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欧洲亲王 第54章

作者:余道安

萨尔河蜿蜒曲折,所以河段上有三十多座桥,非常出名,所以靠着这些天然的收税路障,布里斯高的税可是想跑都跑不掉。

在一个叫洪堡的村子附近,茂盛的林荫下,穿着亚麻短衣、绑腿裤和软皮鞋的体面人,斯比尔乡绅蹲在人群中间,大吹特吹自己在平原上劫掠的经历。

斯比尔虽然是流氓骑士,但他并没有经过正式册封,只是一个普通富裕乡绅。但由于家族里掌握着养蜂的秘诀,靠着中世纪贵比黄金的蜂蜜,在本村颇有权威。上级的骑士倒是多次想要拿走这份秘方,但斯比尔家又是男爵家的亲戚,所以一直对峙到现在。

洪堡村,就是斯比尔的根据地,对手、敌人,都拿他没办法。

但是这次,斯比尔带出去了12人,只回来了5个不说,劫掠到的财富明显不足以支撑斯比尔夸夸其谈的‘大胜’说法。

“斯比尔,人们都说你回来那天,连屁股都破了个洞。你到底赢没赢?”

“就是啊,你说没回来的那几个是跑丢了,可也没见回家啊。”

村民大都是斯比尔家的亲戚,或者是亲近部民,和斯比尔开玩笑也很直接。

其实死人不是问题。因为大家只能看得到明天的生活,出门闯荡的人,早就直接默认为死了。

有几个小孩围着斯比尔一边跑一边喊:

“屁股呢?屁股呢?屁股在树上挂着呢!”

在树上,指的是斯比尔家的养蜂术,其实就是在密林里的树上挂木箱,吸引蜜蜂来聚集。这一简单的招数,小孩们早就知道了。村里人不清楚,他们认为简单挂木箱,不一定能找到蜜蜂,一定有什么秘术。

斯比尔被村民们揭穿了打败仗跑回家的灰溜溜现实,他只好一边往家走,一边臭脾气的喊:“走了走了,跟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人,真是聊不来。”

一边走着,斯比尔一边快步跑。

但跑到村口,却愣是发现,丢失的俩人手拉手的跑回来了。

“大……大斯比尔,有一个好生意啊!”

俩人将一把金币塞进斯比尔的手里,激动不已的说:“霍腾!霍腾说……他愿意出一千枚美因茨修道院铸造的金第纳尔,请我们,还有附近的人一起出来造势!”

所谓造势,其实是指霍腾希望这里的乡绅们,闹起抗税战争。

直接造反自然不可能,这里根本就没有相应的土壤。暂时也没有宗教战争可言,故而使布里斯高不稳的方法,只剩下抗税了。

由于遍布着三十余座桥梁,道路税收的飞起,所以人民需要一个抗争的理由。

现在,霍腾帮他们找到了。

“但是,谁他妈还会再信狗霍腾啊!”斯比尔大怒不已,斥责二人:“你们简直是蠢得不可救药,霍腾耍了我们一次,你还要耍第二次?”

“可是……”

“没有可是,给我滚回家去!”

斯比尔一边把霍腾的定金藏起来,一边往家跑。

但那俩人不乐意了,他们缠着这个村霸:“你把钱还给我们,我们自己去找人搞!”

前文讲过,中世纪下层人民朴实的世界观,让他们很多时候固执的可爱。霍腾放了他们,付了钱,在上帝面前发过誓,所以他们一定要搞起抗税纷争。

不然,要下地狱的。

霍腾还是官方认证的教士,他告诉每一个回家的俘虏,拿钱不给上帝的使徒办事,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所以霍腾挑起的抗税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一开始是位于后世凯泽斯劳滕,此时还只是个村子的角落,几个人发表抗税宣言,因今年战争耽搁春耕,而拒绝再给贵族缴纳谷税。

这几个人,率领着他们的家庭,和当地贵族的亲戚们打了起来。

正好,全布里斯高的贵族都去萨尔堡干架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霍腾放回来的家伙,好歹是参与过劫掠的恶棍,竟然打的有声有色,没几天把贵族亲戚赶跑了。

这顿时让许多困顿于无法获得贵族身份的乡绅看到了曙光。他们主动带着家人站出来抗税,拒绝向贵族们交钱。

虽然乡绅带领抗税有点离谱,但是斯比尔的态度也发生了180°的大转弯。

“隔壁村都打起来了,我们也打吧!”

