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182章

足利义辉正在发足狂奔着，恐怖的黑白熊正坠在他身后，正常来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但眼下身上少了两条胳膊的重量，倒是让他跑得更加轻快起来。

有几支兵刃自背后飞了过来，都被足利义辉险险地避过，利刃加身难免再削掉一些皮肉，但负重的减轻却让足利义辉跑得愈发地快了——直到一头钻进路边的一辆加长防弹车里，遍体鳞伤的足利义辉才算松了口气，连忙催促作为司机的旗本武士赶紧开车。

是了，两条腿虽然难以跑赢四条腿，但四个轮子比四条腿还是快了太多的。

伤口上被涂抹了稀释的变若水，那是再好不过的止血药物，倒在后座上，足利义辉仍旧一脸迷茫。

没道理，完全没道理，明明每次他都使用了更强的躯体，可他输得反而愈发地快了起来，这次他明明用了自己印象里最强的组合来搭配躯体，结果居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扛过，甚至险些当场身死……这完全没道理。

“将军大人。”

正开着车的旗本武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要不我们还是把那些剑豪都放出来吧，人多势众的话……”

“闭嘴！”

面对着这种愚蠢的说法，足利义辉直接凶狠的瞪了回去。

身为兵卒的旗本武士或许不清楚，但作为武人的他却是清楚的，那些被狐狸们保存下来的历代英豪们一旦醒过来，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他的指派——这些精通武艺的剑豪们本就因地域和时代的原因一生难逢敌手，眼下如果让他们发现周围尽是名动一方的强者，怕不是先要兴奋得提刀对砍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足利义辉哪怕移植这些强者的肢体，也没想过让他们醒过来的缘故。

只因为这些人对他来说都称不上可用的战力。

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是他在当年与权臣们争斗时便悟出的道理，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一些血淋淋的教训。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刺杀提醒着他，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依靠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苦练剑术，甚至以将军之身成为了稀世的剑豪。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确是对的，起码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他能依靠的只有一身武艺，和那插满将军御所的遍地太刀。

回忆着那个遍地名刀的场面，足利义辉莫名地想起了黑白熊在小院中放置的那些兵刃。

像，实在是太像了，当初他就是用这种方式与权臣们的家族私兵杀得你死我活，手刃逆贼五百余名，直到接近力竭才被长枪隔着门板刺杀于御所之中。

只是这一次，面对着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战法，他却反而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了。

是因为自己变弱了吗？

不可能，他明明是变得更强了才对，以前的他不管再怎么了解其他武艺，本身却只能使用出最习惯的神道流剑术，而现在的他分明多了更多的武艺——像是以霸道著称的一刀流，以攻守兼备著称的二天一流，以攻防之理作为核心的拔刀术，还有冲阵猛将的强悍躯干……在来之前他曾经对着标靶试过，他如今的确是变强了才对，如今的他甚至能打赢五个过去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过去的自己能暴打黑白熊，不疏忽大意就是稳胜。而如今的他一身武艺已经濒临巅峰，能打赢五个过去的自己，。

然后如今的他被那黑白熊信手两刀便砍断了臂膀，如果不是跑得快脑袋都要被削掉。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迷惑，烧脑，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晦涩了，起码对于正处于失血过多状态的足利义辉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个适合思考的方向。比起耗费脑力去想这些有的没的，闭上眼睛歇一会明显更适合他。

但即使闭上双眼他也难以入眠，又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他这边一直都没有对外表露什么，但那些财阀和政客们却开始有些离心离德的倾向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些豪族和财阀们是不可信任的，这些人尊敬的从来都不是他征夷大将军的身份，仅仅只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不死药的配方罢了。在稻荷山的狐狸们被围剿杀死之后，拥有完整不死药配方的就只剩下了足利义辉自己，再加上他以一敌百的武力，那些财阀和豪族就算再不甘也只能俯首称臣。

