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13章

损失太大了，他实在是没办法吃得下饭。

原本在他的预想中，些许的失败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们几个终究还是能得到几千万美元的巨款——在高额的回报面前，一切细小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但前提是，高额的回报能拿到手。

比尔也以为能拿到手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打中了那只熊猫起码四枪。身中四枪，那熊猫不可能跑得远——可就当他救起来同伴，准备顺着血迹寻找那熊猫的身影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那熊猫了，金丝猴也消失了。

本来那只白毛大狼还能凑活着当一下战利品，但那条白毛大狼居然也能跑掉。

“淦！都是因为枪不够好！”

想起那杆土制步枪，比尔就更上火了——如果换成正常的枪械，四枪全中身体的情况已经可以让那头熊猫失去活动能力了。可被那支土制步枪打了四枪之后，那熊猫不仅没有被打趴下，甚至还有力气跑到没影。

然而这杆土制步枪已经是比尔能在本地买到的最靠谱的枪了，黑市里的其他玩意相比起这杆土制步枪来更不靠谱。

“为什么这个国家会禁止买卖枪支！他们难道不支持宪法第二修正法案吗？”

“华国人为什么要讲美国法案，自己射不准就说是枪不行？”

发话的是英国人怀特，也就是队伍里的弓箭手，擅长使用复合弓的他是技艺精熟的老猎人，对比尔那种偏美式的暴力狩猎一直都有点反感——如果之前那次狩猎是他独自进行，他有信心留下所有的动物，而不是一无所获。

但是没办法，这次他还有两个队友，所以他现在只能干坐在这里，一边喝着橘子汽水一边骂闲街。

“尤其是你，阿齐兹，没事玩什么刀猎？现在刀都丢了，你满意了？”

“我……”

被喷了一脸唾沫的阿齐兹咬了咬牙，佩刀的丢失现在是他心里最大的痛。

那把刀是他找著名刀匠打造的，那把刀足足花了他几千美元——但钱还不是重要的，主要是为他锻刀的刀匠从来都只接王公贵族们的订单，也就是有几个王子觉得他是个好战士，才介绍了这个名匠给他。

而现在，那把名匠出品的大马士革钢短刀，却丢在了山里。

“我要回去找刀！”

阿齐兹倏地站了起来，那把刀对他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马上！比尔你去开车……”

“别胡闹！坐下！”

一旁的怀特被阿齐兹吓了一跳，连忙把这个莽撞的同伴拉回座位上，随后对着周围那些被吓到的食客们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没事没事，大家吃好喝好……阿齐兹，你别犯傻。”

先是用蹩脚的中文安抚了那些吓了一跳的本地食客，怀特才压低了声音瞪着阿齐兹，继续用英语交谈。

“我也知道那把刀很重要，但是我们现在根本进不了山……都是因为比尔那个蠢货，我都说了这次来最好只用弓。”

“我都说了这个事不怪我！”

眼看黑锅又甩到自己身上，比尔气得脸都青了。

但比尔没办法再去反驳什么了，只因为事情确实是跟他有关系——他开的那几枪虽然没能留下熊猫，但震天的枪响却结结实实地传了出去。眼下又不是过年，再加上近些年来一直都提倡禁燃禁放，住在山脚下的村民们便很诚实地报了警。

枪案无小事，眼下云岭附近已经开始搜索了。如果再傻到顺着之前的路进山，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喜提三等功的警察们。

好在身为偷猎者的他们本就有扫清痕迹的习惯，野兽都查不到他们的踪迹，警方想要找到他们也很困难。

毕竟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可是遵纪守法的外来游客。

“……算了，等过一段时间吧，至少等这里的警察撤掉暗哨。”

深吸一口气，作为带队人的比尔暂时算是恢复了理智。

“正好我们趁这段时间也修整一下，弄一些更方便的装备之类的……阿齐兹，不用那么哭丧着脸，我想起来了，你的刀没落在地上，是被那只把你打昏的金丝猴捡走了。”

“……真的吗？”

阿齐兹心里还有些怀疑，要知道刀落在猴子手里和落在地上可是两码事。

落在猴子手里，他还有机会找回来，可如果落在地上被警察捡走，那基本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放心就好。”

