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楼主人
“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女孩,这副永远装腔作势纯良无害的皮囊真是看得我恶心。”散兵反唇相讥。
沈凉低下头看看自己,目露无奈:“这身打扮吗?没办法,人民就喜欢我这副模样,大概是母后她们治国几千年了,人民习惯神明是绝世美人,社奉行一直尽力让我往母后形象那边靠。只要是为了方便管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反正从小到大喊我公主殿下的就比太子爷的多。”
“绝世美人?真是让人……”散兵看着他笑盈盈的视线,刚到嘴边的恶言鬼使神差又压了下去,他忽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视线让人恼火,却又……让人怀念。
他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处事了,忽然退后一步,猛的以肘为拳,朝着沈凉凝聚一道雷光砸下!
沈凉侧身避开,同样一道雷光,他猛然并指掐住散兵的喉咙,把他轰然按进地板!厚重的石砖层层碎裂!烟雾四起,酒客们纷纷慌忙警惕的远离这突如其来的战斗,沈凉以膝盖顶住凶神恶煞的散兵把他镇在地上,两个人的视线死死相对。
“你真的想杀我啊,”沈凉低低的说,“我以为你这么多年该放下了,但你宁可亲自出手,亲自找苦吃,也要那么恨我么?”
“是你们,先恨我的!”散兵低声怒吼。
沈凉默默的看着他。
“雷电凉,雷电凉,你们雷电家从上到下都不认同我,你们不杀我,只是因为不屑于杀我。雷电真留着我希望我成为你的磨刀石,可在你眼里我连给你磨刀的资格都没有!”散兵努力抓着沈凉掐着他喉咙的手臂挣扎,“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把我制造出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说过我讨厌和别人讨论哲学问题,因为你们这个文化程度甚至不配与我探讨哲学。”沈凉淡淡的说,“好好活着不好么?”
“我不杀你,我便没有意义。即使不是今天,我也迟早要对你动手。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是雷神的孩子,我究竟哪里与你不同?”散兵摇头,“我嫉妒你,雷电凉,不是嫉妒你至高无上,是嫉妒有活着的目的。你不孤独。”
“我很孤独。”
“别扯淡了,你那是孤独吗,你那是作为皇帝的孤独,是曲高和寡,是君临天下。而我是众叛亲离,是被你们所有人背叛。”
“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孤绝,大炮,你年纪很大了,别老说些中二病的话。动辄众叛亲离,好像一个人抵抗世界似的,但事实上你可以活的很好,只要你放下,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立刻,去找个姑娘谈情说爱,世界大势反正也与你无关,我看你也没什么野心对吧。”沈凉说,“就像你和我聊的不也挺好的吗,你稍微换个思路,过去的恩怨既往不咎,咱们今天朋友再会喜气洋洋,说到底你不是还有我么?”
散兵愣住了,他看着沈凉一直噙着柔和笑意的红眸。
真是漂亮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白毛小野猫仍旧那么明艳轻盈。其实沈凉说的那些他都没怎么听,只听到一开始他仍旧习惯性抛出的那个……习惯性称呼。
大炮。
这么多年了,散兵都快忘记自己这个搞笑的名字了,他曾经厌恶雷电影连起名都如此随意不负责任,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这名字有些温暖。至少相比起“散兵”这个代号,“斯卡拉姆齐”这个冷漠的异国名。
但他只是失神了一瞬间。
他还是将脑海里的过去甩掉,那些东西早就不该存在了,过去的……都不一样。
“既往不咎?怎么可能既往不咎。我会杀了你,或者有朝一日被你杀死。”他冷笑,“我们之间只有胜利的人才能活下去,我要毁掉你,毁掉雷电家的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滋味,只有报复你们才能让这具悲哀的身体品尝到甜美……我的生存必须以你们的痛苦为前提,只有你死了,我死了才能改变!”
他猛的向前探出身子,沈凉下意识的松手避免戳穿他的喉咙,指甲在散兵脖子上划出血色。他一咬牙,匕首再度横挥,却被沈凉猛的抓住,刀尖架在他自己的额头!
“国崩!”沈凉猛的喝道!
“我们没什么能说的!”
