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楼主人
甘雨看她急了的样子，道：“不，只是这间小院并非只有两位居住啊。两位住在二楼，一楼的宿舍套间也需要院子的钥匙啊。”
“你是说你……”
“许久不回稷宫了，大家都忘了我也是学生之一，虽然保留着房门的钥匙，但开启外面那间院门的钥匙这么多年来早就换了吧，还请凉君把钥匙给我，让我配一把。”甘雨柔声道，“罗莎琳小姐，我就住在楼下。”
这话一下子让罗莎琳高兴起来。
“那我们其实也是室友了！随时都可以来我们二楼啊，一楼这么多年没住人多冷清啊，我们这可以烤火！”
“嗯，确实很惬意。”
沈凉捧着酒杯，想了想，才意识到甘雨为什么这么自然的跟他回来了，合着大家确实是顺路的。以甘雨习惯不见得会找才重逢的沈凉蹭饭，原来大家本质上就是室友啊。
“那另一个室友呢？别跟我说是伐难姐姐啊，太巧合了我会怀疑是稷宫故意安排的。”沈凉问。
“嗯……其实原本，作为仙人，这整个院落都是给我学生时期住的，并没有什么室友，当时的话，阿萍、伐难、应达她们都会来，我们几个第一任的学生本就是姐妹一家。”甘雨用怀念的眼神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后来大家都离校了，这些宿舍当然也不可能全保留下来，平常都有人住。今年我回来了，临时让我回这儿住而已，我的室友……据说也是留学生。”
“哦，我们这栋小院是留学生宿舍对吧。”
“同样的人最好都划分在一起，便于管理嘛。”
“那留学生跟甘雨姐姐住？”沈凉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甘雨扭过头，看到男孩眨了眨澄红的眼睛，“要是不习惯的话，或者对方是男孩子觉得不方便，可以来我这儿住。”
甘雨一怔，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不过凉君你这么诚意十足的表情也不行啊，你是不是自己都快忘了你自己也是男孩子啊！
“不过床被占满了，甘雨姐姐只能睡地板。”沈凉补充，“或者可以变成麒麟的样子。”
“啊？变成麒麟的样子怎么……了吗？”
“那我们三个可以在甘雨姐姐的绒毛里睡觉，没关系的。”沈凉期待的说。
八重神子跳起来狠狠的咬住哥哥的脖子，“哥哥你这笨蛋！你又在想把女孩子变成动物形态然后骑上去对吧！”
“都说了你只能在变成狐狸模样的时候咬我脖子！”
大怒的沈凉和大怒的八重神子在沙发上毫不留情厮打起来，一边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的将军眼皮都未抬，自顾自的喝梨汤。
休息完，沈凉陪着自家的小笨蛋去睡觉了，甘雨和罗莎琳还在客厅坐着，罗莎琳拿了一个毛线球和长针过来。
甘雨看她一眼，笑道：“罗莎琳小姐似乎不太熟练的样子？”
“嗯，到璃月才学的，看到很多女同学入冬了都在织这个。”罗莎琳笨手笨脚的挑着线头，一点点回想那些学姐教她的操作，“说是先织袖子再织身子。”
“织毛衣？”
“还有围巾，嗯，还有帽子。”罗莎琳慢慢的手熟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种手艺活上手的很快，“我现在就开始练，等到了天气最冷的时候我大概就织好了。”
“罗莎琳小姐有想送给谁吗？看起来这款式并不是给自己穿的。”甘雨和她闲聊，倒也不是闲聊，算是和未来的室友套套近乎。
别人不知道，但甘雨自己清楚，她可能要在这里待不短的时间了，为此她难得的向七星请了假，月海亭的工作都交付给其他人了，只为了……应付好沈凉。
那罗莎琳也是长久相处对象。
“送给……”罗莎琳微微迟疑了一瞬。
“凉君？”甘雨笑。
“不，送给我的一个好朋友，蒙德的好朋友，鲁斯坦，嗯，甘雨前辈听说过西风骑士团的幼狼骑士吧。”
看到罗莎琳脸色微微透着些红润，甘雨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啊，是罗莎琳小姐的恋人吗？”
“还不能算恋人啦，等什么时候他鼓起勇气和我确定关系再说！”罗莎琳生气的说道，“我本来以为千里迢迢把我从须弥送到璃月来，肯定有什么话要讲的，结果到最后也没开那张金口。真是气坏我了，哼，不想给他织了！”
“很生气？”甘雨不太明白凡人的感情逻辑，有点难以理解。看起来好像是两情相悦的局面啊，对方不表白那你不会表白吗，都不表白的话不就正好说明还没到时候吗？为什么要生气？
生气了还给人编毛衣？
“我要勾着他，要证明我是最好的女朋友嘛，等我织个毛衣给他他就知道我有多好了，就会后悔为什么没有趁见面的时候赶紧把我攥在手里。”罗莎琳别扭的说，“让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可每次想我的时候都要想起来我在稷宫待好几年呢！哼，长长记性！”
