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昆图斯半天说不出话。
想他昆图斯当海盗也有些年头了，抢劫的理由也找过不少，但哪怕是他也不可能想得出这么离谱的借口。
不过有这一句，他倒也是明白了。
合着眼前这黑白熊，跟他还是同行。
那他就能明白了，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能解释了，原本他还以为这黑白熊跟那地行者是一伙的，现在看来怕不是地行者也跟他一样是被活捉的——而眼前这开着浮空城的黑白熊，他虽然没听说过，但能有这样的身手，更证明了对方是外海过来的过江强龙。
如果说输的不明不白，那昆图斯或许还会心有怨怼，可眼下既然是被海盗同行活捉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矮要承认，挨打站稳，输给外海来的同行没什么丢人的。
“总之，你要打死我，那我也就认了，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合该着我今天要死。”
一切都想明白之后，昆图斯便也放松了许多。
“如果你接受，那我会给你一笔赎金，道上的规矩，身价加三成，我活动这些年也算有点积蓄，买自己一条命也足够。但如果你想要更多……对不起，没有，你就算宰了我也爆不出金币来。”
“呃……你等会？”
眼见得面前这个海盗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熊猫这边反倒有点麻了。
这突然摆烂的情况太诡异了，他有点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就这海盗开出来的条件……他要钱有屁用？
开动起来的浮空城本身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工厂，衣食住行基本都能用上面的生产车间搞定，他又用不着花钱，这年头的钱对他来说基本等于废纸。
“光剑，我要的是光剑，明白吗？”
想起那个看着就很带劲的玩意，熊猫伸出了手掌。
“只要你把光剑给我，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光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昆图斯想了想，缓缓点头。
“但是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这东西现在不在我这里。”
“我需要回去拿。”
一百零七章 仁之道
“所以你这就把他给放了？”
当天晚上，听完了事情经过的斑海豹便急眼了。虽说它和地行者也是全程看着这黑白熊把那个兜帽风男拿下的，也知道这黑白熊之后把那兜帽风男拎走了，但他们那是因为信任才不在意这个，他们都觉得这比他们强了太多的黑白熊肯定能处理好一切——可眼下这算什么？
“打了一整天才捉回来，你几句话就给放走了？就这样？就这？”
“不然呢？”
熊猫仍旧一脸平静的吃着饭，仔细地咀嚼着每一块鱼肉。
“他说会回来的，我相信他，也就这样。”
“……这你都能相信？”
斑海豹的头有些晕，它总感觉眼前这黑白熊脑子里是不是进了什么脏东西。
稍有常识都能知道，就眼下这种情况，那个兜帽风男一旦被放走，那就绝对没有再回来的可能——那好歹也是个海盗，都已经连着栽了两次了，再蠢也不可能再栽第三次了。既然已经确定了打不过这黑白熊，那绝对是有多远逃多远，又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
当然，或许还有一种情况，那个兜帽风男会回来。
“那就是带着大军回来。”
想到那个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斑海豹的脸色颇为难看。
“最坏的可能，他会回去宣扬那个老猿猴死掉的消息，呼朋唤友纠集人手，然后带着大军杀回来，对这里进行无差别的全方位打击……等等，你想要的不会就是这个吧？放他出去吸引来更多的追兵？”
“能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你水平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行。”
熊猫摇头叹息着，随后一指旁边的地行者。
“你看看人家，多冷静，要知道我放走的可是他的仇家，但是他到现在都一声没吭……这才是做事该有的气魄，你要多跟他学习才行。”
“学习？学个屁。”
听到这黑白熊居然这样说，同样在吃着饭的地行者登时气乐了。
“我一个俘虏，还能说什么？我说了你就能把那个叫昆图斯的海盗追回来吗？”
……
片刻的尴尬之后，熊猫敲了敲桌子。
“那个……啊。总之你们相信我，这个事我有自己的考量。”
……
斑海豹和地行者看着面前的黑白熊，像是在看着弱智。
没办法，眼前这黑白熊表现得委实是过于弱智了点，以前他们还没有和这黑白熊太过相识的时候，或许还会觉得这黑白熊是在深藏不露，又或者说是有什么惊人之语——但眼下认识也算是有段时间了，地行者和斑海豹都已经清晰地认知到了，很多时候这黑白熊的弱智，就是单纯的弱智。
