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343章

但落在矮胖商人的耳边时，却如同雷霆一般炸开。

“你……逃跑了？”

“我有罪！我有罪！”

矮胖商人连忙跪了下来。

“我不该临阵脱逃，丢了老爷的面子！我这就去戴罪立功，把那黑白熊杀了祭旗，然后自裁来对您谢恩！”

“自……裁？”

病床上的老人闭上了眼睛。

“死啊死……的，不吉利，别说这个……我听不得。”

一边这样说着，病床上的老者一边探出了鸡爪一般干枯的手掌，轻轻触碰着矮胖商人的头顶。

“你啊……打不过吧？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老爷您……”

矮胖商人激动地热泪盈眶，但他还是止住了这份激动，低下头，将头颅凑过去，方便老人抚摸自己的头发。

感受着老者摸着头顶的轻微力气，矮胖商人不禁松了口气。

万幸，万幸，眼前的阔佬好像没有追究他临阵脱逃的意思，他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死里逃生，这简直……

“对啦……”

像是想起了什么，病床上的老人又开口了。

“既然你还活着……就接着办事吧。”

“哎，老爷您说。”

矮胖商人谦卑地低着头，不敢乱动一下。

但马上，抓在他头上的手便收紧了。

很难想象，那只干枯如同鸡爪一般的老手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道，矮胖商人甚至感觉自己的头盖骨要被掀开——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了，他就这么被抠着头颅拎了起来。肥硕而沉重的身躯在那老者的手中轻若无物，哪怕这老者已经几乎快要变成一具风干的尸体。

“长生不老的技术！我要真正长生不老的技术！去外海把那些东西给我找回来！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带回来！我不想再听什么虚无缥缈的消息！我要答案！一个确切可行的答案！”

一边爆吼着，老者一边拎着矮胖商人的头颅，将其拎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跑回来跟我说什么搞砸了。”

“不然你知道后果。”

“是……”

矮胖商人脸上仍旧挂着谄媚的笑容。

但他的心底，却早已一片冰凉。

只因为，外海的可怕程度，甚至不亚于眼前这个暴怒的阔佬。

可这种事，他又有什么选择呢？

“我会带回来的，老爷。”

矮胖商人连忙恭维着。

“我会这样做的。”

一百二十二章 学海无涯

第二天早上，大醉一场的学徒们起得很早。

行李在之前便已经收拾好了，有些学徒甚至都没有行李可言——毕竟这年头但凡有点家底的都会请名师强者来族中言传身教，一应事务也都有族中供应。像他们这种前来求学的，本身也已经是家底最差的那一批了……又或者说，但凡有得选，他们又怎么可能背井离乡，来到这座荒僻的小岛上求取知识呢？

“说到底，我们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老师们给予的。”

这样说着，背着包袱的黑猩猩学徒不禁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那片空荡荡的海面。

那里原本是停着浮空城的位置，那是属于他们老师的座驾，曾几何时，他们这些学徒也想过要上去玩玩，但每次爬上去不是被老师当场活捉，就是被机械帝企鹅堵在脸上嚎得头昏眼花……当时的话这些事情确实是痛苦就是了，可现在想想这些，却意外地感觉有些美好。

可能他们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

只因为，那浮空城已经消失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这种事倒也正常就是了，就像是他们也不愿意面对那分别的场景一样，他们的老师们显然也不太愿意面对这个场面——当然，他们更倾向于觉得老师是怕麻烦才提前溜走的，毕竟这几位老师都是他们道德绑架留下来的，眼下有了理由就直接跑路才是正常。

“喂，你再这样想，我要揍你了。”

有花豹学徒迈步站了出来。

“居然诽谤师长，你知道这是多恶毒的事吗？”

“我当然知道。”

黑猩猩学徒叹息一声。

“只是这样想的话，会没那么难受而已。”

此言一出，在场的学徒们纷纷低下了头颅，就连花豹学徒，此刻也已经说不出话了。

说到底，他们终究还是不想离开的，虽然黑白熊校长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短暂的求学时间或许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但就像再怎么快乐的时光终究都会结束那样，离别这种事终究还是会到来，就像驾驶课的时候教的那样，他们终究还是要奔向自己的方向。

更何况，现在他们甚至有了自己的船。

那是之前海盗们进攻时候留下来的，落荒而逃的海盗们留下了这些船只，而在昨天晚上的时候，黑白熊校长大手一挥便将这些船只送给了他们，作为他们返航的交通工具——直到登上这些船只的时候，学徒们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觉得那些没用的课程都意味着什么。或许那些知识在当时看来是没有意义的，但总有一天这些看似毫无用处的知识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希望你们都能成长为海纳百川的样子。”