“唉,你不是不让我们打吗?”

村民围着斯比尔,听这个乡绅继续发言。

斯比尔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豪的说:“因为我当时被邪魔蛊惑了!现在我已经清醒过来。全布里斯高的贵族都外出了,我们只要打败一群老弱妇孺,冲入萨尔布吕肯,我们也能当贵族!大家跟我一起上!”

早就按捺不住的洪堡村民,顿时各自回家,掏出了看家家伙。

劈木斧头,很珍贵的铁器。

木连枷,本用来打谷的工具,也能杀敌。

钩镰刀,一种长柄的农具,但同时也算是具备破甲属性的劣质戟。

除此之外,就都是长长短短的木棒棒。

就带着这样一只草鞋都穿不够的农民军,斯比尔迅速从流氓骑士领袖,化身为抗税运动代理人,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竟然又被推选为了抗税领导。

这才三五天功夫,布里斯高就乱的一塌糊涂。

这则消息传到萨尔堡时,富尔玛三世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第一百零八章 跪着挥舞拳头

“妈的,妈的!霍腾小儿,这种下作手段都能用的出来,你真是……真是……”

富尔玛三世气急败坏的辱骂着霍腾,以最下流无耻的词汇鄙夷着他的道德底线,甚至一度找不到该如何用贴切的词汇来诅咒霍腾。

这是对的。

因为本时代的贵族之间,主要以政治联合、背叛,招募海盗等等方式互相捅刀子,但是如霍腾这样直接遥控领地人民一起造反的,却是头一个。

即便是海盗入侵或者土匪袭击,只要当地人民支持,要将其驱逐总是有办法的。但连自己的人民都出来造反,这怎么搞?

“简直是教会习气。”富尔玛的儿子本多夫·富尔玛提示父亲。

“对!简直是教会习气。”

富尔玛三世立即点头,儿子太争气,说的太对了。

简直和那些可恶的,总是自称为民请命的主教们一模一样,擅自煽动起民众的情绪,搞一些虚情假意的作秀,一点都不顾忌贵族们的面子。就比如隔壁的布尔嘉德主教,事实证明,他的拆城墙政策是极度失败的。

但凡法兰克尼亚有个强势的贵族出面组织,布尔查德就一定会被抓进修道院,被贵族们挖眼断屌,痛苦而死。

这是贵族们收拾教士的惯用手段,前几年,奥托三世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抓到了敌对教皇约翰十六世,这个倒霉蛋是罗马人,所以有着精灵的尖耳特征。他作为罗马城本地贵族推选的新教皇,就是来和奥托三世打擂台的。结果奥托三世专门南下,亲自猛攻罗马城。约翰十六世被抓到之后,关进修道院,被处以五官之刑,也就是挖掉眼珠眉毛、割掉鼻子和嘴、切掉耳朵,比单纯的割断下阴还要恐怖,总之是非常凄惨。

更恐怖的是,这个倒霉蛋现在还凄惨的活着。而且就在哥廷根郡到法兰克福的半路上,那个叫做富尔达的伯爵领上的一座修道院中苟活。得再过两年才会生不如死的入坟。

非常的罗马,证明他们的确从罗马学到了许多东西,只是没有学到好的方面而已。

可惜的是,法兰克尼亚恰好在奥托大帝时期开始被大力拆分,目前另一位更有权势的人物,是威利基斯和布尔嘉德师徒的大对头,科隆大主教赫尔伯特的弟弟,维尔茨堡主教海因里希。

大家全都是主教,再有仇也不会在民生这种基本理念上互相仇视。

“父亲,还是让我回南锡城堡探听一下公爵的意思吧。”本多夫·富尔玛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好,快点去问问我那个软弱的女婿,他是不是又要妥协?我的意思是绝不!哪怕是砍翻布里斯高最后一个农民,我也不会投降!”富尔玛三世非常生气,以至于连女婿的尊严都不在乎。