所以如今的话，他们已经习惯了，不要去瞎想这黑白熊是要表达什么，觉得这是弱智那就可以直接开喷，往往这样反而能喷在点上，让这黑白熊半天还不了嘴。
于是，就像往常一样，今天也是草台班子日常内讧的一天。
“先吃饭。”
再次敲了敲桌子，熊猫为这场讨论做出了收尾。
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饭大，就算要内讧，那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内讧——更何况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内红的必要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结果都摆在眼前了，那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没必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较真，地行者和斑海豹很明显都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天塌下来还有三米高的黑白熊顶着呢，大不了到时候黑白熊负责上去顶雷，他们俩负责开着浮空城带着家当跑路，等脱离危险之后，大家把行李分一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个学校不办也罢。
大家都是聪明的，很容易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因此熊猫就算再怎么折腾，起码斑海豹和地行者是不着急了。
但他们两个不着急，不代表这些学徒们不着急。
在知道了这位黑白熊校长居然把那个兜帽风男放了的时候，这些学徒们都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它们的确知道这位黑白熊校长偶尔会展现一些不必要的仁慈没错，可它们也没想到这份仁慈会夸张到这种地步——那明明是个偷船贼，应该是要对他使用“仁”才对，可黑白熊校长还是选择了在将其活捉之后随手放生，这简直……
“简直就是愚蠢！纯纯的就是愚蠢！”
旧校舍的宿舍区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山猫当场嚎叫起来。
“我们要有难了！这个学校完了！你们……”
“大半夜嚎什么丧！”
“还让不让睡觉了！”
“这畜生！打死他！”
山猫才嚎了两嗓子，铺天盖地的爪子和蹄子便已经印在了它的身上，偶尔还有两记猴拳，不知道是猴子打的还是猩猩打的。
这其中固然有半夜被吵醒的愤怒，同时也带着几分泄愤一般的怨气——要知道如今在众多学徒们的心目中，那个教它们诸多本领却只收两条肉干的黑白熊校长已经成为了太阳一般的存在。这山猫居然敢出言侮辱它们心中的太阳，这又怎能不让它们恼火呢？
更何况，这山猫还不是初犯，从之前开始，这山猫就一直在唱反调污蔑黑白熊校长，属于是老黑子了。
那就更要打了，起码要让这山猫知道知道厉害才行。
“哎！你们这么打我没道理的！”
又是硬抗了几棍子，山猫终于找到了脱身的机会，一拧一钻便蹿到了窗户之上，几个起落便上了房顶。
“你们好歹也得讲道理啊！你们知道白天被黑白熊校长活捉的那个海盗是谁吗？”
“这话说的，好像你就知道一样？”
一众学徒们纷纷瞪起了眼，准备给这山猫来个狠的。
动不动就“你们知道XXX是怎么回事吗”，突出一个喜欢显摆自己的知识，主要是说了一堆废话还屁用没有，它们最烦的就是这种浪费时间的懂哥——眼看得这山猫居然又要懂，这让它们愈发地暴躁了，甚至有几个猿猴和猩猩已经抄起了拖把杆子准备当作投枪。
这气势汹汹的架势，直接吓得山猫整个身子都缩回了阴影中。
“我确实知道啊！你们别忘了我家亲戚都是干什么的！那个海盗你们应该也熟的！之前他没少来猿之宫这边啊！”
“呃……”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的学徒们纷纷噎住了。
是了，经山猫的提醒之后，它们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只能说是好像有，毕竟这个印象也太模糊了点。要知道之前坐镇猿之宫的那个老猿猴虽然没有到交游广阔的地步，但在外界也是有些关系的，偶尔人来人往的也太正常了，再加上还有层出不穷的挑战者，又或者一批又一批的新学员……谁会刻意去记那些访客到底都是谁？
不过现在想想的话，它们倒是能隐约记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不过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并没有表现什么掌控风暴的武力，也没有戴着什么兜帽，仅仅只是一个身上有些古怪刺青的海盗而已。
“……所以呢？”
在回忆起了和那个海盗相关的一些记忆之后，学徒们便纷纷摇头了。
