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外传·道之理
草庐之中，体格强健的孔丘正在对着季路展示自己那一身结实的肌肉。
平心而论，刨去那张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面孔，孔丘的身躯本身是相当强壮的——很难想象，在这个大家为了一斗小米都能抢破脑袋的混乱世道下，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何长成了九尺六寸的高大模样，那一身坚实的肌肉更是钢浇铁铸一般，魁梧的身形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巨人。
“因为我很讲究饮食的配比呢。”
面对着季路的疑问，孔丘只是笑了笑。
“食物要精细，这样才能充足地摄入养分……当然，我们现在聊的不是这个。”
说着话，孔丘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你看我，强壮吗？”
强壮。
这简直是非人一般的强壮。
九尺六寸的身躯，再搭配上那一身爆炸性的肌肉，如果这都不算强壮，那还有什么能算强壮呢？
拥有如此壮硕的体魄，如果孔丘想的话，甚至可以赤手轰开城门！
“怎么会，怎么会，那种事情，即使我的父亲也很难做到啊。”
孔丘连连摆手。
“当然，我们现在聊的也不是这个……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身长六尺左右的普通人与我战斗，你觉得谁会赢？”
“这难道还有什么战斗的必要吗？”
只是思索了片刻，季路便得出了答案。
“会死吧，那个普通人，毕竟你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亲身与孔丘交过手的人，季路完全不觉得那个普通人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毕竟这位体型壮硕的孔丘，所掌握的，可不是仅仅只有蛮力。
除了强健体魄带来的力量之外，这位孔丘的武艺，同样高超！
不过孔丘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个？
“难道说……”
季路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老聃他……”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
孔丘点点头。
“那个叫李耳的男人，确实是身高六尺左右的普通人。”
“但是那一次，败的是我。”
————————
李耳，又或者说李大耳朵，事实上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出名。
李大耳朵的工作是管理周王室的藏书库，这是个辛苦活，同样也是个体力活——毕竟竹简这种东西，只是一捆就很有分量了，想要保养的话就要时常拿出来刷油，有些时候还要搬出去晾晒，这还仅仅只是保养一卷竹简的工作量。
而李大耳朵需要管理的竹简，却是整个周王室几百年来的所有库存。
聪明人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他们更乐于找那些愚笨的人来干这些粗活。
而李大耳朵，便是那个愚笨的人了。
就像他的外号那样，这个生了一双大耳朵的男人更像是拉车的马，又或者驴子，从来都只知道勤勤恳恳的干活，也未曾有过什么抱怨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周王室会放心的将整个藏书库都交给李大耳朵管理，只因为这个木讷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平庸了。
平庸到甚至会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才能。
当年尚且年轻的孔丘，便是其中之一。
“你很强壮呢。”
第一次去借阅竹简的时候，孔丘便一眼发现了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
换作常人的话，或许也只能看到李大耳朵那一身老旧的宽袍大袖了。但强壮如孔丘，自然能看得出那衣衫之下掩盖着的壮硕身形。
眼前的男人，其筋肉之结实，几乎堪比真正的战士！
“能告诉我是怎么练的吗？我叫孔丘，二十四岁，是一名正在游学的学生。”
“二十四岁还在求学吗……”
李大耳朵缓慢地抬起头。
“这种事情没什么可问的，经常搬东西做体力活都会这样，当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也很重要。”
“……”
孔丘对这份答案并不满意。
敷衍了事一般的回答，简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他这边都已经很有礼貌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头了，可眼前这个生着一双大耳朵的男人居然还如此敷衍他？
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就是周王室这边的礼节吗！你们王都人居然如此无礼吗！”