拍了拍阿齐兹的肩膀，比尔转过头，看向窗外，看着云岭的方向。

那里不止有阿齐兹的刀，还有属于他的钱。

足足几千万美金的钱。

“不管是熊猫还是刀，他们都出不了这座山。”

十六章 一切开始的那一天

当年轻的熊猫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小窝中了。

而天，也已经亮了。

彻底安全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的事了，金丝猴所在的猴群出动了十几只壮年猿猴，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他们几个伤员一路抬回来——而在回来之后，半大熊猫第一时间便找到醒来的金丝猴，教对方安全地怎么取下肩膀上的箭矢，顺便让金丝猴帮忙切开身上的伤口，剜出卡在身上的那些子弹。

而通知猴群过来帮忙的，则是那只白毛大狼。

半大熊猫也是到了半夜才知道，那射中就晕的箭矢其实是麻药箭，而比起真正被麻晕的猴子，被箭矢打穿了腮帮子的白毛大狼其实没沾到多少麻药，这只狼当时是活活被吓晕的。

只是那个时候，半大熊猫已经失血过多，没什么力气嘲笑对方了。

金丝猴剜子弹的手艺还算凑活，即使左臂暂时使不上力，习惯了给山羊剥皮拆骨的猴子切起熊猫肉来也很轻松，更何况猴子现在有了刃口锋利的钢刀，整个过程倒是没有让半大熊猫受太多的折磨。

但即便如此，半大熊猫仍旧疼得晕了过去。

这并不算是坏事，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如果他没有疼晕过去，那很大可能会因为疼痛太过剧烈，而下意识地咬断自己的舌头。

打在身上的子弹一共四发，分别在右肩膀，左大臂，左后腿，还有后腰——尤其是后腰上挨的那一发最为凶险，如果不是有着厚实的毛皮和脂肪，子弹再打深一些就要伤到内脏了。

“……”

回过神来的半大熊猫甩了甩头，脑子里还想着昨天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枪口，第一次面对枪械的射击。虽然身为人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枪械是危险的东西，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清晰地感受到，步枪到底是多么恐怖的武器。

他现在还活着，只能勉强说是捡了一条命。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躺在一旁石台上的金丝猴也爬了起来，昨天夜里虽然它当了大半夜的外科大夫，但它自己其实也是个病号。

“冷藏山洞那边还有腌的羊肉和鹿肉，你要吃的话我让老白帮忙叼过来……昨天的事就它受伤最轻，让它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说起这个，半大熊猫和金丝猴都有点哭笑不得——昨天下午那场遭遇战，明明是白毛大狼第一个中的箭，可在他们打得一身伤之后，那白毛大狼却反而成了受伤最轻的一个。甚至这狼取箭也比猴子简单了太多，连伤口都不用割开，直接削掉箭羽，拽着箭头就拔出来了。

除了腮帮子上多了俩洞没愈合好，狼嚎的时候有点漏风以外，这白毛大狼仍旧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但这已经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一个还能到处跑的了。

晚餐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半大熊猫在努力地咀嚼着羊肉，金丝猴在玩刀，倒是白毛大狼因为后槽牙崩了不方便吃肉，想要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但一张嘴的时候腮帮子一疼，话到嘴边也忘了要说什么。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次下山之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先说吧。”

咽下最后一口鹿肉，半大熊猫叹了口气。

“这次下山的事，我是有责任的。我把外面的人类说得太好了，可是我忘了人类里面也有坏人……这里我要跟你们道歉的，确实是我的错。”

“不至于不至于。”

看到半大熊猫这副自责的样子，金丝猴和白毛大狼连忙开口劝着，这种事在他们看来真的没什么自责的必要。

世界是危险的，生活在林间的他们本就是常年和生死打交道的，可能哪天就会有同伴被猛兽叼走，又或者被毒蛇咬杀，甚至干脆失足跌死——危险是无处不在的，人类世界自然也是这样。

“反正人类的话，虽然他们会养牛羊，但偶尔也要靠狩猎来吃肉吧。”

