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391章

说来也是挺抽象的，他这一辈子也算是浪迹天涯，交情遍地，可谁能想到最后和他同生共死的，居然是这么一把才拿到几天的菜刀——当然，这个操血瘤变化而成的菜刀本质上是活物，那确实是能用同生共死来形容的，不过这东西……真的能理解死亡是什么吗？

“喂，我们要死了。”

将菜刀拿在手里，熊猫对着菜刀说话。

“你有什么遗言……呦！”

握着作为菜刀刀柄的竹筒，熊猫者才想起来，自己实际上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那就是，之前在那两个猩猩校医手里得到的，生命灵药。

虽然那只是很少的一些，但猩猩校医们手中的变若水纯度却是极高的，那液体的姿态已经粘稠如浆，其中甚至都已经提纯出了结晶颗粒——虽然他还不知道眼下自己摔下去之后会怎么死，但眼下如果真把那东西全喝了，他未必就不能在重伤的情况下活下来。

只要愈合的速度比受伤的速度还要更快，那死亡就追不上他！

“对！就是那个！我记得我把那个竹筒放到怀里了……咦？”

探手伸进怀里一摸，熊猫却摸了个空。

这……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应该是用竹筒把那些生命灵药接了才对，这件事他记得清清楚楚，毕竟也没过多久。

可那个竹筒到底……他这次出来一共带了几个竹筒？

“好像是……一个？”

熊猫愣了愣，而后看向了手中的竹筒。

竹筒的瓶口处，有混着血肉的锋利刀刃正生在那里，刀刃上正睁着一只眼睛，两只生满利齿的口器在眼睛里不断开合着，像是在打嗝。

在打嗝的过程中，有澄黄色的结晶碎渣从口器中被喷了出来，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增添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亮。

但马上，那一丝碎渣便再一次被口器所捕获，吞咽了下去。

这让那两个生满利齿的口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同样也让熊猫火冒三丈。

“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熊猫咧开大嘴笑了。

“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嗡——

没等操血瘤有什么反应，熊猫却直接扬手把这柄菜刀对着地底的方向扔了下去。

是了，早就他妈的该这样了，这废物吃他的喝他的，还在关键时候把他的药舔了，那既然大家都要死，凭什么不是这个废物先死呢？

“有垫背的了！”

此念一出，熊猫竟觉得自己的大脑轻松了不少，起码刚刚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沉重想法已经消失了很多，就好像突然在这一刻就念头通达了一般。

但马上，熊猫的念头就又不通达了。

“不是，这个时候来？”

熊猫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脸色僵硬。

就，平心而论，理论上来说，他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但有些事不是他主观意志就能控制得了的——都说人有三急，熊也有三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他今天还没上过厕所。

“如果在自由落体的时候把东西弄出来的话，人生就要结束了吧？”

熊猫的脸色颇为难看。

“不过这种地方也没人能看到……应该是没什么所谓？”

这样想着，已经彻底憋不住的熊猫干脆褪下了裤子。

而这一幕，恰巧被一个卡在岩壁之上的摄像头拍了下来。

那张扭曲而惨白的大脸，填满了整个镜头。

一百六十九章 喝了它,这是兽人的命运

【现在的话，你应该体会得比较明显了吧？】

远在厂区内部，红温的分尸机械一边对地行者讲述着，一边对着地上那被投影出来的黑白熊影像指指点点。

【这是那些掉进深渊里的铁人兄弟们传回来的画面，四肢都已经损毁的它们只剩下摄像头还在正常运作……所以你看到了吗？这黑白熊的表情】

搭载着分尸机械的小车上，有机械臂伸了出来，指着影像中那张硕大的熊脸。

【曾经那些人类曾经开发过一门技术，那是通过面部表情来对心理进行分析的技术，你看这黑白熊的面部肌肉，你看它这无意识的表情……像不像是那种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但又想要释放自己的样子？】

“……确实。”

