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算你运气好，不该今天死。”
几步上前，乔纳森蹲下了身子，低头看着刚刚恢复意识的拉吉普特。
“晚饭的话，你会提供吧。”
三百零九章 不分生死
晚餐的时候，前厅的废墟已经被清理了出来。
修是来不及修好的，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重新盖房，拉吉普特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让手下清理出一条能够同行的道路而已——毕竟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饮食的安排可马虎不得。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侥幸活到现在的原因。
准备一份丰盛的晚餐，这是拉吉普特活着的唯一用处。
“菜都上齐了，您们慢用。”
亲自将最后一份烤牛肋条端上桌，拉吉普特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谄媚笑容。
坐在他面前的是白天那个叫乔纳森的壮汉，明明是杀了他众多信徒的血腥杀手，此刻他却不得不将对方供了起来——就像是供奉那头熊猫一样，必须拿出足够的谦卑与虔诚，不然下一秒怕不是就会脑袋落在地上，直接变成一具尸体。
明明为了求活的时候甚至能豁出命去，但面对杀手的时候，他却又不想被杀死了。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不明白，你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还会给这种人干活……”
乔纳森根本连看都不看拉吉普特一眼，只是随意地切下烤肉送进嘴里，随后扭头看向身边也正吃着饭的熊猫。
“这也是为什么在刚开始交手的时候，我对你产生了一些错误判断，毕竟脑子不好用的肯定也不会有多强。”
“别提了，最后还是大意了。”
想起白天那场短暂的战斗，熊猫便一阵唏嘘。
他有在打完之后做复盘的习惯，而越是复盘他越能感受到自己菜得离谱——最开始的试探没问题，后面对于激将法的顺势反制算是翻盘小亮点，最后发力把人掀飞是很顺理成章，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他这一波自信回头是赢了场面没错，但背后被杀手盯上的大胡子印度人却直接给埋进了门厅的废墟里。
这一波打得就实在是太臭了，仿佛打团不看主基地，比赛半场就开香槟，前面拉扯有多稳，那一波自信回头就有多屎。
心情很差，这让熊猫口中嚼着的牛肉都少了几分香味。
“也不能说是你大意了，毕竟我用的东西打的就是信息差。”
就在熊猫一脸唏嘘地啃着肉排的时候，名为乔纳森的壮汉却直接拿出了自己那双缠绕着纤细丝线的手套。
“这就是我白天用的东西，我自己做的，你看到这个细丝有多细了吗？隔个两三米远对于肉眼来说就相当于隐形了，虽然我签了合同不好说配方……但是我可以说一下价格，这玩意造价是八位数的美元，并且只有这一套试作品。”
“……了不起！”
拿起那副手套仔细端详了几眼，熊猫心中那份棋差一招的失落感倒是少了点。
虽然他曾经对这些细丝的价格有着大致的判断，但眼下真正知道之后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价钱都快赶上几辆坦克了，就连约翰逊搞的那种动力甲都不一定有这个贵，也难怪这玩意像蛛丝一般纤细，却又有着超越钢绳的恐怖强度，碰到这种从做出来就为了一招鲜欺负人的玩意，他棋差一招也不算冤枉。
“只是你现在直接把这个东西告诉我……”
视线从手套上移到乔纳森的脸上，熊猫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白天他看到的可是只有蛛丝，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双手套——也就意味着对方还是可以继续把这份一招鲜的玩意接着藏一藏的。眼下就这么直接说了，终究还是有点……
“没什么，知识的分享本就是应该的，与其让你通过我的打斗表现去推断出残缺的知识，不如我从一开始就把完整的东西都告诉你。”