硕大的拳头握紧了。
孔丘，愤怒了！
“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的话，那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作礼！”
“礼？你在乎的原来是那种东西吗？”
孔丘的面前，面对着暴怒的巨汉，生着大耳朵的男人只是轻轻摇头。
“没想到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抱歉，我从没想过那种问题。”
这样说着，生着大耳朵的男人自己也站了起来。
“倒不如说，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么肤浅的问题呢？”
“你！”
孔丘怒发冲冠。
眼前这个生着大耳朵的男人，明明无礼在先，却反过来说他肤浅，简直不可理喻！
“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说着话，孔丘抡起拳头便打了过去。
身长九尺六寸的孔丘正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体魄和经验都处在巅峰的状态，全力一拳之下，他甚至能正面打死一头公牛。
但在他的面前，那个生着大耳朵的男人，却只是挥了挥手，便荡开了他的拳头。
那甚至都不能算是挥手。
仅仅只是在，挥动手指。
“抱歉，我不擅长说谎。”
生着大耳朵的男人叹息一声。
“如果让你开心的话，或许应该说，礼是重要的，是人人都应该遵守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片天地本身，可曾在意过什么礼节？”
“洪水的时候，会先去找你敲门问候吗？”
“山崩的时候，会为你发请柬吗？”
“大雨，大旱，瘟疫，饥荒，天雷……不管是丰收的年景，还是天灾的时候，这片天地，可曾有过什么礼节？”
“我……”
孔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又或者说，眼下的他，甚至连动弹都做不到。
明明眼前立着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耳朵男人，但身体的反应却像是在面对着什么太古的凶兽，每一寸筋肉都僵硬得无法动弹，每一滴血液都催促着他赶快逃离。
身体比意识率先感知到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完全无法应对的东西。
“我听说过你，年轻的孔丘，你崇尚‘仁’的道理，觉得礼节是必须要遵守的东西。”
孔丘的面前，生着大耳朵的男人摇了摇头。
“只是，天地不仁。”
天地终究是天地，没必要按照人类所规定的“仁”来运转，而生活在天地席中的大家，也不过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说到底，就刚刚的事情，你提出了问题，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这便已经足够了。”
一边这样说着，生着大耳朵的男人迎着孔丘的拳头走了过来。
“倒是你，想要将你的礼强加于我，就像你要将自己的‘仁’强加在天地之上一般。”
有生着老茧的手掌推了过来。
只是一掌推在胸口，便让壮硕的孔丘跌坐在地上。
“不礼貌的，并不是我。”
“而是你自己的傲慢啊！”
————————
直到听得孔丘叙述完整个事情之后许久，季路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掌，只是一掌……”
打量着孔丘那堪称恐怖的健壮躯体，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季路怎么都没办法想出如何要一掌将这样的壮汉击倒。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哪怕是现在想想，也很难用语言形容那种感觉。”
看出了季路疑惑的孔丘一阵挠头。
“我换个不太形象的说法吧……季路，你见过龙吗？”
“龙？你是说鼍吗？”
季路知道这是什么，河里常见的那些巨鳄，顶尖的肉食者，有着坚硬的皮甲和锋利的牙齿，甚至能一口咬断一条人腿。
但只是这种巨鳄的话，还不至于连孔丘都无法应对吧？
“不是鼍，是龙。”
孔丘叹息着。
“你应该能明白的吧，龙那种东西。”
“龙……吗？”
季路点点头。
这样说的话，他就知道孔丘在说什么了。那并非是鼍，而是传说中的真龙——传说中，龙可以操控波涛，也可以日行千里，甚至可以翱翔于九天之上，只有少数幸运之人能有机会见到这种异兽。
“你能明白的话，那就好了。”
孔丘伸出手指，在木桌上划出了三道痕迹。
“如果李耳是飞鸟的话，我可以用弓箭来应对他。”
“如果李耳是鱼的话，我可以用渔网来应对他。”
“如果李耳是走兽的话，我可以用陷阱应对他。”
“但是，我当时面对的那个李耳，他既是飞鸟，又是游鱼，同时还是走兽。”
“我使用弓箭，他便可以游进水中避开。”
“我使用渔网，他可以日行千里跑开。”
“我使用陷阱，他可以飞上九天看着我。”
“这样的男人，我要如何才能战胜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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