，萍水之交罢了。
坦白的讲，奥托二世在西西里半岛被穆斯林酋长爆杀，乘船逃回国病死后，他的女儿们的处境一般。但对于仅仅是奥托家族战士出身的霍腾来讲，那也是尊贵如天使的长公主。况且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
今时今日，霍腾发达了。
过去的这一层关系反而成了枷锁。
人家直接就骑在霍腾头上，开始把自己当霍腾的妈了。
这时，在帘幕后旁听的阿德莱德又有了新主意。她提议道：“没错。我们博文登家是奥托近侍，皇门下的忠诚家族。我们应该大大方方的为长公主赔罪，不如割舍哈茨山东侧之半赠予长公主，就直接声称是答谢养育之恩。”
忘了提，霍腾的亲妈早已病死于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瘟疫中。那场横扫北方的瘟疫，顺带也一起清扫了很多历史名人，和在西西里半岛惨败战役带走死难的贵族一样，把南北德意志的许多名门都杀了个精光。
琼丝横了她一个白眼，心道：‘这康诺莎的姐姐真是个妖精，不要脸。你是个屁的博文登家族，我才是。’
霍腾初觉得这主意跟放屁一样，但细细琢磨，却感觉很有味道。
如果长公主自认为可以忽视霍腾，把他当做家臣一样呼来喝去，又自以为八年的生活对霍腾很有照顾，那霍腾不如就再退一步，大大方方的承认长公主对他有养育之恩（基本没有），割舍掉没什么价值的东哈茨山赠予她。
反正长公主又管不过来，不还是霍腾督促着杰弗里去管？
但如此一来，甩脱掉那里的土匪之后，霍腾还可以借此博取名誉，你看我总是派兵帮长公主打扫庭院，收割土匪的脑壳。这样来，虽然名义上丢了半个东哈茨山，却实际上转移矛盾，让频繁惹事的土匪没办法拖累到霍腾。
还可以借他们的脑壳邀功求名。
而且长公主都承认对我有抚养之义，那我不就是正统的奥托名门？霍腾可以借此良机，再抬高博文登家的家格。甚至过几十年，大可以在修道院的书籍里写‘博文登家是奥托皇室的亲信亲族，世受皇恩云云’来伪造对皇位的宣称。
还能把长公主架在火上烤。她不接受赠予，那就是和霍腾没啥情谊。她接受赠予，则必须频繁让霍腾过来剿灭土匪，如此一来就没办法一幅‘我是你妈’的高傲端庄姿态了。
好建议啊。
就是有点毒。要是被长公主看破，撕下脸皮来羞辱霍腾，那霍腾的名誉就会一落千丈。
但霍腾相信长公主的威严仅止于此了。她毕竟只是奥托二世的女儿，三世都挂了，奥托全系只有布鲁诺一个支系血亲在当主教，八成也没有后代，可以说奥托家族威名还在，实质却早就被掏空。
没有掌握权力的男性贵族，再大的家族也是花瓶。
“你说的好，正是趁机抬高家格的机会，希望大公主不要怪罪我打蛇随棍上了。”霍腾赞许着阿德莱德的计划，感觉这女人的政务真心不差，可以做个秘书大臣什么的。
说干就干，趁着在附近有了不少知名度，霍腾再次大搞借力打力，派人出去散播他对大皇女长公主的道歉声明，并表示割让半个哈茨山作为自我惩罚。
自然，也要派使者北上，去奎德林堡道歉。
不过说是去道歉，霍腾其实是让使者到奎德林堡后，稍微往东，去看看贝恩堡女爵吉米，拉拢关系。然后北上到马格德堡探查情况，最后南下经贝恩堡到梅泽堡前线，调查一下在那边霍腾能不能占到便宜。
……
惊魂一夜后，埃尔福特城出现了较大规模的动乱，那些失去主人的工匠、奴隶，争夺亲人家产的饕餮们很是给霍腾上了一课。
为了把这批人都安抚镇压下去，霍腾忙了十几天在这上面，才勉勉强强的安插上自己人，控制住了靛蓝染布的生产和商贸驿站的大体活动。
这时，马格德堡大主教塔吉诺突然登门拜访。
霍腾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推测肯定是与伯纳德有关。
在国内名誉很广，素来数一数二实则排名第三的的塔吉诺大主教登门表示：“我素来喜欢你的人品，尤其是在惩罚小埃卡德悖逆狂乱，羞辱母亲这次。听说很多地方惩戒对母不孝不敬的孩子时，都会学你把他们装进狗笼里。”