一边大口地灌着当地产的啤酒，乔纳森一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白天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知识是很好的东西，又或者说是最好的东西，种在地里的稻种需要养料才能长成稻子，刚出生的小牛也需要草料才能成长成公牛，但是知识不需要……只需要交流一下，一份知识就会变成两份，这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坏事。”
“我以为你会……藏一下。”
将手套扔回乔纳森怀里，熊猫继续啃着牛肉。
“毕竟你这玩意如果知道的人多了，大家都有了防备，你也就没办法用了。”
“知道了也无所谓。”
乔纳森耸了耸肩。
“我个人比较反感资本主义对于知识产权的垄断，我是海盗旗那一派的，知识这东西就是该被拿来用的，只有更多的想法交叉编织，文明这种东西才能走得更远。”
“……呵。”
熊猫的眼皮跳了跳。
一个反感知识产权垄断的米国人，这对他来说倒是有点新鲜——当然，最离谱的是对方并非是因为买不起知识而反感，要知道光是这一对蛛丝手套便足以显示对方的身家了。
“不过你就没想过你自己吗？比如你这双手套……”
“啊，这个无所谓，他们能仿制就去仿制，能破解就去破解，就像白天时候我用了这东西仍旧没打赢一样，这种事我都能接受。”
擦干净嘴边的啤酒沫子，乔纳森哈哈大笑。
“打不赢只能说明我自己有问题，错的不是分享知识这件事，而是我自己不够强，不够强的话想办法去变强就是了，敌人更危险对我来说正好也是动力。”
毕竟打输了就会死。
熊猫不确定这大汉之前的敌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好说话，反正他这边如果不是完全不惧怕接着打下去，也不会就这么干脆地跟这壮汉暂时言和——宜将剩勇追穷寇才是常态，比武这种事情大意了就会送命，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彻底击杀对手才是正确的做法。
“所以我一直都很难理解这种想法，太生硬了，也太像个战士了。”
说到这里，乔纳森叹了口气。
“就像一定要为了什么杀死敌人一样，就好像双方之间有什么仇怨一样……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要的只是探索出一条更前的路来，没必要非得打个生死。”
一边这样说着，乔纳森一边对着熊猫伸出了手掌。
“那么，既然我都已经坦诚相待了，你愿意与我一起钻研一下关于身体的奥秘吗？”
三百一十章 武术与学术交流
整整一夜，熊猫和乔纳森都没有睡眠。
虽然在知道那双蛛网手套是乔纳森亲手制作之后，熊猫便有些心理准备了，但真正谈论之后，熊猫还是对乔纳森的渊博知识表示了赞叹——单就语言方面，对方所掌握的语言数量就堪称恐怖，不止是熊猫熟悉的汉语，日语，还有暹罗话，就连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的本地土话都能说得如同母语一般流利。
但真正让熊猫认真起来的，是对方对于身体架构和力的理解。
和熊猫这种一路打过来的纯实践派不同，乔纳森对于理论方面掌握得也极其扎实，每当熊猫做出什么拳法架构的时候，乔纳森都能准确地分析出这一拳的发力都有那些肌肉参与其中，整体力的作用方向是如何被改变的，虽然有些时候吃了学历亏的熊猫会听不懂，但这种如同手术刀一般精确的详细拆解却让熊猫也多了不少新灵感。
更让熊猫意外的是，他们双方对于力道的控制，都已经接近了那个神鬼莫测的领域。
“要我说，你用纸飞机狙死人这个办法就不靠谱，前摇太大，并且弹道很容易就被带偏了。”
在聊到力道控制的话题时，乔纳森干脆掏出了自己的蛛丝手套做例子。
“你看我这个，用着省心，发力方便，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容错率还高，轻易不会失手。平时带在身上还能当个功能性道具，很方便。”
“如果只是为了杀伤性的话，我为什么不用正常兵器？”
熊猫对这种想法连连摇头。
“只是练习发力而已，毕竟传导力的介质终究还是要从固体到液体再到气体……”
“那你这也是扔出的纸飞机杀了人，就像飞镖杀了人一样，并不是你推出的空气炮打死了人。”
手套扔到一边，乔纳森从裤兜里掏出一枚五美分，抬手便将硬币钉进了对面的实木衣橱上。
“就像这样，效率更高也更容易成功，但本质上也不是你说的那种‘隔空伤人’的水平……你是不是练习的思路出了偏差？我一般练这种东西也只是在游泳池里。”