这是黑白熊校长对他们最后的教诲。

只可惜，这样的教诲，如此的关切，他们以后或许再也听不到了。

“……或许还是听得到的。”

花豹学徒想了想，还是将其他的学徒们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船上。

“就，虽然斑海豹教导主任曾经因为这个事情被黑白熊校长揍过吧，但是眼下我们既然都已经退学了，那我觉得也没什么遵守校规的必要了。”

说着话，花豹学徒从包里摸出了一本小册子，颇为郑重地放在了学徒们的面前。

“这是黑白熊校长的语录，都是他曾经讲过的东西。有这样的东西在身边，就算我们已经离开了，也一样能继续接受黑白熊校长的教诲。”

“这……”

一众学徒犹豫了片刻。

而后，猛地扑向了那本薄薄的手册。

“有这种东西你不早说！”

“居然吃独食！你还要不要脸！”

“我的！都是我的！”

为了争抢这本小册子，一众学徒登时打成了一团，平日里体育课上他们本就会互相打闹，眼下为了争夺这份册子更是出了使力气。

直到黑猩猩学徒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

“黑白熊校长曾经说过，种子需要种下去才会发芽，牲畜要喂养才会成长……只有知识不同，一份知识只需要分享出去就能变成两份，所以没有藏私的必要。”

说到这里，黑猩猩学徒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你们都傻了吗？自己抄一份不就得了？”

“咦？”

“对啊。”

“确实是这回事。”

回过神来的学徒们都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羞愧，不过这种事也怪不得他们就是了。离别本就是情绪最激动的时候，自然会对纪念品抱着别样的感情——事实上如果不是黑猩猩学徒自己提前就已经抄了一本出来，他眼下也不可能压抑得住自己的情绪。

于是，在互相对视了一下之后，学徒们便都拿出了自己的纸笔，挨个对着那本小册子誊抄起来。

小册子的内容并不多，事实上斑海豹教导主任教他们的东西也就那点，宣讲语录的课程仅仅只持续了几天，那头肥胖的斑海豹便被黑白熊校长捉去吊起来打了——因此这本小册子真正抄写下来，其中的内容甚至还填不满一整张大开张的白纸。这让学徒们一阵皱眉，他们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要不我们把自己问问题的时候也写上去吧。”

有郊狼学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得到了全体学徒的赞同。

在平日里的求学当中，他们也都私下找那黑白熊校长问过不少问题，这些都是他们在修行之中的疑惑，同样也都是他们最为薄弱的部分——眼下抄写一遍落到纸面上，正好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更何况不同的学徒提出的问题也不一样，眼下正好可以稍微汇总一下。

于是，在一众学徒们的各自讲述之下，原本没多少内容的纸张上，很快便写了满满一堆。

他们将这些内容装订成册，带在自己身边，就好像黑白熊校长还站在他们的身侧，随时指导着他们那样。

或许是因为多了这点勇气的缘故，就连眼下的离别，都显得没有那么伤感了。

就像黑白熊校长所说的那样，他们终究会成长为海纳百川的样子！

“那么，诸位，有缘再见！”

黑猩猩学徒最先驾船走了，紧接着郊狼学徒也驾船离开了，山猫和花豹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学徒迎着风浪一路远航。

有些学徒选择回到家里去，也有些学徒愿意再多游历一阵，有些孑然一身的学徒会选择和同窗搭伴，多个人手也多个照应，有些习惯独行的学徒则只身离开，他们或许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但不管相隔多远，他们都没有忘记曾经同窗的情谊，哪怕经过了数年也都维持着偶尔的书信往来，交情不成少过半分。

只因为，这些学徒们在离开了之后才发现，或许只有这些同窗，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曾经的他们也产生过一些疑惑，为什么黑白熊校长总是要不厌其烦的把那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翻过来调过去，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们讲，但现在，这些学徒们算是有些能体会到黑白熊校长当初的感受了——就像黑白熊校长教的东西，他们都很难听懂一样，他们说出来的东西，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也完全听不懂。

什么“数学也是力量的一部分”，什么“学习驾驶是为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方向”，这些学徒们的亲朋好友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非但没有什么赞同的意思，反而对他们报以嘲笑——学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还要学什么其他种族的文字，这种东西能拿来战斗吗？能在战帮火并的时候砍下对面大将的脑袋吗？能为部族多争到哪怕一口肉吗？

对战斗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学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妈的，我忍不了了。”