“蠢货!”沈凉眼神冷厉,“我不会杀你,我从来就都没想过杀你。”
他索性一拳挥下,正中散兵腹部,把他打的吐出一口血来。沈凉侧脸避开血迹,把软蹋下来的散兵放下,伸手去他腰间。
散兵虚弱无比,但感觉到沈凉动作他仍然警醒!立刻便要阻拦,沈凉暴躁的又是一拳,他便抬不起手了。然后沈凉从他腰间摸出了一柄折扇,拿出扇子的时候,他不禁露出不知是想叹息还是想笑的表情。
沈凉徐徐展开扇页,看起来它已经很老旧了,扇骨被精心护理过,但纸质的扇页已经全部朽烂,看起来倒像是一把脆弱不堪的木片。
“这是什么?”沈凉盯着他的眼睛。
酒馆里此时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了,任谁都能看出这至少是两个执行官级别的存在在搏斗。那个宛若一只雪国白猫的美少年看似柔弱,却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毫不留情的压制着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有见识广的人认出来散兵身上愚人众的铭记了,偷偷出去报信,但无论沈凉还是散兵都不在乎。
“你又何必问!”
“是当年在天守阁的时候,影送你的扇子吧。”沈凉低声说,“你留着它,直到它连一点作用都没有了还随身携带,是为了什么呢?”
散兵看着他审视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了他妈的什么,只是没丢而已,你凭什么问东问西!?我带着它来……我带着它来是因为我被你打死前我可以拿出来求情!对!我拿出来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饶我一命!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知道了吗!我就是这么下贱这么无可救药的一个混蛋!我带着它根本没有什么留念!根本没有!
散兵心中怒吼。
“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么?”沈凉轻声问。
散兵心中的怒火忽然间被抚平了,他下意识想起来那是什么,在他被赶出稻妻之前,收到最后属于稻妻的东西,正是沈凉的信。
和折扇不同,信他保存的更好,因为不能随身携带,他放在邪眼的空间里,直到现在仍旧整洁如新。
那信对他来说和雷电影的折扇同样重要,他不想承认,但他自己深切明白这一点。每每看着那封信他就忍不住去想和沈凉真正见面后的时光,想着沈凉会怎么对待他,是嫉他如仇,还是仍旧笑语盈盈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他一路默默看着沈凉走来,他登基,他灭坎瑞亚,他重建幕府,他治理国家,他殚精竭虑。有时候散兵也会觉得沈凉不可能把他当成朋友了,他长大了,他必然知晓散兵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一直在阴影里嫉妒他窥视他想取代他……但他还是有什么奢望,因为那封信那么可爱,那么纯真,也许沈凉……真的还在把他当朋友看。
如今最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沈凉的确不在意他那么多年的过去。
但他迷茫了,迷茫的甚至头疼。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拿什么信,什么折扇说事。呵呵……呵呵呵呵……”散兵低笑起来,“蠢货,你才是蠢货啊凉,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心慈手软,改不了的愚蠢!你也配姓雷电吗!”
他趁沈凉不注意,猛的逃窜开来!
“你不懂皇帝啊凉,你不是少年了,你的心必须衰老!你须杀死你的一切敌人,否则你便被敌人杀死!”他带着伤势残重的身体冲破屋顶,咬牙切齿的逃出去,化作一道雷电,“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早不是了!别妄想感化我,若日皇帝,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什么雷电国崩,只有觊觎你天下大权的斯卡拉姆齐!”
沈凉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这样吗?”
没有人回答他,散兵逃的很快,他被剥夺了雷电的权能,但是邪眼赐予他雷电的力量,他用的不再是稻妻的东西,但仍然活了下去,并且获得了新的目标……或者说新的仇恨。
沈凉不在乎他的疯狂,只是朝着夜色下飘飘扬扬从缺口进来的雪花微笑。
“就这样了啊。”
又一个朋友失去了,只是这样而已。
许许多多藏在历史里的故事,史学界从著名童话创作者安德斯多特留下的故事书里,瞥见了一点端倪。
有个戴着王冠的小白猫曾经和紫猫是兄弟,是朋友。他们曾在母后的订约下,约定为君为臣,共同治理乱世,征服天下。
小白猫在天上,紫猫在地上。每个人干着自己的事,很多年很多年,互相就忘了彼此。
到了本可以分享天下的时候,小白猫期待的降落凡尘,却看见紫猫来的时候,手里握着刀剑。
原来在命运的轮转中,两只猫都死了,只剩下孤高的皇帝和誓仇的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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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抵达酒馆已是清晨,看见的是沈凉静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酒馆内,他身上堆满了雪,默默的坐了整夜。
“交易什么?”至冬女皇看着这个曾经与她亲密如一人的少年,她知道沈凉不可能是为了和她重新拾起那些情爱而来。
“你的神之心,以及……当你发现神之心被稻妻所得后,一定要记得,不要愤怒,不要宣战,直接要回神之心即可。我要你这个承诺。”沈凉淡淡的说,“我会让魔女会牵制你和稻妻,必要时会让魔女会把神之心还给你。”
这段对话有些没头没脑,但至冬女皇一瞬间就理解了沈凉的意思。
她美眸呆滞了,良久后,她眼里燃起怒意,“凉!你就这么对待我……我是什么?你方便宣泄情欲的诸多玩具之一么?你如此不尊重我!”