“感情真好啊。”甘雨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
罗莎琳叹了口气。
“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嘛，我也会害怕的啊，我不在的时间里，鲁斯坦又帅有有能力，在蒙德那么开发的城邦肯定不缺女人啦，如果他想的话每天换一个都绰绰有余，要是我不努力维系这段感情，万一他什么时候顿悟了把我抛弃了怎么办？”罗莎琳抬了抬针，“他现在对我可不需要负责。”
此时甘雨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沈凉的卧室。
她听力很好，身为仙人她聚精会神一些甚至能听到房间里三个小家伙嬉闹的声音，心理年龄都不大，睡觉前枕头大战一番也很正常。随后打闹声音终于停下，轻轻的，衣料摩挲声，呢喃软语声变多了。
“睡前例行的夜宵时间？”甘雨听到这么一段，心说晚饭吃这么多还要夜宵吗？小家伙们果然是长身体时间啊。
“不过甘雨前辈，你说得对，我也确实该给凉儿弄一件。”
第六十六章 发现问题刷新本章 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发散开来了。
“所以说，那位鲁斯坦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甘雨问。
“看跟谁比啦，在你们仙人眼里大概就是凡夫俗子罢了，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在我眼里，已经是很厉害的大人物了哦。最要紧的是，他和我一样，出身都不算多么高贵。”
“仙人吗，仙人并不会轻视凡人的努力啊。相反，我们很重视那些仅凭个人意志就走到这一步的人，你们蒙德人眼里的骑士团的大英雄，我们璃月史书记载的各个能人异士，其实都让依靠种族强大的我们心生崇敬。”
“璃月人不在乎贵族和凡人的阶级差吗？”
“罗莎琳小姐非要这么问的话，倒也不能说不在意吧，只能说……我们璃月自古代起，帝君斫峰立信契以约立国，最昌盛的便是商业之道。能掌握金融流向者，便是璃月最尊贵的大人物，而这些人随着时代变迁往往没办法存在于某些家族某些势力，总是从底层一代又一代的风起青萍之末。”
“青萍之末？”
“我们璃月的一个成语，说风最初只是在青草头上微微的盘旋，最后却能成为呼啸而彪悍的狂风。形容真正强大的影响力，总是在不易察觉之处源发，而人亦是如此。”甘雨说，“商业之国的机遇瞬息万变，当权者也不可能出自一派，今日是织席贩履，明日是街头宰肉，也许后日便是月海亭哪位嗅到了商机的小秘书。”
“璃月七星作为掌权者，不会将自己的势力、派系以家族方式继承下去吗？那样世世代代，都可以凭借庞大的权势金钱，掌控璃月的一部分。”
“若当真有人想作弄权钱，代代继承下去……”甘雨声音很轻，但透着甚至带有些冷意的坚毅，“我不会同意，绝云间看护璃月港的众仙家，也不会同意。”
如果沈凉在这里势必会叫好。
财富无法继承，权力无法继承，你所施展的一切报负，留下的一切势力网，都不允许继承给你的孩子。
以仙人超脱于世间的力量，强行拔除这一份马太效应。
所谓马太效应便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一个道理，富人见识广，资源丰富，人脉多，抗风险能力强，所以他们只会比穷人更容易积累财富，贫富差距如果没有人主动监管，是绝对会不断加剧，好的东西只会向富人集中。
马太效应在各个行业都被应用，例如好的学生会受到所有人认可赞扬，座位是最好的，身边学生也是最好的。差生坐在最后一排，周围的学生无所事事打架抽烟喝酒。
环境的影响会让好学生和差学生进一步分化，之后清华北大985和职业学校又是一个阶段，有人去大厂上班有人去厂里打工。优秀的人变得更优秀，底层的人逐渐连养家都难。
——凡是少的，就连他所有的都夺过来，凡是多的，还要给他，让他多多益善。
米丝忒琳给沈凉教导这一部分的时候，沈凉还质疑过。他说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学习好呢，为什么一开始要偷奸耍滑呢，如果自己成为学习好的那部分人，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获得更优秀的待遇吗？
米丝忒琳笑着说宝贝你再想想。
假如你是一个有钱人，钱庄里有一个亿摩拉。而你的朋友身无分文。
你每天吃吃喝喝不事生产，你的朋友发奋努力，年入百万摩拉。
