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翻身落回地面的地行者刚要准备拔刀,动作却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只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什么危险的黑白巨熊。
而是一头老海象。
老海象走在最前面,紧接着便是两头穿着白大褂的猩猩,而后还有老虎,松鼠,犀牛,乃至于戴着头套的娃娃鱼……整个混乱的队伍如同传说中和平年代那些供人参观的动物园一般,地行者甚至还在这混乱的队伍中看到了几个人类。
只是那几个人类显然没有将他当作同伴的意思,他们身上那些和动物们样式相同的袍服已经充分说明了这几个人到底站哪一边。
要动手吗?
理论上来说是要的,毕竟这支队伍也是侵入了厂区的外敌,严格来说,也该杀无赦才对——但地行者能感觉得到,这支队伍加在一起也没多少强度。更何况之前他也曾经突袭过这支队伍了,他可以断定,没了那黑白熊之后,这支小队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性。
地行者一向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至少还觉得自己是个剑士,身为武者的话,理应挥刀向更强者才对,那会是一场荣耀的挑战,就算输了也不过是技不如人,但挥刀向更弱者的话……即便他有着自己的理由,也难免会犹豫一下,毕竟这需要他先迈过自己心理上的那道坎。
但就在地行者将手向着背后的大刀探去的时候,眼前的老海象,却颤颤巍巍地开口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海象也一脸迷茫,它更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它这才刚用遁地的法术将那些学徒们救出来,这次过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那黑白熊再捞出来,毕竟那黑白熊可以算是它的得意弟子了,又跟它一样也喜欢畅快的键政,它又怎么能就这么放任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死在这里?
所以它回来了,带着队伍回来了,想要再看看能不能试着潜入到深坑下面,哪怕它还不知道这深坑有多深。
当然,现在它是知道了,毕竟坑里那些岩浆已经近在咫尺,甚至都满得要溢出来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海象几乎要晕厥过去,出现在它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它的理解——它明明记得这里应该是有个深渊才对,可是那个大坑呢?大坑去哪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海象茫然地四下张望着,哪怕这是徒劳无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地行者一只手攥着了背后的刀柄,另一只手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需要知道什么?能知道什么?他现在维持意识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有声音正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向着,但那却并非是扬声器里源自分尸机械的声音,而是某种滑腻而阴冷的东西,那道声音仿佛攥紧了他的心里。
那声音在呼唤着,在渴望着,在催促着他去获得鲜血。
需要鲜血,只有鲜血才能填补他的养分,只有鲜血才能让他变得更强,只要有了那份力量,他甚至可以横扫任何阻挡,复兴人类的文明!
只要有足够的鲜血……
“嗬嗬嗬……”
在地行者没看到的地方,有缥缈的黑雾正钻进他的脑海之中。
“嗬嗬嗬嗬……”
一边发出野兽一般的吐息声,地行者一边拔出挂在背上的巨大菜刀。
但他摸向刀柄的手,却摸了个空。
“嗬嗬嗬……”
有更为低沉的声音在地行者的身边响起了。
“……嗬?”
地行者疑惑地转过了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头跟他一样双目赤红的,黑白巨熊。
而那头黑白巨熊,也正拎着巨大菜刀打量着他,仿佛在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给这铁罐头放血。
有刺目的黑雾已经占满了这黑白熊的口鼻,甚至多到要溢出来。
一百七十七章 恶灵附身
“嗬,嗬嗬嗬……”
四米高的庞大怪物喷吐着黑色的雾气,那是黑白相间的巨熊身影,明明身上没有任何护甲,仅仅只是套了一件宽大的布袍,但此刻在岩浆那晦暗光芒的映衬之下,却显得比旁边那具钢铁打造的动力战甲更像是一尊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魔神。
魔神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那是比刀锋还要更为危险的,极致恐怖。
“别过去!都别过去!”