本多夫无奈,离开了军营。

他一走,许多骑士便纷纷抓着他,希望能赶快和霍腾达成和平协议,然后回家镇压那些造反的乡绅和农民。

大家都不想打仗,也不想为了所谓的飞地哥廷根,死在萨尔河旁。

其实,虽然本多夫·富尔玛嘲讽教会习气,但那是他搪塞父亲的。本多夫与许多比较知名的贵族一样,都成长于教会的教育体系。他和皇帝康拉德二世的脾气与志向相同,希望能够让教会与文化知识分子,来让国家更进一步的向文明国度进步。

虽然他们出身于地方贵族,但是教会却已经灌输给了他们更多的理念与想法,所以让他们可以背叛自己的阶级,去思考国家的未来。

可能有人以为这很扯淡,但是必须注意的是,此时的德意志,与此时的罗马一样,许多人都还保留着希腊人那种,只有一个名,没有姓氏没有家族的状态。萨克森公爵比隆家族的比隆,是家族开门者比隆的名字;本多夫·富尔玛的姓氏,也是按照父亲来的。在父亲之前,三代人都沿用一个名字,也无姓氏。卡佩家族的姓氏,来自于过去先祖的官职。

这说明,在此时的贵族文化还没有彻底的凝固,处于文明的岔路口上,曾经墨洛温、加洛林以贵族的姓名排列尊贵,现在则是地方贵族再起,与教会一起改造新世界。正是在这个时代之后,贵族的姓氏逐渐普遍开来,代表了更进一步的阶层分化。

至于哥廷根郡,本多夫的意见很简单,就是随他去吧。这种穷山僻壤的山岭地方,还是留给萨克森公爵去苦恼。

本多夫骑着马跑回了南锡城,很快就见到了神魂失措的迪奥多里克大公。

“大公,前方战事不妙!我父亲和霍腾阵前决斗,却只能依靠战争巨兽阻拦,而布里斯高的农民们已经站出来起势造反,恐怕要糟啊。”

本多夫非常诡异的,扭转了父亲的话。

富尔玛三世让儿子去找大公,询问他支持不支持岳父,本意其实是希望大公迪奥多里克,能够加大投入支持岳父的战争。可本多夫考虑到国家与皇帝康拉德的利益,再加上他对贵族本能性的厌恶,本多夫竟然刻意的将原本是五五开的战局,扭曲成了富尔玛三世眼看要输的局面。

虽然本身的确如此,布里斯高的动乱一起,富尔玛想不回家也不行。

但是作为儿子,如此形容是非常诡异的。

迪奥多里克大公,那也是教会培养出来的文弱贵族。他只打过一场仗,就是985年的凡尔登之战,结果打的极其馊,连自己也一起被倒数第二代加洛林法王给抓了,可以说留下了一生的阴影,从此以后再也没上过战场。

是以不懂军事的大公,一听说自己最信任的岳父、猛将富尔玛竟然都和霍腾打了个下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开始不断自怨自艾。

怎么就把康诺莎这个不寻常的女人放到了哥廷根呢?

怎么就没有发现,哥廷根的修道院里躲着一个天生的猛将呢?

想到这里,就对不断惹起风波的安德里亚斯院长,感到十分不满了。但凡安德里亚斯在萨克森公爵入侵的时候,能够不跑,留下帮帮忙,事情应该也不会到今天这个无法回转的地步。

他也不想想,安德里亚斯是他派过去的,安德里亚斯也是在知道迪奥多里克大公不会支援哥廷根以后,才跑路的。这个黑锅无论如何都不能扣在他头上。安德里亚斯这次去哥廷根当院长,可是不但职位丢了,甚至连老婆都丢了。没有夏拉夫人,安德里亚斯后半辈子只能在修道院里过苦日子了。

