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416章

熊猫有些尴尬。

倒不是他不会蛋炒饭，而是蛋炒饭这玩意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先倒油，把鸡蛋炒进去，中间加隔夜饭，炒出香味就可以出锅了。这种简单的菜式，就连刚摸厨具的幼童都能做到，拿这种东西作为今天的收尾真的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老海象的面色便严肃了起来。

“我用厨师的话来说，你或许还没办法理解。”

“但如果用武术来比喻的话，蛋炒饭，就是最基本的，正拳！”

“不管你学会了什么花哨的拳法，知道了多少离谱的神功，但是不管什么拳谱，一定都会有正拳！”

“堂堂正正的把拳头打出去，这是一切武术的根本。”

“把食材做熟端上桌，这同样是厨艺的根本！”

“现在，你还觉得蛋炒饭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吗？”

不是。

当然不是。

当老海象用正拳作为比喻的时候，熊猫的心中便已经有所明悟了。

说厨艺，他的理解还仅限于把食材弄熟的程度，但是说到武艺，说到对拳法的理解，他却是不知浸淫此道多少年——以他在拳法上的修行程度，当然知道那一记普普通通的正拳到底有多么重要。

普通人打出的正拳，可以松活筋骨，拉伸肌肉，让血液流动变得顺畅，虽然这比不上跑步或者游泳之类的运动来得强烈，但对于那些不常运动的修习者来说，终究也能算是不错的有氧运动。

而有了一定修行的武者，所打出的正拳，便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了，比如丈量自己的距离感，寻找发力结构的稳定性，当然，最重要的是，让这份对身体结构和攻击距离的理解，彻底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从而让自己能够在战斗中变得反应更迅速，出手更准确。

至于武艺大成的武者，所打出的正拳就更加复杂了，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只是一记普普通通的正拳，但内里却往往蕴含着一位武者几十年来对身体结构和发力之间的全部理解，他的基本功，他的日积月累，他的见识，甚至是他学的旁门左道，都会一点一滴地融入到这一记正拳之中。这时候的正拳每一丝细节，每一分发力，都会变得完美无瑕，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正拳已经完全不是用来打人的了，只有在自己锻炼的时候，武者们才会用如此苛刻的方式来要求自己。

而到了熊猫这边……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熊猫郑重地接过了那一碗隔夜饭。

如同面对着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是了。

就像是日以继夜的，打出那一记最为普通的正拳一样。

这最为普通的蛋炒饭，又能被做到什么地步呢？

“这是在考验我，对于技的理解！”

再次看向手中那碗隔夜饭的时候，熊猫面沉如水。

就像老海象说的那样。

某种意义上说，蛋炒饭，的确是和正拳，极为相似。

一样是基础的知识，一样是初学者就能接触的技术，一样的广为人知，一样的不值一提。

一样的，没有上限。

是了，正拳的话，虽然下限极底，但其上限，却不可限量——这也是为什么熊猫面色凝重的原因，只因为如果用正拳来比喻的话，那么一切拳法，一切发力，本质上都是可以转化融入进那一记正拳之中的。

而蛋炒饭，在这一点上，同样与正拳相同。

隔夜的米饭需要配菜来调和味道，而这也就意味着，蛋炒饭，同样也可以包容万物！

“……你盯着这一碗饭，能把它看熟吗？”

就在熊猫沉思着的时候，老海象再次拍起了桌子。

“快点！自己去找配菜！把蛋炒饭端上来！”

“炒个蛋炒饭还磨磨蹭蹭，你还学什么厨艺！”

不屑的啐了口唾沫，老海象继续用激将法嘲讽着眼前的黑白熊。

但它的心中，却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贺。

得亏它刚才脑子机智想得起来，这才把蛋炒饭这道菜给抬了出来——这道菜其实没什么困难的地方，米饭炒蛋加点菜而已，谁来都能搞定。如果说这道菜真有什么必须要注意的地方……那就是这蛋炒饭，多少有点锻炼臂力。

是了，比起那些所谓的各种厨艺，蛋炒饭反而是稍有的需要臂力的食物。如果不追求口感摆烂的话，自然能够直接翻炒，可如果作为考题的话，蛋炒饭还是有点标准的，饭粒要粒粒分明，每一粒都要沾着蛋液，这样炒制的蛋炒饭才能做到每一口都充满了蛋香，才算是一锅好饭。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的话，其实很简单。

除了在炒饭下锅之前，用素油稍微拌一下隔夜冷饭之外，就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吃手臂力量的，持续不断的颠锅。

大号的铸铁炒锅可不算轻，而在开始炒饭之后便更是增加了分量，虽然颠锅这种事很多时候看起来轻松，但如果真要持续不断的进行颠锅，对手臂肌肉的那份持续负担，甚至会让人松手脱力！

只有经过了锻炼的厨师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做好这件事，只因为他们在肌肉力量和细节发力上，都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这才能将铸铁炒锅拿在手里，像拿着勺子一般轻松。

什么叫厨师不通武艺？笑话。真正手艺有成的厨师，对发力和刀具都有着相当的掌握，同时因为需要关注火候，所以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并且因为自己就精通营养搭配，日常饮食上也会有相应的注意，这也注定了他们会变得比普通人更为强壮——身为食堂掌勺的老海象虽然不参加什么战斗，但它敢说真出了事自己也是不弱于人的，这就是厨师这份职业带给它的底气。

所以，如此充满了荣光的职业，怎么能被质疑呢？

“哦对了。”

想到这里，准备给这黑白熊来点教训的老海象又补了一句。

“你刚才不是说，这至少不是武艺训练吗？”