眼看得有学徒要凑过去迎接他们的同学黑白熊,老海象连忙将其拦了下来,两个猩猩校医此刻也站了出来,谨慎地维持着队伍的秩序——事实上也不需要他们维持什么秩序,只因为除了那少数一两个没脑子的学徒之外,队伍中的其他成员都隐约意识到了眼前的异象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黑白熊,明显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看到那黑白熊喷吐出的黑色烟雾,老海象和一众学徒们不禁转过头,看向了穿了一身动力战甲,同样已经三四米高的地行者——在他们的视线里,地行者的脑袋上也正缭绕着缥缈的黑烟,并且就色泽上来看,和黑白熊喷吐而出的东西简直如出一辙。
而就在刚刚,地行者可是对他们暴发出了刺骨的杀意。
“看我干什么?你们想说我也被附身了?”
耳朵里正往外冒黑烟的地行者歪过头,双眼中满是血腥的杀意。
“怎么可能?你们居然敢污蔑我,污蔑人类文明最后的守护者,你们就这么急着送死吗?”
“……”
老海象和两个猩猩校医对视一眼,随后纷纷摇头。
是了,就像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一眼,眼前这个开着机甲的男人显然也是同样的情况了——虽然嘴上说着没被附身,但这份刺骨的杀意,还有那腥红的眼神,最重要的是头上还冒着黑气,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说明,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作为操血瘤的使用者,他们大多都很了解寄生物方面的东西,要知道正常使用的操血瘤虽然能够增强自身的能力,从而打出各种法术效果,但如果使用操血瘤的过程里出现了偏差的话,也不是没有反噬的可能性——那是非常危险的情况,被操血瘤的杀戮欲望控制的寄生者会失去神志,对周围的一切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哪怕关系再好的朋友此刻也会被痛下杀手,只因为这种情况下的寄生者是六亲不认的。
而现在,眼前这动力甲男人身上的黑雾,很显然是某种比操血瘤更加高级的,寄生体。
它虽然也会影响神志,但却不会降低被寄生者的智力!
“喂,你们看够了没有?”
就在学院队伍的一众成员们怔怔出神的时候,双目赤红的地行者却已经握起了拳头。
“谁给了你们这些畜生直视人类的权力?牲口就该滚回动物园的笼子里!你们这些玷污人类文明的孽畜……人类的文明是不会因为你们而断绝的!人类荣光永存!”
足有虎豹头颅一般大小的钢铁重拳紧握着,拳锋上熔铸着粗糙的尖锐钢钉,没有谁会想要被这样的拳头命中,这一双铁拳本身已经成为了凶器。
凶器,是要见血的。
至于要见谁的血,这种事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要被杀掉了。”
在这一刻,所有学徒们,包括老海象和两个猩猩校医,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一个认知。
只因为,双方战力的差距,简直是天渊之别。
地行者的出手,他们是见过的,那神出鬼没的剑法,和完全不讲道理的绝强实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而现在,恐怖的地行者穿上了更为恐怖的动力甲胄,而他们却仍旧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或许他们也曾自恃武力,在某个乡下地方叱咤风云,但现在这一刻,在面对着那双铁拳的时候,他们却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同时也意识到了,死亡的含义。
那是已经切进脖子里的刀刃,是已经钻进肉里的子弹。
是已经套在脖子上的绞索,是已经蔓延到身躯之上的炽烈火焰。
即使那双铁拳只是堪堪抡了起来,但其结果却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正是因为这些学徒们都拥有着些许的武力,所以他们才更加看不出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一切的反抗方式,一切的逃跑思路,在这短短的刹那时间里,他们已经思索了所有能够用来应对的办法。
但这种思索,却毫无意义。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死路。
他们根本无法对抗那一双由顶尖武者操控着的铁甲钢拳。
尤其是在对方已经被附身的情况下。
“怎么,怎么不反抗了?”
双目腥红的地行者露出了狞笑,活动着拳头的样子仿佛血腥的恶魔。
是了,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为了恢复人类文明的荣光,让人类再一次站上世界之巅,他必须要动手清理掉这些畜生才行,这些拥有了智慧的牲口是人类文明的绊脚石,是必须要清除的虫豸,至于那些和虫豸同流合污的人类同样也是背叛者,同样也要清理干净才行。
“是了,就该这样做。”
地行者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底也在这样对他说着,认可着他的行动,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
太畅快了,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自从遇到那黑白熊开始,他就没碰到过好事,不止复兴人类文明的进度被拖了不少,甚至还一度自我怀疑——在见识了那黑百熊的武力之后,他一度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复兴人类文明,又或者说,就算他真的一手培养起了新的人类文明,又能扛住几个黑白熊?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黑白熊的确是于他有恩,难道他要以复兴人类文明的名义,反过来对那黑白熊痛下杀手?