但现在，他的武力上出现了破绽。

是因为他最近显露了颓势吗？所以那些财阀和豪族们才会有狩猎武术家来增强自身战力的心思？或许他应该适当地将那些剑豪的库存放开一些，让那些财阀和豪族们也能使用古代武者的强悍躯体——当然，在那之后他会亲手打败这些蠢货，让他们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着界限的。毕竟他可不是什么自诩为神明的天皇，活了近五百年的他是毋庸置疑的神，起码五百年的知识积累对于那些只活了几十年的普通人来说已经与神明无异了。

可他还是被打爆了，被正面两刀砍掉了臂膀。

“没道理啊……这种事完全没道理。”

东京郊外的隐秘山中，下了车的足利义辉让手下推开了地下基地的大门，随后孤身一人迈步走了进去。

阴冷的地下贮藏室满是寒气，上百口涂了红漆的棺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沿着这些棺材，足利义辉一边行走，一边喃喃自语着，背诵着这些剑豪的名字，细数着这些武者的生平，直到走到整个贮藏室的最内侧。

那里只摆放了一口棺材。

那是一具通体漆黑的棺材。

“果然，就连那些狐狸们也知道，上泉只是教出了柳生这样的好弟子，他本人是无法与您相提并论的。”

半身依靠在棺材上，足利义辉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那些迷茫与困惑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久违的安心感。

“再教我一次吧，冢原师范……”

二百八十五章 东京审判

“将军大人又在关西倒下了！”

那些盘踞在东京的财阀和豪族们或多或少地都收到了这条隐秘的消息，暗中盯着将军的他们都有了些动摇的表现，事实证明将军大人在复活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他们想要的英明神武，那一次又一次的折戟沉沙反而更像个小丑。

能够掌管着，甚至亲手创下偌大的基业，这些旧时代的遗老们也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杰，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愿意臣服于将军大人的老谋深算，那么在将军大人显露出颓势之后，如今的他们也要为各自做打算了。

而在这一切之前，他们还要做一件事。

那就是挑选出一个能说话算话的人来。

说到底，这也是将军大人带来的问题。以前的他们还能用年龄或者资历来安排辈分区分尊卑，但如今大家却都年轻了，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老话说得好，“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一群老家伙都熬了一辈子了，又怎么愿意平白无故再次低头。

但好在活了大半辈子所带来的理智和智慧都还在，这些返老还童的老怪物们也没有撕破脸，在维持原有联盟的基础上，他们只是秘密拟定了一个盟约。

“谁能杀死那头黑白熊，谁就是新的首领。”

起码在最初看来，这条约定是没什么问题的，愚蠢的将军大人既然屡次被黑白熊重创，那么能击杀黑白熊的人自然是比将军大人要强的，成为众人的头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如何杀死那头黑白熊，他们都不觉得这种事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可不是那个愚蠢的将军大人。

本身就是旧军人或者旧财阀出身的他们，很清楚什么叫现代武器的威力。

“这不就是一场现代化的打猎吗？”

这是旧军人出身的木村对这件事情的评论，曾经身为陆军大佐的他也算是贵族圈子里的人，这种事对于身居高位的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比起后来流行的那些软绵绵的高尔夫球，这种手持枪械射杀野兽的行为可以展示自身的勇武，也可以用手下们带来的猎物炫耀自己识人的眼光，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狩猎会不会有危险……那当然是不会有危险。野兽们的凶猛只会让他们觉得紧张刺激，但就算再凶猛的野兽也不可能面对得了现代武器，爪牙是不可能敌得过枪的，这是常识。

当然，说是那样说，但木村在行动的时候还是派出了自己的私人卫队，面对一头黑白熊都让这些前职业军人上阵，已经是狮子搏兔的行为了，要知道那些被现代化武器武装到牙齿的卫队士兵们甚至能打赢一场小型的局部战争。

但很快，木村便收到了来自前线的消息。

全程十五分三十二秒，他的私人卫队便全都死在了路上。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木村甚至一度以为这是私人卫队叛变了——主要是这种事完全没道理，那好歹是二十五个以一当十的好手，就算是二十五头猪，也不可能说十五分钟就被杀光，怎么换成人之后就死得这么快了？