“老主教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情急之下做出的不雅举动，请勿怪罪哈哈，不知您此次登门拜访，所为何事？”霍腾微笑着把这事打哈哈过去。
老塔吉诺的脸色突然就不太好看起来。
他轻声说：“想必你也清楚，你打败小埃卡德却不占领梅泽堡，等同于将战略要地与钳制波兰人的任务让给你的岳父。但我的老朋友前几天找我，说军中再次缺粮……”
啊？
霍腾没想到，感情是老岳父上门要饭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妈！
霍腾还真挺纠结。
他府库里现在不缺粮食。今年哥廷根的核心地区秋收比去年还要增产三成，非核心区域的增产就更多了，有的提升达到五成。虽然因为总数不多，所以提升的比例大但数量小，但总归是增加巨大。再加上扩张上倍的国土与日渐繁荣的商贸，让霍腾今年光是粮食就收到了近三千吨，资金也有近千金，还有来自北海的盐、图林根的靛蓝布、法兰克福的铜器等等生活和宗教上的重要物资。
这笔粮食在法兰克尼亚或许还是只能卖到三千多各色金、银币，但如果拉到长期缺粮的萨克森公国，摊卖到五千金都可能。因为那个鬼地方，虽然是德国少有的低地大平原，但因为苦寒的气候与彪悍的武风，你杀我我砍你，导致粮食产量不仅普遍拉胯，而且荒地比人都多。倒不是真荒地，而是萨克森人用古代传下来的轻犁，根本无法开垦那些土地，只好让它荒着。
但霍腾改良的重犁却可以，所以霍腾看那边也眼馋啊。他手下控制的村落不断向北扩张，一直扩张到甘德斯海姆修道院，那自然是先进的双牛重犁对北边农村很有吸引力。
塔吉诺大主教看霍腾一脸纠集的模样，他就心下了然，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发愁和伯纳德公爵的敌对关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从中做担保，我们需求的这批粮食不但折算给你不莱梅-汉堡教区修道院生产的金银币，而且绝不会出现在萨克森和你的敌对中。”
霍腾不禁忧虑的搀扶着塔吉诺：“真不是我不放心你，实在是我那岳父太……”
这事霍腾倒是没骗人。
塔吉诺的人品和宗教上的学识当然名冠全国，各方面都是个老好人，而且很知道妥协的艺术。但奈何他上面是伯纳德·比隆这老孙子，从来都没有个正准，是个条约他都能撕毁，霍腾岂能真的相信。
塔吉诺大主教也被霍腾这话问住了。他又管不着伯纳德。
“那就看在歌蒂斯迪乌的面子上，至少支援一点吧？马格德堡和梅泽堡的守军都开始哭诉没粮食了。”塔吉诺也拉下脸皮，恳求霍腾：“看在帮你支援抵挡波兰人的面子上，我走的时候里豪森可是跪下求我，再找不到粮食，他就要亲手宰了自己的海龙坐骑了。”
好家伙，不应该啊。
“不会啊，这不是刚秋收过吗？”霍腾这下惊讶了。
他在屋里踱步，甚至开始狐疑的揣测，是不是北边的伯纳德军队正准备搞一个世纪级的声东击西大迂回，从东侧防线一代，奔袭五百里走甘德斯海姆修道院的边境，穿插到霍腾屁股后面去。
“秋天是到了，可却没有任何收获。你瞧那边，梅泽堡打了半年仗毫无收成，后面的贝恩堡的粮食才够糊口，吉米女爵很快也得找你讨要粮食。就连马格德堡，今年的粮食倒是有……但运不过去。”塔吉诺大主教急忙给霍腾科普知识。
萨克森不是没粮，只是运不到前线。一是道路交通条件极差，还不如哥廷根这边；二是路上土匪、绿皮各种牛鬼蛇神横行，运出去八成都喂狗了。
得知这一点情况后，霍腾的心突然活跃了。
哥廷根军队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埃尔福特这座中心城市，周边的富裕城市他无法染指不说，就是埃尔福特本身，霍腾也算不上名正言顺，只能说靠一些下属和收买手段去操纵市政议会，下一任主教的选拔他都不能干涉。