这个时候你们都选择在璃月港买房，璃月港的房价是一百方要两千万。你直接买了下来，而你的朋友知道现在不买就来不及，璃月港日渐兴盛之后几年肯定会涨价，于是咬咬牙贷款了二十年，首付五百万还款三千万，把它买下来了。
果然，房价开涨了，你的朋友很庆幸自己敏锐嗅觉先见之明。而你，你只是单纯想买个房舒服的不用住客栈而已。
十年过去后，房价涨了一倍。此时你朋友很开心，他还欠着一千七百五十万，身无分文。
而你随手就把房子卖了，你住了十年，什么都没干，身家从一个亿变成了一亿一千万。
二十年的时间里，只要你朋友的工作有一点不顺，被辞职亦或者遇到什么天灾导致工作丧失，他都会一瞬间灰飞烟灭，钱庄会毫不留情的收走他的一切，只让他背负无穷无尽的债务。
而你甚至不需要工作。
如果房价是降的，对你来说也无所谓，亏个千万买教训。但是无数人贷款买房房价却掉了，这是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
底层人因为一点波动就会大规模受灾，高层人却能淡然处之，甚至可以吃掉那些受灾的底层人的资源。例如你可以趁着低价买走你朋友的房子对冲损失。
任何情况下，有“容错率”的富人永远能达到损失的最低位，而一旦波动往上，他们永远是收益的最高位。
——你有的，给你更多。你没有，把你原来的都拿走。
个人能力、个人努力，在这份金钱带来的余裕面前，什么都不是。同样买房花掉欠万摩拉，普通人身无分文，富人还有九千万。接下来谁能开始投资，谁能关注市场，谁能掌握风口？
你身无分文只能为活着奔波，又怎么可能去看这世间不经意流过的无数机遇呢？
这便是这个世界“千世万代不变的永恒”啊。
但璃月，已经尽可能的压制了马太效应的存在，历代璃月七星总有人起于微末，执掌一方的大豪强也绝无可能延续百年。因为他们有根本不需要和凡俗权财牵扯的仙人，仙人甚至不食人间烟火也就不沾人间因果，作为监督者最好不过。
“真好啊，已经做到贵贱之分被最大程度减弱的国度。”罗莎琳笑着说，“蒙德，则不知道还要多少年。”
她这是想到鲁斯坦，出身于佃户，做到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骁勇善战的幼狼骑士。他的剑能斩落雨水，单纯的剑风能切断蔷薇，即便是“光之狮”艾伦德林在剑术的精巧方面都与他相比逊色。
但做到骑士团副手不代表蒙德真的毫无贵贱，只代表他跨越了阶级。
自己是比佃户更低级的歌女，罗莎琳从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自轻自贱，她的美貌与歌喉让整个风神广场的人为之失神，但她并没有跨越阶级。
艾伦德林和她亦是真正的朋友，但即便洒脱如艾伦德林也曾和她说，鲁斯坦从底层挣扎而上，没有背景只有才华，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家族用以维系自己的未来。罗莎琳不是听不懂艾伦德林的暗示，知道艾伦德林是发自内心的希望鲁斯坦能成为蒙德的新贵，希望他的名字成为一个新家族的姓氏。
是啊，其实只需要退后一步就可以。
鲁斯坦和她的感情绝非财富、利益能左右，在鲁斯坦还只是艾伦德林的侍从，罗莎琳还只是在酒馆随师父卖唱的小女孩时，他们便已经见过面。同样的底层，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不服输，不可能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
但……只需要退后一步而已。
为了鲁斯坦的未来，她是否应该退一步呢？仰慕鲁斯坦的贵族小姐不计其数，无数家族都想得到这一个英俊而有才华还方便掌控的年轻俊杰。只要鲁斯坦愿意，他可以从此步步高升，罗莎琳……完全可以作为他的真爱，被独宠的情人。
这对鲁斯坦的人生是最好的，如果爱他的话难道不应该希望他更好吗？蒙德并不禁止私养情人，即便鲁斯坦和罗莎琳出双入对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啊。所以只要她稍微委屈一下自己，无论是鲁斯坦还是她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罗莎琳织毛衣的手顿了顿，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被针尖刺破了。
她心情阴郁起来。
她知道，鲁斯坦的优柔寡断，也是因为这个。他也许终究还是无法决断，是听从兄长艾伦德林的要求，还是等她的回应。罗莎琳知道，从私心来看，如果她真的希望鲁斯坦放弃贵族的未来，那个热诚且发誓会守护她的男人，势必会下定决心。
但是……而罗莎琳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如果需要舍弃什么才能换来圆满，罗莎琳不知道那是不是圆满。
