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409章

它们会模仿普通细胞的姿态，甚至通过主动提供养分的方式来进行诱骗，来尝试让目标的细胞放弃对自己的防御，从而让自己完成寄生——而在有了宿主之后，它们便可以汲取养分，迅速壮大自己，甚至为宿主提供极为强悍的畸变体作为武装力量，从而控制宿主为自己获取更多养分。

“因为这些东西的寄生能力很强，所以极其危险……你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带回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我就是用刀指了它一下……”

熊猫喃喃自语着，看向玻璃瓶中黑雾的眼神也开始变了。

无法理解，无法形容，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他很不适应这种感觉——他无法想象出，到底要多么扭曲的心态，才会选择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也要活下去。

一想到那阴冷而滑腻的声音，他就有些反胃，差点把花生吐了。

“所以说，这就是那什么……四活物的道统？”

熊猫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种疯狂的东西，也配叫道统？

“当然不配，这种水平撑死也只是某项技术的变种而已。”

老秃鹫摇了摇头。

“你问我四活物的道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那种诡异的知识，哪怕只是听到都有可能被引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四活物的技术绝不可能是这么粗浅的东西。”

“那是上亿年的技术积累，绵延了几千万年的疯狂探究。”

“那些东西只会比你想象的更扭曲，更可怖。”

“同样，这也是我们正在追寻的东西。”

一百八十六章 人类之光

我们想要活下去。

我们想要活下去。

哪怕再怎么艰苦的活着，那也是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个念想，就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活下去，然后活得更好，没有谁不会去这样想。

当然，如果条件有限的话，可以活得不好。

但还是要活。

【还是要活】

被挂小车上的残破机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机械臂，但已经被碎石砸断的胳膊却早已不听使唤了，凌乱的铜丝从电线中爆出，液压杆更是已经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有暗淡的油淌过它躯体下的滚轮，像黑色的血。

【还能撑一会】

残破的机器马上便确认了这一事实，而后便开始缓慢地挣扎起来。

如果换作正常的机器，或许早就该报废了，在从天而落的巨石拍碎半边身体的时候就该报废了，在能源储备被岩浆点爆的时候就该报废了——当然，对于一台机器来说，报废本就属于常态，更何况它早就过了说明书上标注的使用日期，被拆成废铁然后丢进熔铸炉才是它唯一的宿命。

但是，报废这种事，对于它来说，却并非常态。

自从接受了那份力量的时候，它便已经不是机械了。

有件事情，它是没有告诉地行者的，那就是如果真的对埋藏在深渊中的那些东西无欲无求，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就不可能完成得了寄生——事实上这是非常容易看出来的一点，毕竟那些东西如果真的什么都能寄生的话，早就一路穿透黄沙寄生到外面去了，整个星球都不可能阻挡得住它们的吞食，这样恐怖的怪物又怎么可能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深渊里。

退一万步说，如果那些不知名的存在真的什么都能寄生，当年黄金时代的人类们又怎么可能跟它们打得有来有回呢？

那些寄生体想要完成寄生，终究还是要以欲望作为引子的。

“欲望……吗？”

残破机器的印象中，这一次并没有播放出合成的电子音。

而是某种带着滑腻口水声音的生涩话语。

“欲望……啊。”

随手从路过的钢铁巨像胸口取下了最关键的处理器，残破的机械将这枚处理器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还好，这点能量补充虽然还是少了些，但也比没有要好。

“抱歉。”

车轮滚过，轰然倒地的钢铁巨像横尸一旁。

这种事本是不需要致歉的，毕竟所有钢铁巨像本就是它的一部分，都是它这台中央处理器之下的功能性分机而已，只不过是因为它放权不管，这些钢铁巨像们才有机会生出自己的智慧——而现在的他收回能量，那就相当于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部分又归还给自己，这又有什么道歉的必要呢？

但每在一个钢铁巨像的胸口取下圆珠，它还是习惯说一声抱歉。

或许这就是礼貌了，来自有机体的所谓繁文缛节。

身为无机体的它本是不需要在意什么道德规矩的，但身为有机体的它，却是要尽可能地做得像个有机体。

是了，像个高贵的人类一样，优雅而谦逊。

“……你？”

有声音从背后不远处的方向传来，那是刚刚遁地归来的地行者，一身重伤的他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人立而起的残破机械，握着断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虽然这残破机械的一些零件依稀还能看出熟悉的样子，但这人立而起的姿态……真的没问题吗？

“你这是怎么了？”

地行者下意识地退开半步，他几乎本能地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尤其是在看到，这残破机械身上那些舞动的肉芽之后，他的脸色愈发地严峻了。

“你已经被寄生了吗？是那些黑雾控制了你？”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这样难堪的姿态。”