“何来的不尊重呢,女皇姐姐。我爱着你,请相信我,但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你早就知道。”沈凉漠然道,“相比起你,我更难过。你最后什么也不会记得,而我记得。”
“凉……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女皇有些难以置信。
沈凉摇了摇头,他很疲惫了,不想多解释了。
至冬女皇是个温柔的姑娘,她说不出什么硬话,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沈凉要做的事情她很清楚,他要离开提瓦特大陆,要改变世界树的走向。女皇很聪明,猜测到他要抹去自己在提瓦特大陆生存这百年的事实。
他需要腾出一个“历史的空缺”,给某个人的重生带来空间。
为此他需要离开提瓦特,需要开启异界的门扉。但这同样需要七神之心,并非追求神之心的力量,而是保证神明们都没有办法联系天空岛。
天空岛不会允许沈凉开两界之门的,崩坏能的降临同样意味着提瓦特大陆被崩坏观测到,这个世界也将被崩坏入侵……这就违背了格蕾修“方舟计划”的基本前提,天空岛会尽全力阻止沈凉的。
可只要神之心都在沈凉手上,没有和天空岛联系的渠道,等天空岛监控到沈凉的异界之门开启时,一切反正也来不及了。
但是。
抹消他存在的痕迹,也就意味着许多人将忘记他,对于至冬女皇来说,这便是一个早就知道,但仍然不可接受的现实。
第三十二章 记忆消散于雪
改变历史的走向,是不可饶恕的罪孽,沈凉做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的世界树变动,总归会有一些人隐隐约约察觉,像至冬女皇这种魔神级别的存在,当然也会感知到自己记忆似乎在某些时候出现了些许偏差。
所以她很恐惧,对于神来说最大的威胁莫过于记忆的磨损,她害怕自己不能一辈子记住什么。她想记住沈凉,想自己绝不会孤独的活着,想记住这个男孩的美丽。这世上理应存在什么东西永远不变,记录下她的心,她为他迷恋过,为他高兴过,为他付出过。
但她没有这个自信,世界树的权能高于魔神,事实上即便执掌世界树的树之王也无法留下自己的记忆。沈凉之所以能以个人力量改变历史,还是因为他本就不属于提瓦特。
可这样很残酷啊,太残酷了。
沈凉的话说的漫不经心,仿佛绝情绝义,丝毫看不出来对她的一点垂怜。但女皇知道他说的没错,他要付出的更多,因为他会留下记忆……在这个世界遗忘他之后,所有曾经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乃至于和他有关的一草一木都会消失。她不会太痛苦,因为她记不清楚了。
但是沈凉只能忍受这一切。
能忘记才是幸福的事,永远背负这些不被理解的磨难活下去可想而知有多痛苦,女皇想一想就几乎要发疯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心中那个人究竟是谁?”女皇忍着眼泪,深深的吸了口气,怒声道,“你为了她不惜把自己抹消?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岂止是稻妻,是整个世界!你明知道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重新维系七国友谊的神明!雷之国在你手上,草之国的女王是你的禁脔,岩之国视你为幼君,水之国更是想抛弃执政位置跟随你,就连我的国家也将你称为多可雷丽娃……魔神战争打了两千年想要的位置,在你手上,只一步之遥!”