迷茫,困惑,不解,还有对于自身实力的极度不自信,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东西都在折磨着他,也就是还有一个远大的目标挂在前面,还算是能让他有点最基础的行动力。
可是现在的话……
“嗬嗬嗬——”
地行者攥着巨大的拳头,口中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吐息声音。
是了,他早就该想明白的,一切拦路的都该死,一切与人类为敌的皆可杀!
“嗬嗬嗬——”
徘徊在地行者耳边的黑雾也欢呼雀跃着,往里钻的力度愈发地大了。
是了,作为寄生者,它也是想要见血的,见到的血越多,它对宿主的掌控力就越高,它也就能变得越强,变得更有力量。
“嗬嗬嗬!”
有更加沉重的声音在地行者的背后响起了,那带着硫磺味道的声音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
“……嗬?”
地行者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却发现,在他的背后,那满头冒着黑烟的黑白巨熊,正对着他高举大刀。
“要被杀掉了!”
在这一刻,地行者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认知。
黑白熊的武力,他是知道的,毕竟也跟这黑白熊交手不止一次了——当然,虽然他自己觉得是一平一败,但那也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实际上他自己也清楚,他与那黑白熊的战斗力差距早已是天渊之别。
第一次战斗,他的确是让那黑白熊陷入了苦战,但真实的情况却是对方想要了解未知的武器,所以选择硬抗光剑而已。至于第二次交手,那更是直截了当的正面碾压,他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便已经被正面夺走了光剑。
只是这一手,他便已经明白,这不是他能够应对的怪物。
能够夺走他的光剑,就能摘下他的脑袋。
他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并且最恐怖的是,那黑白熊,两次交手,都是空手对敌,从未使用兵器。
地行者也曾想过,那黑白熊使用武器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当然这里说的不是那种把敌人当作钝器丢出去的行为,而是那些能够改变攻击方式的真正武器,作为一个剑士,他时常在想,如果那黑白熊拿起了武器,开始使用兵刃来战斗,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应该会弱一些的吧?毕竟就他对那黑白熊的印象来说,那黑白熊的实力更多是体现在拳法上,少见有使用武器的时候,如果贸然去使用一些武器之类的东西,兴许还会因为对兵刃的不了解而降低战斗力——这也是地行者自我安慰的一种办法了,毕竟这样的话他至少还能说自己在剑术上还有尊严的,那黑白熊再怎么凶恶也是因为拳脚,真换了刀剑的话可不一定能胜过他。
然而现在的话,他已经明白了。
哪怕是使用刀剑,眼前的黑白熊也是最为顶尖的水平。
持刀的姿势,架刀的角度,身体的结构,乃至于重心的控制,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完美无缺,仿佛天生就会使用刀剑一般,并且还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那把造型颇为奇异的大菜刀——事实上在看到那头独眼黑白熊的时候,地行者便已经隐隐有些猜测,感觉对方是不是和真正的黑白熊有些关系,可当真正的黑白熊在他面前抡起大菜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或许已经不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了。
除了眼前这头黑白熊,还有谁能顺畅使用这把几乎就是超大号菜刀的古怪兵刃?
除了眼前这头黑白熊,还有谁能拥有如此之高的武功造诣?
除了眼前这头黑白熊,又有谁能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摸走东西?
能摸走这把大刀,就能摘掉他的脑袋。
他甚至都不需要去分析什么应对的办法,只因为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相当于死过一次了。
而在那之后,他甚至一度忘记了这份危险,只顾着清理那些人类文明的敌人,却忘了这头蹲守在他背后的黑白熊……如果说大刀被摘走的时候,是他第一次丧命的时机,那么在将后背交给这黑白熊的时候,就是他第二次陷入了死地!
如果说第一次还只能算是失手,那么第二次的下意识忽略,已经是全方位的技不如人了!
只是,那黑白熊并没有选择背后偷袭这样的行为。
而是选择了,正面突破。
“嗬嗬嗬……”
黑白相间的巨熊高举着菜刀,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沉闷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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