一边摸着下巴，地行者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地上那黑白熊的画面。

画面并不算多清晰，这或许是由于信号不稳定的问题，但即便是在这种断断续续，甚至时不时会花屏一会的影像上，地行者也已经看出了那黑白熊的不对劲——只因为那黑白熊甚至已经不是微表情了，那狰狞的面孔分明就已经将内心中的纠结于凶残写在了脸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黑白熊露出如此残忍凶厉的表情，他很难形容，这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姿态。

“就像是有什么压抑了很久的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一样……”

地行者的脸色颇为凝重。

“他很压抑，想要释放自己，但他又想要伪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地行者努力读取着那黑白熊的表情，这也让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就，在他的印象里，那黑白熊或许不着调，或许弱智，但几乎没有像这样满脸狰狞的时候。在他的回忆里，那黑白熊更多的时候都会带着和善而憨厚的笑容，或许还要多几分弱智，但无论怎么说，他都很难将那黑白熊的姿态和眼下影像里这副凶厉恐怖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难道他真的已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一样，对吗？】

分尸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就是被那些鬼魂附身的表现！那些幽灵已经进入他的身体了！现在那些幽灵正在入侵他的心智，尝试将他整个替换掉！】

“替，替换？”

或许是由于分尸机械陈述的事实过于恐怖，地行者就连说话间都多了几分颤抖。

替换，或许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替换，有可能是生长在内部的寄生虫，也可能是某种奇诡的洗脑办法，当然，更可能的是像刚刚的分尸机械一样，散热器的结构被替换成了某种血肉组成的肺部结构……既然只是普通的鬼魂诅咒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效果，那么那些埋藏在深渊之下的真正恐怖，拥有直接攻击心智的能力，或许也没那么奇怪？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怪物？”

【当年的人类们也曾经想要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就结果上来说并不理想，只因为他们甚至连下到那片深渊之中都做不到，更别说对那片环境展开观察】

分尸机械叹息一声，很明显不太想在那块老旧的硬盘中读取那些陈年往事。

【至于我们，铁人兄弟虽然能观察那片深渊，但也仅仅只是观察而已，那些敢于下坑赴死的铁人兄弟们早就已经十不存一，就算剩下的这些也被腐蚀了大半……但是我们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一些能够被称为“规律”的东西】

“规律？这东西还有规律的吗？”

看着地上的画面，地行者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有点不敢想象，如果换成他来遭遇到那黑白熊的情况的话，他能不能活下来。

或许是能活下来的，可那样的他还能算是他吗？

万一被那些深渊中的怪物洗脑的话……

“不，不对。”

地行者咬紧了牙关。

只要他坚定自己的意志，所谓的洗脑就不可能成功，只不过是区区幽灵而已，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复兴人类文明的伟大愿望呢？

【对，就是你这个表情，这就是最容易被附身的表现】

看到地行者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分尸机械却突然开口了。

【就是这个表情，你一定是有什么极度想要完成的事情对吧？这甚至成为了你的执念，成为了你一生的寄托……那些深渊中的东西想要的就是这个，这就是它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

地行者愣了愣，他一时间没意识到这种事要怎么才能说是趁虚而入。

为了伟大的目标而奋勇向前，这明明是勇猛无畏的姿态，区区幽灵应该是要躲着他走才对，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趁虚而入……

【你别忘了，那是深渊】

分尸机械叹息一声。

【如果是你坠入深渊，在无边无际的深空中一直坠落，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还有那么伟大的理想没有完成……这个时候你听到了一个声音，说要把力量借给你让你活下去，你会不会借？】

“我……”

地行者张了张嘴，但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按照他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他是绝不会借用的——主要是这种情况下，突然有谁说要借力量给你，哪怕是弱智都会意识到这中间是有问题的。如此明显的圈套，谁都不会上当，哪怕路边抓一头猪过来，都不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答上。

然而问题，也恰恰就出现在这里了。

猪的话，或许还真不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答上，但是人不行。

的确，只有人是不一样的，在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候，在这种即将死亡的大恐怖之下，越是想要完成那份未完成的执念，越是会答应这种听起来就像是陷阱的要求——只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也已经无路可走了，哪怕是陷阱都已经无所谓了，这时候别说是什么救命稻草了，哪怕是一杯毒酒，只要能解渴，只要能让自己多活一会，那也是会喝下去的。