金丝猴用它自己的方式来理解着那些人类的行动，并以此来劝慰半大熊猫。

“就好像我们去猎那些山羊和鹿一样……虽然这么比有点生气就是了，但这种事确实很正常，我们只是运气不好，你没必要责怪自己。”

“不，其实不是那回事……”

半大熊猫挠了挠头，这种事他自己是清楚的——他们之所以会被偷猎者盯上，并不只是因为什么运气差，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忽略了自己这一行的价值。

金丝猴，熊猫，哪一个都不便宜，哪怕是白毛大狼，就冲这额头上一撮白毛的品相也能值不少钱。

但想要金丝猴理解钱的数目，又是一件难事。

“也就是说，钱就是山里那个老头用来换米的纸。”

在熊猫一番解释之后，金丝猴感觉自己又明白了一项人类世界的知识。

“那几个人类想要杀了我们，剥了我们的皮肉去换纸，然后用纸去换米……难怪建国你之前会弄一些米回来，原来米这么宝贵。”

“呃……倒也不是。”

虽然这猴子确实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但半大熊猫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不是纸，是钱，另外那些人要换的也不是老头用的，他们能换美元，美元就是美国的钱，usdoller。”

“……刀了？”

猴子愣了下，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

大马士革钢刀刃口锋利，不管剥皮还是切肉都是一把好手。

所以这不还是得用刀吗？区别在哪？

“算了……先不说这个。”

半大熊猫摆了摆手示意停止话题，这种鸡同鸭讲的科普让他头痛。

“反正这次失败之后，我们要反思一下的，反思一下为什么会失败。”

厚实的熊掌拍在石板上，半大熊猫的话语顿了顿。

“大家都可以说，你们谁有什么想法？”

“因为……运气不好吧？”

看到半大熊猫的视线转到了自己身上，白毛大狼张了张嘴，一时间也只能说出这些了。

确实只是运气不好，也只会是运气不好，和山里的很多动物一样，白毛大狼也习惯于把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总结为运气不好——并且这往往是事实，要知道运气好一点的话是不会遇到问题的。

但已经接受了一些新知识的金丝猴，却反对了这个答案。

“并不是单纯的运气问题。”

抱着短刀的金丝猴摇了摇头。

“就像一场大雨对我们来说只是普通的天气，但对地上的蚂蚁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一样……我们之所以会说运气不好，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们没有对抗危险的能力，我们太弱了……”

“所以说，我们要变强。”

厚实的熊掌拍了拍金丝猴的肩膀，这是半大熊猫表达赞赏的方式。

“至少要能保护我们自己。”

十七章 锻炼法

变强的路，从来都没有容易的。

前爪死死地抠住地面，白毛大狼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肘关节——伴随着肘关节越来越指向身体的方向，白毛大狼感觉自己前臂的位置愈发地紧绷起来。

“这个感觉……像是拧麻绳的感觉。”

白毛大狼抬起头，用尽力气对半大熊猫说出自己的感受。

就像是金丝猴搓出来的麻绳一样，柔软的麻绳在不断地拧紧之后，会变成结实的绳子，如果再将这些绳子拧紧，那它们会变得像木头一样坚硬。

就像它现在的前臂一样，它感觉自己的前臂已经快变成木头了。

“好了，感觉对了，稍微休息一下。”

半大熊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白毛大狼已经喘得像狗一样，没有回头看的力气了。

感觉对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但这还仅仅只是一条前臂而已——按照半大熊猫的说法，这仅仅只是尝试一下，完整的锻炼法要四肢全都如此才行。

四肢全都这么来，那怎么可能还站得住？

“老白，眼下这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体型问题，我很难找到什么真正的锻炼法给你，所以只能把站桩的办法给你改一下，我自己试过了，一样能锻炼肌肉，只是方式有点不一样。”

白毛大狼还记得，在教授这些之前，半大熊猫是这么说的。

当然，半大熊猫还说了一些像是“卧推”“硬拉”之类的听不懂的词汇，但那些已经跟白毛大狼没什么关系了。

它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肌肉，感受着刚才把肌肉拧成一股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