它们不记得这海盗表现过什么别的地方，至于武力的话白天也看过了，可以说是完全被黑白熊校长戏耍，甚至连唯一的生机都是被放生才得到的——所以说就这样的水平，只是这样的战斗力，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回忆的必要吗？
“我让你们回忆的不是这个。”
山猫一阵头痛。
“你们仔细想想，那个海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呃……他的刺青？”
有学徒一阵挠头。
“我记得他的刺青很别致，就像是从皮肤下面长出来的一样……看我干什么？你们也都是这样觉得的吧？”
“不是那回事。”
不少学徒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而其中见识最广的黑猩猩更是直接开口了。
“山猫的顾虑确实是有道理的，或许我们都错怪他了……这么说吧，你们谁见过，喜欢拜访朋友的海盗？”
“……”
学徒们愣了愣，随后纷纷摇头。
那确实是没有，至少在它们的印象里是没有的。在这些学徒们的印象里，海盗都是凶残的，是要杀人越货的，是要拎着砍刀到处抢劫的——这才是大家对海盗最常见的理解，也是如今这个乱世里最最常见的情况，有了武力就可以抢掠，就可以杀人放火，打输了就死在海上，原地下海喂鱼，大家都是这样。
可现在有了黑猩猩的提醒，它们才意识到，或许它们想的终究还是少了点。
所谓海盗，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职业而已，但在海盗这个职业之外，那个风男终究还是个人，他也会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会有自己的知交故旧，甚至来说，也会有自己的……
“关系网。”
黑猩猩的脸色沉了下来。
“山猫想说的大概是这也。它应该是认出了那个风男是谁，并且它也知道，风男在外面认识不少帮手，对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听到黑猩猩给自己解了围，山猫这才从房顶上蹿下来。
“我也是才想起来，白天的那个风男是号称‘五风’昆图斯，这个海盗不算是最顶尖能打的那一批，但却是最难缠的那一批，除非你能当场把他打死，不然他很快就会呼朋唤友找来一大群海盗……你们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吗？”
“……所以呢？”
学徒们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想象是能想象出来，不过一群海盗说穿了也就那样——毕竟海盗这个职业，有把刀有条破船就可以开张了，那风男就算再怎么交游广阔，又能找来多少……
“等等。”
一众学徒之中，有郊狼的脸色僵住了。
“你不会是要说，那些海盗他都能找到吧？”
“对，就像你想的那样。”
山猫一脸沉重地点点头。
“海盗们之间有自己的规矩，你几乎看不到有海盗会出卖同行来换取暗金所的悬赏，他们一直都有互相保护的潜规则，只是从来都没有明说而已……而这也就意味着，昆图斯真的能找来很多帮手。”
“比如教师巴尼，影之子尖牙，歌唱者达斯特，厨师长曲奇，阴阳人古斯塔夫……如果那风男将老猿猴死掉的事情说出去，五帝绝不会介意过来分一杯羹。”
“还有四皇们，收藏家，小丑皇，帝释天，养猪场……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但是下一秒他们可能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身边。这可是比五帝还要凶狠的海盗，你觉得他们会不眼红原本作为第一的老猿猴留下的遗产？”
哪怕这老猿猴没有留下任何遗产。
是了，虽然事实就是这样，老猿猴除了这几间旧校舍什么都没留下，但这话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更何况就老猿猴留下的东西来说，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财富，老猿猴留下的名号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虽然那个“永远的亚军”多少带点恶趣味，但是曾经的悬赏榜单第一这种名头，多少也是有些分量的。
会有敌人进攻，这原本只是学徒们想要让那黑白熊留下教学的理由。
但一个随口扯出的理由，此刻却一语成谶。
只是听到那些报菜名一般众多的名号，学徒们心底便已经有些畏惧了，毕竟这些名号对于生活在破碎之海中的它们来说可是耳熟能详的，每一个都代表着破碎之海中的一股凶残的海盗势力——而这些名号加起来之后，甚至可以等同于破碎之海本身，要知道在破碎之海这种连个所谓的官方力量都不存在的地方，手握重兵的海盗基本已经等同于坐镇一方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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