霍腾的远大目标是控制住埃尔福特周边，包括魏玛在内的五座大城市，可现在却是寸步难行。
所以找伯纳德讨要个正规的名头，也方便霍腾更加正式的深入控制图林根公国。
霍腾说：“所以想让我从哥廷根走图林根运粮到前线？我运归运，但名不正言不顺，我也不好在图林根里横行啊。除非老岳父帮帮忙啊。”
塔吉诺眉头紧皱，只能起身告别，回去和伯纳德商量。
图林根的正式头衔在埃卡德身上，埃卡德已死，图林根公爵之位这个并不被官方承认的位置还是空置。所以理论上来说，图林根贵族可以自行再选举一位公爵，也可以找埃卡德的老婆斯瓦尼希尔德，求她提名或过继名衔给霍腾。
但霍腾在图林根还不是很受欢迎，到处遭冷眼，最好就是找伯纳德，求他妹妹让出图林根公爵的名位，霍腾拿到手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强势整合图林根贵族。后者乐不乐意他可不管，大兵压境抓到监狱里收拾一顿再说。
这本是合则两利的买卖，可正因如此，塔吉诺才无权答应。
伯纳德不会坐视霍腾继续壮大，霍腾也不可能真给刚打过两次的仇家送粮食。
所以塔吉诺只能带着一批紧急援助的粮食，先给梅泽堡蹲着的里豪森垫垫肚子，也让他不用逼急了上吊的杀坐骑。
回到马格德堡，塔吉诺得到的回复果然是绝对不行。
老头子伯纳德很是为此生闷气：“绝对不行！那小瘪犊子今年才20岁，我都50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蹬腿死。我的继承人又只有平平无奇的迪特马尔，国内边境上的那些蠢蛋，像瓦尔、吉米、布伦之流，个个都像反贼，我怎么能把图林根交给他？我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军队灭了他。”
对此，塔吉诺也无可奈何。
随着霍腾东进图林根大举成功，他继承萨克森公国的可能性也不断提高，萨克森国内有一大群人起哄，觉得干脆传给女婿得了。
于是，伯纳德公爵只好在马格德堡收拾一批粮食南下。
结果这粮食刚刚走到贝恩堡，就被当地的吉米女爵暗中派人抢了一大半，拿回去喂饱自己的子民了。
只有一小部分抵达目的地，把本就危险的局势烧得更加痛苦。仿佛是房事进行到一半，将走未走，将尽未尽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一样虚火旺盛，实火没到。
最惨的就是里豪森，每天抱着坐骑半海龙的脖子，在琢磨是宰了它，还是杀了它。
……
除去萨克森这边的危险，霍腾拿马鞭直抽的杰弗里子爵，带着一大批珍贵的礼物，轻车熟练的穿越哈茨山，走了几十里路赶到奎德林堡。
根据当地人的指示，杰弗里来到修道院门口。
奎德林堡修道院和甘德斯海姆修道院一样，都是奥托皇帝支持修建的富裕先进示范区。初建立于936年，是用于供奉奥托大帝的母亲的地方。不仅如此，当奥托大帝的父亲捕鸟者亨利国王和母亲都死了之后，他们都安葬于此。也可以说，大公主安德尔海娜是在给曾祖父、曾祖母守灵。
但不仅如此，奎德林堡修道院是名扬西欧的学术中心，有大量学术教士在这里挂号研修。
她还是一个贵族名门的女儿们聚集的地方，未婚的、寡妇的、发誓守贞的等女性贵种均在此生活，服从于女修道院院长的领导。
当杰弗里看到奎德林堡高大的院墙，与富饶得领民时，他甚至感觉哥廷根堡、埃尔福特都算不上什么大城市了。
这座修道院的全名，挂在大门上。
‘自由世俗的奎德林堡帝国修道院’。这里是一座完全自治，皇室专有的世俗修道院。大凡贵族捐赠，生活着贵族女性的修道院都是如此。例如不远之外的二公主居住的甘德斯海姆修道院，也是如此。
这几座修道院，可都是不受世俗教会领导的，直属与教皇和皇帝的地方，所以守卫看到杰弗里，也毫无反应。
“您受累，我们是哥廷根伯国来见长公主的。”
杰弗里的求见，守卫却根本不吃这一茬。