但事实却证明了，事情的发展比他想的还要快很多。

那是第二天早上才传开的事情了，木村家的庄园当夜便被血洗，所有安保人员全部被当场格杀，木村氏满门也尽皆被灭口，只是一夜之间，曾经的豪族木村氏便彻底覆灭，成为了过眼云烟。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松井，武藤，广田，木户……这些豪族们几乎是以每天一家的速度在消逝着，那些派出手下去猎杀黑白熊的豪族们都遭到了惨烈的报复——直到现在这些人才隐约感觉到自己惹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是没想过反击，在东京城内发动围剿，用卫星定位那黑白熊的位置，但那头黑白熊却如同鬼一样，每次都能在他们的监视下逃脱，却又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时候突然出现。

“我们的卫星怎么没用？难道我们惹上的是真正的鬼？”

仅存的几户豪族和财阀已经吓得失去理智了，他们甚至觉得这是神佛在作祟。

“日本人都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这头黑白熊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事实证明封建迷信并没有什么用处，那些躲在寺庙和神社中的豪族们还是被抓到了，神官的祷文和僧人的念经并没有保住他们的性命，他们去世的速度比樱花落地的速度要快了太多。

只是短短十天不到，整个东京便已经有超过百人死于非命。

“严格来说是三千以上。”

开往东京郊外的高级车上，返老还童的平沼还在瑟瑟发抖着，和警视厅那边专门做出来的数据不同，身为旧财阀的他很清楚这些天里都死了多少户人家。

事实上三千都算是说少了，应该说逼近四千才对，如果算上这两天被袭击的几户人家，这个数字甚至会逼近五千——这些人大多是豪族的卫队，甚至干脆就是他们的族人，每一个拎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是日本的人杰也不为过，然而只是十天不到的时间，这些人却都变成了尸体。

屠杀，这是一场整个日本都难以承受的屠杀。

直到现在平沼才真正明白，他们的将军大人面对着的到底是什么怪物，那根本不是人类能与之对抗的东西，并不是将军大人太弱，而是那黑白熊太过强大了，神出鬼没的身手再加上无可阻挡的破坏力，甚至还会使用现代武器来炸开他们的防御，这简直不像是世上能存在的生物，更像是上天降下的劫难。

“原来，将军大人一直都是在与天争斗吗？”

亲历了这一切的平沼说话已经没有理性了，活了近百年的认知在这几天里被彻底颠覆，这让他几近疯狂。

但求生的本能，却还是让他第一时间选择去往最安全的地方。

那或许是整个日本眼下唯一能保证他安全的地方了。

那是将军大人的所在地。

二百八十六章 屠戮之刃

现代人对于道路的规划，简直如蛛网一般错综复杂。

大街小巷，东扭西拐，再加上那些复杂奇怪的交通规则，起码对于科目一都没考过的熊猫来说是极为复杂的。尤其是在汽车开动起来之后，四条腿想要追四个轮子终究还是有些过分了。

但熊猫还是紧紧地追在汽车之后，哪怕双方之间已经超出了彼此的视距。

而这一切，全部得益于身为野兽的强大嗅觉。

“是新鲜的汽油气味，他在这里右拐了。”

嗅了嗅空气，熊猫便辨明方向冲了出去。

而在熊猫的身边，小胖子岛津真吾紧随其后，骑着战甲变形而成的摩托车一路狂飙。

岛津真吾是必然要带的，让这小子开开眼是一方面，主要是熊猫这边也需要一个防弹盾——虽然就战斗过程来说，岛津真吾的水平属实帮不上什么忙，但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是一件趁手的好兵刃，双脚铁人槊抡起来虎虎生风，随便擦一下都能让那些刺客杀手们骨断筋折。

当然，这小子还有个最重要的功能。

“喂，金毛。”

调整了一下耳机，奔跑中的熊猫开口了。

“我方向对吗？”

“对！对！前面走右边！”