只要能多撑一会，撑到愿望完成了再死，相信不少人都会这样想。

然而，很明显的是，那深渊中的不知名存在，利用的就是这份对于生的渴望。

这并非是什么阴险狡诈的算计，而是光明正大摆出来的阳谋。

“嘶……”

地行者倒吸一口凉气，如同他此刻的脊背一样发凉。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这座深渊的运作规律】

分尸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根本不存在什么选择，从你进入的那一刻起，你你就已经只能沿着那些幽灵为你设计好的轨道来走了……要么接受力量，得到离开的资格，要么就沉沦下去，死在无尽的坠落里】

“这……”

看着地面上那黑白熊的扭曲表情，地行者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从未想过，在这片厂区之下，在那片漆黑无光的地底下，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恐怖。

“不过听你的意思是，曾经还是有人上来过的？”

【是啊，的确是有人上来过的】

分尸机械继续读取着那块老旧的硬盘，说着那些被尘封的陈年往事。

【那是原本负责开发这片遗迹的执政官，在那个年代，他负责的是历史的研究和文化的传承……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喜欢拳击、啤酒和古典音乐，也正是因为出于对那些老旧历史的喜爱，想要让更多的公众了解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他才会带队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主导了第一次的发掘工作】

【他也是第一个落入深渊中的人，就连他的队员们也以为他死定了，但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还宣布自己已经理解了这片遗迹中的一切。在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毕竟他的表现和以往一模一样，依旧是那么富有亲和力，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然而半年之后，他成为了分裂联邦的重要凶手】

【为了达到某个不知名的目的，他在半年的时间内孤身一人屠戮了八个城镇，一千两百三十五万生灵被他尽数血祭，而他的实力却在血祭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要知道执政官原本就已经是人类顶尖的武力象征，但那个时候的他却已经强到，连其他执政官联手出击，都无法将其制服了】

“……然后呢？”

地行者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他有点想知道，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赢？

是那些人类们打赢了吗？还是说人类们已经……没办法，不排除人类输掉的可能，毕竟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很显然当初那个辉煌璀璨的人类文明并没有流传下来。

【事情的最后，自然是执政官们胜利了】

分尸机械继续讲述着。

【但是在那一场战役中，执政官们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要知道那个首先落入深渊中的人已经掌握了超乎想象的武力，想要拿下这个在单兵战斗力上做到了极致的怪物并不容易……好在当时的执政官们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他们却成功活捉了那个落入深渊中的人，这也让他们得以了解到和深渊有关的信息，同时也制定出了处理深渊的办法】

说到这里，分尸机械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肯再往下说了。

而地行者，也很知趣地没有多问。

既然已经知道了深渊的部分运作机制，那么处理深渊的办法也很明显了——就像分尸机械之前说的那样，铁人兵团被调了过来。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招精准的判断，无血无泪的机器人们没有欲望可言，只会忠实的执行命令，深渊中那不知名的存在就算操控欲望，也不可能影响得了这些电路板和铁块。

这种恒定士气的兵种，正适合被扔到深渊里，前往第一线去进行战斗。

只是事实却证明了，这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在被丢入了深渊外围后，在近距离接触了深渊之后，这些无血无泪的机器人竟也有了欲望，甚至开始对那些支配他们的人类发起了反叛……当然，也不能说这些机器人想要争取的东西是不正确的，毕竟就地行者自己来看，把他放到那些机器人的位置，看到人类连那些野兽种族都能接纳并给予公民身份，却还把自己当牛马来使唤，他怕不是也要造反。但就客观上的事实来说，这些机器人的反叛也的确是在关键时刻给了那些黄金时代的人类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真正恐怖的，还是深渊能影响机器人这件事情。

就连无血无泪机器人都会被那不知名的东西勾动出欲望，更何况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的生灵。

“多么……恐怖。”

看着地面上的影像中，那黑白熊突然如释重负的表情，地行者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