“嘿，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住这里的，那是我们霍腾伯爵的妈！”杰弗里当时就怒了，义正词严的抓着守卫大骂一顿。
别说，守卫还真的被唬住了。
他们放开大门，将消息传递给长公主。
得知这一消息的安德尔海娜气愤不已，遂带着修女们杀奔到会客室，准备澄清事实。
长公主出场的时候，一下子把杰弗里震惊了。
安德尔海娜作为当年罗马皇室嫁过来的皇后之女，她有一半精灵皇室血统，所以不但身形瘦长苗条，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她也有资格稍稍僭越的穿上罗马皇室才配穿的紫色丝绸。昂贵优美的皇室长裙衬托着飘然出尘，面若白玉的长公主，几乎将皇室之贵凸显的淋漓尽致。
一看到尊贵贞洁，气势凌然的长公主还有这群贵女，杰弗里当场噗通一下就给跪了。
“妈！”
这无缘无故的一句话，吓得安德尔海娜和贵女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连杰弗里身边的哥廷根骑士都傻眼了。
这是你妈？
杰弗里急忙抬头，他左右一想，才急忙喊道：“我喊错了，那是咱伯爵的妈，都跪下都跪下。”
一群哥廷根骑士向着安德尔海娜下跪，嘴里喊着‘拜见伯爵的妈’，把安德尔海娜搞得头发发麻。
长公主身边的贵妇们纷纷惊疑的望着她，而自持贞洁的长公主当然不乐意名声被玷污：“说什么呢？我只是抚养霍腾八年，又不是生了他。”
“我们伯爵幼年丧母，您当然就等同于他妈啊！”
杰弗里神奇的又一次抓到霍腾的节奏，打蛇随棍上，非要给安德尔海娜安上霍腾的妈的身份。
他就记得霍腾叮嘱过，一定要给长公主戴高帽，把地送给她不假，咱可得把名头赚回来，给博文登家抬格长脸。
一群跪在地上的骑士也跟着喊，愣是把长公主给整懵了。
安德尔海娜发愁的暗自头疼：“怎么写出一封书信，换回来一个儿子？”
其实她一开始居高临下的训斥霍腾，主要就是希望他在征服哈茨山后努力剿灭那里的土匪，才给自己找的名头。她当然认识霍腾，而且印象很深，这是个幼年丧母还被家里人抛弃的倒霉孩子。但除此之外，她可真没想过当他妈。
可身边的贵女们却不得要领，竟然称赞道：“不愧是长公主，抚养的孩子竟然成为帝国一强。如果再早两年，帝国会议时干脆提议霍腾来继承帝国罢了。”
安德尔海娜更加着急了。
她可是贞洁仕女，决不能被霍腾玷污名声啊。
正在安德尔海娜长公主为霍腾的赠与感到无奈时，另一边却钻进来几个男性神父，在这个到处都是女性贵族的地方公然撒野：“女人天生服从于男人！你看看你们，竟然胆敢脱离男人的领导，甚至还让男人下跪。你们真是违背圣经的罪人……”
这话，说的伯纳德子爵都感到离谱。
女性服从男性是没错，可眼前这位是长公主啊，按照霍腾和安德尔海娜的说法，那也是霍腾的半个妈啊。
那能是女人吗？
那根本不是一般人。
所以杰弗里当场起身，抽出宝剑就杀上去了，边喊边骂：“混蛋，也不看看这是谁？这是罗马尼亚长公主，你们也敢撒野？”
教士都是文明人，骂女人骂得起劲，可看到不讲道理的武夫，反倒没办法了，只能互相推搡着逃跑出去。
这让大公主更加烦扰，她坐下来伸出妙指揉着额头的柳眉：“真是无耻至极，这群妄自引申圣经的混蛋，竟然……竟然还想领导我……”
贵女们更不服气，就有气得七窍生烟的人拉着杰弗里的耳朵叮嘱：
“去把霍腾叫过来，把哈尔伯施塔特教区的混蛋教士们统统抓起来！”
在贵女们的七嘴八舌中，杰弗里才知道了具体怎么回事。
像奎德林堡修道院这样的女修道院，贵女聚集的地方，主要由女性贵族担任院长领导。但是皇帝在的时候还好，皇帝一走，当地教区就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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