说着话，乔纳森干脆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一指便点在了茶水之中。
水波荡漾，陶瓷茶杯砰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波纹的力量。”
深吸一口气，乔纳森才缓缓恢复了状态。
“这需要身体的高度统一才行，硬要形容的话就是让你的身体变得像一根搅拌棒一样，不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应力自己断掉，并且你自己还要会振动。”
“有意思，我也试试。”
看到乔纳森都能玩这么花，熊猫也来劲了，也倒了杯水准备试试。
试验的结果很不理想。
熊掌太大了，根本没办法分出一根指头探进茶杯里去。
“……不是，要不我们换个盆？”
乔纳森也尬住了，他也想不到熊猫会遇到这种情况。
“换个大点的吧，总能试一下。”
“……不用。”
试了好几次都没成的熊猫气急败坏，他今天就跟这茶杯杠上了。
仔细想想，为什么几次都没成功，他明明用的是在水下时候的感觉，可始终都没感受到有什么力量的萌芽在开始——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还没想到的，并且那个地方绝对是灯下黑……
“……嗯？”
这样想着，熊猫不禁抬头看了一旁的乔纳森一眼。
等了半天的乔纳森，正端着一杯红茶吹着热气。
“对了！”
片刻的灵光划过了脑海。
是了，只是靠东京湾时在水中那份感觉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他是先让空气影响茶水，再让茶水影响茶杯，中间多了一道转换的步骤，再用曾经的发力显然是行不通的。
需要用一点新办法……
“呼……”
砰！
伴随着熊猫吐气压掌，坚持了快两个小时的茶杯应声碎裂。
而直到茶杯碎裂的那一刻，熊掌距离茶杯的杯口，仍旧隔着三公分的距离。
“空气压缩？”
端着红茶的乔纳森眼睛直了，手中的红茶都差点洒出来。
“你怎么做到的？”
“应该说是近距离的震荡。”
对方都已经倾囊而出，熊猫这边自然也没什么藏私的意思，很干脆地便将自己刚才的感觉说了出来。
毕竟这份成果，严格来说是他们两个一起琢磨出来的。
“但是你再让我来一次我就做不到了，毕竟这种事还是很靠感觉……感觉你懂吧？这种事实在是不好说。”
“我懂我懂。”
乔纳森连连点头，随后自己也尝试着来了几次。
只可惜相较于熊猫那在厮杀中历练出来的身体纯粹度和极高敏感性，乔纳森在这方面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不管他怎么尝试，也没办法复制出熊猫刚刚那隔空碎茶杯的奇迹了。
直到天亮，他们都没能再用出哪怕一次来。
但这一夜，他们双方的收获都很大。
“总之，空气压缩有空气压缩的打法，波纹震荡有波纹震荡的打法。”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口洒下的时候，乔纳森终究还是放弃了尝试。
“可惜了，你这个运气应该来我的实验室才对，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试一次就能有成功案例的……不过我现在退休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退休之后当杀手吗？”
熬了一宿的熊猫也瘫在了床上，一夜没睡实在是让他有些累了。
“你这个水平，当杀手才是屈才，你的话应该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才对。”
“首先我要说一句，我没当杀手，起码我没收钱。”
和熊猫一同躺在床上，乔纳森望着装饰了镂空木雕的天花板。
“其次，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挺有意义的……为人类减除一些危害文明的害虫，还能有比这个更有意义的是吗？”
“那你更应该先杀了我。”
熊猫咧嘴笑了。
“我连人类都不是，你不会真的觉得熊猫会说话很正常吧？”
“正常与否，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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