“这……可如何是好?”迪奥多里克慌作一团,全没有发现本多夫扭曲了父亲求援的意图。

本多夫便趁机提议:“趁着父亲还没有被击败,趁着布里斯高的抗税民众还没有到无法阻止的地步,我建议您可以有偿的和霍腾和解。让霍腾交出500金,或者一千金,作为哥廷根独立的费用。如此,让霍腾滚回哥廷根,我们还可以腾出手来,用收到的这笔钱,安抚布里斯高的怒火。我的父亲收到钱,也一定会老实的退兵。”

可以说,本多夫已经完美的捕捉到了父亲的软肋。

用钱给一个台阶下,而且还能安抚家族领地的动荡。

富尔玛三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交钱……好,好啊!”迪奥多里克接到了台阶,顿时连连点头。

在此时期,领地交易也并非没有。花重金赎买,或者给上级一笔重金,买到他的领土也是出现过的事。这样一来,就不是霍腾骑脸大公逼迫他承认独立,而是霍腾上门花钱,求着独立。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代表迪奥多里克没有丢脸。

“那我该找谁来从中安排呢?”迪奥多里克此时已经全盘同意了本多夫的提议,但他又不愿意让自己颜面扫地,需要有人来给台阶。

“当然是找阿登与卢森堡伯爵,齐格飞了。”本多夫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我可以从中联络。相信齐格飞伯爵不会拒绝。”

迪奥多里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引导到了卖国的地步,竟然还觉得本多夫比他的无理岳父要强多了。应该让富尔玛三世回家养老,让本多夫来帮助自己治理国家。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本多夫·富尔玛好歹是著名伯爵的儿子,他也和皇帝康拉德的关系不错。最近康拉德实在是回旋不得,竟然妄图想要涉足勃艮第王国的继承,这可太扯淡了。先帝还有这个资格,康拉德你有吗?你有个屁。

作为普通贵族与皇帝之友,本多夫希望康拉德能够正视自己,先回国收拾一塌糊涂的国内环境,让离心离德的贵族们先收拾好自己,整装备战,继而再南下意大利,光明正大的进入罗马城,完成罗马皇帝的最后加冕。

具体到目前的情况,本多夫支持哥廷根独立,但不能回到萨克森手中,这会让伯纳德·比隆父子的权力欲更加膨胀。

但也不能让霍腾继续为非作歹,所以希望霍腾能名义上交出一笔赎金,作为哥廷根独立的费用。

霍腾肯定不缺筹措这笔钱的能力,威利基斯和布尔嘉德大主教肯定会帮助他。但要还这个人情,霍腾肯定也会疲于奔命,忙碌在人情往来之中。

如此一番策划,本多夫诱导迪奥多里克,以有偿交换哥廷根的代价换来和平,背后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希望帮助皇帝收拾好上洛林地区的乱象。

在此之后,本多夫也是策划着,致信康拉德,授予霍腾更多的权力,以此来平衡控制萨克森公国的独立欲望。

他将自己的计策和安排写成信,发送给了刚刚从意大利回到巴伐利亚的康拉德皇帝。

……

意外得知这一切的齐格飞,没想到迪奥多里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软弱,只是战局不利竟然就要求和了。

“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霍腾·博文登,我倒是想看看,他是如何做的。”

作为中间人,齐格飞再把消息送到前儿媳手上。

当霍腾知道的时候,那真的病中惊坐起。

只是问题是,萨克森公国的六千精锐兵马眼看就要从皇帝手中,回到萨克森,这个长远的威胁还是要去考虑的。原定的计划,是鼓捣上洛林公国或勃艮第王国入侵意大利,竞选意大利国王,吸引走皇帝的注意力。

现在,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零九章 谁是谁的工具人

富尔玛三世整不明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人都在盛传我要输了?是哪个混蛋这么说的?”愤怒的富尔玛三世慌了。

仅仅只是在昨天,富尔玛三世还瞧不起霍腾的软弱和耍诈,但是只是在儿子连夜跑到了南锡城一次之后,整个上洛林都在疯传富尔玛差点在单挑里被霍腾干下马,是靠着战争巨兽才扳回一城。再加上布里斯高自己领地叛军横行,富尔玛三世的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儿子本多夫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