其实不少人都觉得稻妻的小天子野心甚大,储君不够,稻妻之主不够,联盟七国恐怕也不够……小天子想要的是什么,许多人都觉得昭然若揭。他如此年轻,又如此强大,甚至与天理有旧。开辟新的七国体系,做七国盟主都理所应当。
“但我志不在此。”沈凉说。
女皇死死的盯着他,“太不公平了,凉,太不公平了。你可以为了你心中那个人做到这一步,为何不能为我想想?为爱着你的其他人想一想?你不是爱着我么,那你就冷漠到可以这样伤害我?你可以牺牲自己换她回来,但是你要我如何忍受失去你的这一切?你心中的我根本不如她,这不公正!”
“但你会忘记这些不公正,你会恢复到不认识我的历史里去,这些痛苦你会忘却。”沈凉低声,“随你怎么说,但是这是对你伤害最小的办法!”
“我不同意!我不肯同意!”女皇哭着,背后冰锥的翅膀一挥,就要远遁而去。
但沈凉速度更快,在她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在她面前闪现,单手制住她。
“你明知道在时间权能的掌握者面前,你无法逃离。”沈凉低下头,看着目露悲怆的少女,轻轻拍碎她身上凝结的冰膜,“你阻止不了我,女皇姐姐……其实没有神之心,这个计划我一样可以实施,我并不畏惧天理,只是希望多一层保险。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知道你是贤明的君主,就算没有我的提醒你也不会趁着稻妻国防尽丧的时候袭击稻妻,对不对。”
“伊斯塔露的权能……”少女咬了咬牙,“你已经融合了伊斯塔露的权能?你真是一只恶兽,只是为了你的目标你就能践踏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心意么?世上有这么多依赖你的人,都不能阻止你改变历史么!”
沈凉不想解释了,他用力抱住少女,冰之女皇无声的哭泣。
“这是我一生的夙愿,我必须完成。”沈凉吻着她的唇,无数的寒冰从他背后浮现,形成冰锥,尖头直指他的背。但沈凉只是吻着这温柔的少女,轻轻舔舐她的泪水,这一幕极其唯美,就像是纯白的雪国公主于同样圣洁的雪国女皇示爱。
女皇手颤抖着,到最后,冰锥也没有刺入沈凉的身体。她知道沈凉不会躲避,以她的能力就算威胁不到沈凉,也可以货真价实的重伤他,连时间权能都无法抵挡不了的极度冻伤。那样她可以把沈凉囚禁在自己的宫殿,让他没办法去执行自己的计划。
但她最后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她哭泣着愤怒着,却仍然狠不下心肠。
直到两人唇分,沈凉从她舌尖将一枚宛如棋子的神之心轻咬出来,没有犹豫,径直咽下。
要最安全的保存神之心,唯有藏在自己体内。女皇所拥有的是最后一枚神之心,他已集齐。
直到最后,温柔的冰之女皇也不曾真正拒绝他。
“滚吧。”女皇扭过脸去,再不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沈凉沉默了几秒,也不再回话。一个转身,身体再次化作一道虚无的雷电,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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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稻妻城。
沉闷,阴冷。
11月1日,一年一度的慰灵祭。
冬季第一天要用来纪念坎瑞亚战争死去的百万幕府军们,为了庆贺百年前最终战胜这场漆黑灾厄,人们载歌载舞,在城内张灯结彩,畅饮酒肉,欢歌大笑。
这一天,沈凉同样给自己放了大假,他与自己的近臣或者说后宫们日夜饮宴,荒唐狂乱,笑声响彻天守阁。
11月3日。
各国来使,恭祝若日皇帝继位一百四十年。
这丝毫无阻人们继续摇着鲤鱼旗走街串巷,也无法阻止民间音乐家们沿街弹唱,欢迎总是莫名其妙由各种美丽少女组成的使团。
这一天,天守阁设宴款待全城,国库开放,牛羊鲜肉与美酒佳酿免费提供,人民的欢庆气氛达到高潮。
11月4日。
沈凉在鸣神大社的后山种下一颗樱树种子,他一个人在这片草地坐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黄昏他才离开,离开时却留下了他从不离身的佩刀,梦想一心。
刀插在种子的旁边,让人忍不住想很多年以后。
很多年以后,树与刀,会融为一体吧。
11月5日。
沈凉迈入大奥,求见雷电影。
但看见的仍然只有沉默寡言的将军,与无能为力的八重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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