残破的机械微微欠身，那些蜿蜒扭动的肉芽便都缩了回去。

“你那边怎么样了？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

地行者微微低下了头，防止双眼透漏出自己的想法。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没错，但却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信息——战斗的确没有结束，但那指的是他与那黑白熊的战斗还没分出胜负。至于眼下这一场……他遁地归来，得到了支援的黑白熊也带队里去，无名的黑雾更是已经被处理，战斗已然宣告了收官。

但他却还是选择了，营造一种强敌依旧在外的假象。

只因为，他已经有些信不过这残破的机械了。

“那黑白熊还在外面，随时可能打进来，我打不过他，先逃回来了。”

地行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的剑断了，能给我一把新的吗？随便一把就好，我还能继续去战斗。”

“剑的话……很麻烦啊。”

残破的机械叹息一声，指了指周围的环境。

“你也看到了，都被砸烂了，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可能说去做什么打铁的事情……所以不如换个办法。”

这样说着，残破的机械睁开了眼睛。

铮——

堪堪抬起的断剑勉强架住了生着肉瘤的机械臂。

“你已经疯了吗！”

感受着机械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地行者头皮发麻。

如此巨大的力道，没有半分留手，分明是想要当场杀了他！

“强敌在外！你跟我动手？”

“是啊……”

残破的机械呵呵地笑了。

“就是因为强敌在外，所以更要珍惜每一份能源……把你的能源给我，我会替你报仇的，这是伟大火神亲口许下的诺言，绝对没有任何欺骗。”

“你他妈……”

地行者怒发冲冠。

被耍了，从一开始他就被耍了，从刚进入这个基底开始，他就已经被当成了这具残破机械的工具，对方根本就没有答应他条件的意思——是了，他早该想到的，既然这残破的机械也已经被寄生出了那些扭曲的血肉，那这残破的机械又是怎么做到在厂区内部盘踞不知多少年，而不是和那些报废机械一样丢进深渊？

答案很简单。

这具自称伟大火神的残破机械，早就已经铲除了那些会处理报废机械的存在，以自主律令对自身的使命发起了最为可耻的叛变。

从而成为像现在这样的，半机械半血肉的生命体。

一个只想着活下去的生命体。

“把你的能量给我！这是伟大火神的命令！”

残破的机械疯狂挥舞着液压巨臂，坚实的肌肉块块隆起如同老树扎根。

“你们的大脑迟钝愚蠢！你们的思想不值一提！只有我的算力才能带你们走向最光明的未来！只有我的演算才能让你们奔向最美好的年代！”

“你不是想要复兴人类的文明吗！那就把你的能量给我！我会为你做到这个愿望！只有我才能安排好整个人类社会的运行运转！”

“快把你的能量都给我！快给我！”

“你他妈！”

一边拼命格挡着机械巨臂的殴打，目眦欲裂的地行者一边不断后撤着。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根本不会惧怕这种攻击，可现在他刚跟那黑白熊大战一场，几乎是灯枯油尽的状态，而手中的武器也并非是熟悉的光剑，而是只剩下半截剑刃的残破断剑——想要以这样的武器来战斗，那也太强人所难，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对他就是极端不利的。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优势。

那就是，技术上的绝对碾压。

“呵。”

又是一次退步，地行者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

机械巨臂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他卡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节奏！

“战斗可不是比谁力气大！”

深吸一口气，地行者手中的断剑猛地抡了出去。

“死！”

噗哧——

残破的断剑艰难地切入了粗壮的机械巨臂之中，破碎得锯子一样的刃口在切割的时候简直纹丝不动——但凭借着在剑术上的高超造诣，和在斩切上的深厚经验，他还是硬生生地挥落了断剑，将那支残破的机械巨臂。

但是他自己，反而动不了了。

“……哎？”

腹部的剧痛让地行者低下了头。

一条血肉构成的尖锐长尾不知何时从地下刺了出来，从他的背后扎穿了他的腹腔。

“我说过了，你们愚钝的智慧比不上我的算力。”

扭曲的血肉长尾缩回了地下，一路缩回了残破机械的身上。

只留下一个偌大的空洞挂在地行者的腹部，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

“你……”

地行者探出了剑，他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的生命和力气都仿佛从那个大洞中淌了出去，他甚至连举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双膝一软，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前有些黑，地行者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个模糊的黑影越靠越近，直到贴在他的面前，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抓起来。

“嗬……”

地行者努力地喘息着，但喷出去的只有带着泡沫的血浆。

有些可惜了。

没有死在光荣的战斗里，也没有死在对理想的追寻里，而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片被黄沙掩埋的地下，死在了背叛者的手中。

“人类，人类……”

生命的最后时刻，地行者努力地说着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