不知道是哪个学徒骂出了第一声，很快其他的学徒们也都通过信件和传闻知道了同窗们的惨况——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他在意这些，只是将其当作对自己的磨砺。只是这种事总是会变本加厉的，甚至一些凶狠的战帮都对他们产生了轻视，想要从这些软弱的学徒身上刮点油水出来。

“这些垃圾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就像蠕动的蛆虫一样呢！”

有战帮首领公开表示出了这样的言论，并准备给某个学徒的部族一点颜色看看。

而后，第二天早晨，他的坐舰便被一条破浪而来的大船撞断了龙骨，整条船都被碾进了海里。

“这就是驾驶的力量！”

那个被污蔑的学徒留下了这样的话，随后便迎着朝阳驾船远去了。

而其他曾经想要动手的战帮，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以“无礼”的名义，那些学徒们展开了凶狠的报复。那些战帮的首领有些被射杀，有些被诡异的音波功震死，有些被交通工具撞成了碎肉，甚至有些干脆就被剥下了皮，皮上被刻下了算式和文字——直到这时，整个破碎之海的各大势力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连忙开始搜寻起那些学徒的资料来。

只是这查找资料的过程，却并不容易。

这些学徒们都来自天南地北，想要找齐资料并不容易，直到某个大势力出手将那些资料汇聚到一起，这些战帮首领们才看出这些学徒们的共同点——这些分布在各地的学徒们都有过一段共同的经历，那就是曾经在某个荒岛上求学。

那座荒岛，他们是知道的，有一片废旧的校舍，听说是大灾难之前的“高中”还是什么，曾经有个老猿猴驻扎在那里，通过教授学徒来收取利益，不过那个老猿猴后来说是死了，继任者应该是一头……黑白熊？

而在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这些战帮首领和海盗头子们便愈发地恐惧了。

不止是那个老猿猴，曾经整个破碎之海排行前十的强者都因为那黑白熊消失了。有着这样恐怖的战斗力居然会屈尊做什么教学，难怪那些学徒们会如此的狰狞可怖——当然，那是作为对手的时候。眼下看到这些东西，这些战帮首领和海盗头子们便彻底熄了找麻烦的意思，对待那些自称曾经在那所学校修行过的学徒，也愈发地恭敬起来。

麻烦是解决了没错，但对于学徒们自己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有战斗的时候还好，那时候他们还能通过战斗来积累经验，现在**斗都没有了，他们也彻底失去了通过寻找敌人来提升自己的办法——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当初那位黑白熊校长为什么会在离开前说下那番关于“失去了对手该怎么办”的话，只因为这种毫无提升的感觉，简直让他们发疯。

于是，他们开始动用各方面的关系，搜集各种各样的知识，只求自己能更进一步，不要就此停止学习。

但即便是这一点，他们也都很难做到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了。和曾经还在求学的懵懂时期不同，此刻的他们已经见过了太多，经历了太多，破碎之海能找来的办法他们都已经见过甚至试过了，就连外海的新知识他们都拿了不少。

外海，据说那是很遥远的地方，据说那个曾经教过他们的黑白熊在那边做下了偌大的事业——可眼下的他们连去到外海都做不到，只因为他们压根没办法理解外海那边流行的功法。

“观想法……这东西真的是能修行的东西吗？”

又一次看了遍手中的书卷，已经近百岁的老迈黑猩猩摘下了眼镜。

自从五十岁的时候得到这本书卷开始，他已经翻看了不知多少次了。可这种据说是能做到下一步的办法，他却根本没办法理解——又或者说，这压根就不是他们能修行的东西，只因为这上面所记载的办法和他们的做法完全相悖。

根据功法上记载的说法，当肉体的强横和技术的拓展已经达到极限之后，唯一能够制约他的也就只有想象力了。就像没有见过大象的人没办法想象出大象的模样一样，没有见过新技术的人同样也没办法用出新的技法，事实上黑猩猩在这近百年的修行里也意识到了这份极限的所在，而这本功法上则是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就是，按照想象中某个强大存在的样子，进行锻炼。

说白了就是模仿，只是模仿的却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毕竟那些现实中存在的，到了黑猩猩这种近乎百岁的阶段，能拿来强化自身的都已经见过了，根本找不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了——而这套观想法则是提出了一种新的思路。他完全可以去模仿某个传说中的神祇，某个不存于现世的恶鬼，某个历史中的猛士，又或者以一当百的战将……以这些幻想来激发出新的灵感，从而让自己的修行迈向更宽广的地步，这便是观想法的意义，说白了就是模仿，很简单的事情。

但就是这一步，却直接卡了黑猩猩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