如果鲁斯坦还在犹豫……那么是否他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点……
罗莎琳不敢继续想下去。
再想下去的话……那么……跨越阶级的个人，和那个阶级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甘雨猜到罗莎琳心情不好，罗莎琳犹豫了一会，转移了话题。
“甘雨前辈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故地重游吧。”
“自然是为了凉君。”甘雨也坦然。
“太子陪读？”罗莎琳勉强的说了个笑话。
甘雨笑了起来。
“罗莎琳小姐，有没有这么一种感觉，真正强大的人，有本事的人，都很少巧言令色。”甘雨忽然道，“尤其是那些实力过人的存在，更是习惯性的沉默寡言。比方说大部分厉害的人都不怒自威，往往眼神就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一言不发就能震慑挑衅的对手。”
“嗯……是这样吧。”罗莎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只能点点头，“不过一般都是男人这样，我们女孩子无论实力与否都比较爱聊天。”
“但是凉君很奇怪，对不对。”甘雨低声道，“他的实力强大到连仙人都无所适从，别看我这样，要是您知道他前些天在云来海单人镇压魔神奥赛尔就不会这么想了。但是就大多数时候，凉君不仅话很多，而且甚至……有些健谈。”
“你是想说凉儿太喜好与语言来应对别人了吧，虽然他说话有些稚气，但总是有一堆一堆的奇怪道理，怎么说呢……巧舌如簧？”罗莎琳笑道，“但这有什么，凉儿终究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是喜欢讲奇奇怪怪的话做奇奇怪怪的事啊，他没有上位者的气场对吧，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十来岁的公主殿下阴冷沉默煞气逼人呢。”
“是这样吗？”甘雨不置可否，她心里其实有不同的解释。
“也许在凉君面前，沉默寡言靠气场压制人的人，其实都不算厉害，因为我从未见到凉君被任何人的气势压倒过。”甘雨摇了摇头，“凉君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他其实平等的看不起任何一个在他面前端着模样的人，他喜欢用唇舌之争是因为他觉得用实力太无趣了。唯有通过对话、调戏、谩骂这种唇舌交流，其他人才能和他平等对抗，他才觉得有意思……直白一些说，就是凉君下意识的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和他出于地位实力上平等的交流。”
想到这里，甘雨补充了一句，“除了他最亲近的人。”
罗莎琳想了想，不认为甘雨是在单方面扯淡。她和沈凉相处没有几天，其实隐约的，能意识到沈凉任性随意的行事作风里，其实包含了一股不经意的轻蔑。
正是因为轻蔑，沈凉才很少庄重的对待很多人，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的找人玩。对他来说无论你是同学、仙人、夜叉哪怕是岩王帝君，他想怎么对待就这么对待，不考虑社交场合，也不考虑彼此身份。
不考虑身份不是“随性”，其实这就是最大的“轻蔑”。无论你是谁我都平等的无所谓，无论你功绩如何我都轻蔑你，认为你沉溺于悲哀的人生而不知觉醒，认为你们都不值得我庄重的对待。
——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
但他凭什么呢？
“凉儿他只是个小魔神吧，又不是七执政，就算他未来能当七执政也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存在啊……至少他老妈肯定比他强。”罗莎琳不服气。
“谁能窥探凉君的内心世界呢？他一直放纵而不拘执，喜欢胡说八道。”甘雨笑，“不过我们只需要当他的想法不存在就可以，反正凉君并不会强求我们什么。”
“那你到底是来……”
“稻妻方面有人委托我做一些……必须要给凉君做的事。”甘雨说着说着低下头，脸热热的，“凉君身子有些奇怪的小毛病，在稻妻有斋宫为他调理，但是到了璃月，懂如何调理的……虽然也不只是我，但……但只能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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