远在暹罗的研究所中，约翰逊正拍着桌子。

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副覆盖了整个东京的，精度极高的，立体卫星地图。

几天的时间里，约翰逊参与了整场屠戮过程，熊猫负责下手，他这边负责方向引导，岛津真吾负责当防弹盾，三位一体，两个执行者带一个添头，这才做下了九天收掉五千人命的高超效率——并且这还不是什么五千大头兵或者平民，而是五千日本精英乃至于旧贵族，这场杀戮所造成的破坏甚至来得比原子弹都更为凶狠。

当然，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令手下们颇有微词，起码为了估算单兵战力的极限而去大肆杀戮属实有点挑战道德标准了。

不过约翰逊有自己的正当理由。

“我爷爷打过二战，上过太平洋战场。”

在拔出一柄老旧的m1911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后，众人便信服了，挑战道德的事肯定不能做，但报私仇的话就没什么所谓了——更何况那些被熊猫灭门的也确实是旧时代的日本军官，这严格来说也的确是对上了。

而当整个暹罗研究所决定火力全开来办这件事的时候，再搭配上熊猫那堪称恐怖的杀戮效率，还有一路上以战养战得到的那些可以拿来攻坚的军火，整个东京便第一次体验到了完全体的宗师之威是何等的恐怖。

那是绝望，束手无策的绝望。

警视厅已经彻底放弃调查了，这与什么正义与否都没关系，单纯是无法继续承受伤亡，只装备了手枪和冲锋枪的他们根本没办法与那种怪物战斗，这种时候更应该出动自卫队才对——但自卫队在被紧急调入东京之后也迅速沉入了泥潭之中，错综复杂的城市作战根本没办法发挥重火力的威力，反倒是他们自己这边被夺取了火器，紧接着便是大批的开始死人。

“我还以为他们会更厉害一点……就算是几百头猪，抓起来会也很费劲吧？”

想到之前那段机炮扫射，熊猫便一阵挠头，他本来以为自卫队作为军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但实际上……也不能说差，就是单纯的经验少，比较蠢。难道说这就是令和？

“对了，小子，你没事吧。”

说到令和，熊猫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确实还跟了个令和的来着——不过小胖子状态看起来倒是还行，起码已经开始不吐了，这在熊猫看来就是克服了生理本能的象征。

不过问的话还是得问问的，万一真憋出病来也不太好。

“我没事。”

骑在摩托上的岛津真吾开口了，回答不出熊猫所料。

“不过……熊猫前辈，生命这东西，真的就……”

岛津真吾不太好形容那种感觉，全程参与了整个过程的他现在还有有点迷茫，这十天里他见到的死尸甚至比普通人一辈子见过的死尸都还要多，这也让他心里那股迷茫的感觉愈发地强烈了。

正是因为直面过尸体，才更难形容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些人仅仅只是被枪弹擦过，又或者被爆炸的气浪扫过，四肢和内脏便像摩托车零件一样满天乱飞，血撒了一地。而有些人哪怕只剩下半个躯体，半个肺都漏了出来，但仍旧在努力喘息着，喘息着想要活下去……岛津真吾有些时候也会想，这些人是不是也有父母妻儿，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家里等待着他们，可不管他们的理由再怎么充沛，终究也是死了，倒在地上，变成冰冷的尸体。

这让尚未成年的岛津真吾受到了极大地震撼。

“你在说什么疯话，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先开的第一枪。”

听到岛津真吾这么说，熊猫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确实有人要为他们的死负责没错，但那也是他们自己需要负的责任，一直以来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拿着枪过来要杀我，他们开枪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这些，为什么轮到他们自己死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可怜人了呢？”

“这……”

岛津真吾噎住了，熊猫说的东西是他这种令和日本人完全想不到的方面。

“啊这，这……”

“我不喜欢主动开第一枪，但如果他们开了第一枪，那我也绝不会让他在这辈子里能开出第二枪。”

一边教导着岛津真吾，熊猫一边放缓了脚步。

新鲜的汽车尾气在鼻尖萦绕着，熊猫看着眼前的钢铁大门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