“那么这次做蛋炒饭，不允许你使用武艺来作弊！”

是了，老海象也是才想到，如果让眼前这黑白熊全力发挥的话，或许真会走出一条偏门的方法来——毕竟这黑白熊在武艺方面的造诣也太离谱了点，老海象甚至都相信这黑白熊不用开火，直接靠双拳就能把蛋炒饭打熟。

但那样又怎么能起到学习的目的呢？用拳法来烹饪，这还能算厨艺吗？

“只能用烹饪的方式！不许使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武术！快点！把蛋炒饭做好！”

“这也确实是我想要做的。”

熊猫点点头，对老海象的要求倒是毫不意外。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用武术来做蛋炒饭这种事，有些过于作弊了——这种事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用武术来翻花绳，用武术来下棋，用武术来钓鱼，用武术来解决遇到的一切事情……是，他是能赢下去，毕竟他在武术方面的造诣已经高到了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地步，只要用这个长处去碾压，他总能一直赢下去。

可是，胜利之后呢？

胜利之后，他一无所获，唯一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胜利本身——至于他最想要的，那些解决问题的经验，更多的知识，更多的灵感，更多的方向，能够让他更进一步的道路，他没有得到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不用武术。”

这样想着，熊猫取了三个鸡蛋过来。

“那就做最简单，也是最本质的，蛋炒饭吧。”

是了，这就是他如今对蛋炒饭的理解。

同样也是他对于正拳的理解。

正拳，就是正拳。

不论加了多么花哨的东西进去，不管是加了多么复杂的考量进去，正拳本身，就是正拳。

就像这蛋炒饭一样。

加了青椒，就是青椒蛋炒饭，加了萝卜，就是萝卜蛋炒饭，加了虾仁，就是虾仁蛋炒饭，加了咖喱，那就是咖喱饭——擅自加入的配料，只会混掉这道菜本该有的味道，只有最原原本本的蛋炒饭，才是最简单，也是最为直接的，蛋炒饭。

“就是这样。”

下油炒蛋，加饭翻炒，起锅装盘，一气呵成。

明明只是做了一道再简单不过的蛋炒饭，熊猫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了，就该这么炒！”

点缀了几粒用来增加美观的青绿葱花，熊猫将手中这碗蛋炒饭，端给了老海象。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自信。

那浑然天成的姿态，在老海象的眼中，似乎发着光。

“……光？”

老海象揉了揉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虽然它也曾听说过，在很古很古的时候，有顶尖的厨师能做出会发光的菜肴，当盖子揭开的那一刻，所有食客都会被那夺目的光芒所吸引——但它更听说过，那不过是一套漫画书罢了，里面的菜肴都是编出来的，就算真有会发光的料理，那也是在菜里面放了发光的灯泡。

可是现在，就在他的眼前，这黑白熊的身上，居然真的发出了光？

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吗？是因为眼下这黑白熊正站在门口的方向吗？有洒下的阴影形成了对比，才让他有了这样的幻觉？

还是说……

“他妈的快躲开！”

回过神来的老海象大声惊呼着。

“那是火箭弹的制导强光！我们被瞄准了！”

“敌袭——”

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瞬间响起，整个食堂顷刻间便被漫天火雨淹没。

连带着那份蛋炒饭一起。

一百九十三章 正面狩猎

“我说，我们这应该不算是狩猎吧……”

看着如群蜂离巢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着前方撒下的火箭弹，还有手握着操纵杆，正一边攥紧按钮一边狂笑的老人，地行者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们这次过来的理由……好像是狩猎没错吧？

用火箭弹狩猎？这真的还能算狩猎吗？

“不然呢？在你的眼里，狩猎就应该是拿着老式的猎枪，甚至干脆带上弓箭，死蹲在一个地方，等到猎物出来，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干瘦的老人嗤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那不过是用武器在进行玩耍罢了！简直像是摆弄木刀木剑的幼童！”

“你这……”

地行者有些迟疑了。

这老人的话语间攻击性实在是太过强烈，甚至连他都被划入了打击范围之中——想当年还行走在这个乱世之中的时候，他也曾经经历过没饭吃的困苦境地，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做个钓竿，或者做个弓箭，通过垂钓或者狩猎的方式来获取食物，补充体力。

可到了这老人的嘴里，他曾经的那份努力，那份为了生存而拼搏的精神，却变成了无知的幼童？

就算这老人待他再怎么和善，这终究也有点太……

“怎么，不服？”

干瘦的老人转过了头。

“那你知道，真正的狩猎，是什么样子吗？”

“我当然知……”

话才说到一半，地行者的言语却卡了壳。

只因为，老人的眼睛，正和他四目相对。

那双苍老的眸子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坚定。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我要说的是什么。”

老人看着地行者的眼睛。

“不是后世那种炫耀武力的狩猎，也不是为了获取野味来满足口腹之欲……我说的是真正的狩猎，是人类从太古时代便开始流传着的技艺。”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是了。

那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地行者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人类这个事实，但他脑海中那些关于人类的记忆还是在提醒着他，曾经的人类到底是多么可怕的物种——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都没有发展出文明之前，这些体毛稀少的裸猿便已经以一米多高的大型身躯跻身一线捕食者的行列，而在拥有了文明之后，哪怕仅仅只是掌握了石器的用法，这些恐怖直立猿们就已经开始了以属为单位的物种灭绝。

是了，不是为了炫耀武力，也不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谓的狩猎，其最初的意义，在于物理层面的彻底消灭！

“所以，真正的狩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老人低声教导着地行者，就如同在教育着自己的晚辈一般。

“使用猎枪？使用弓箭？为什么要用那种老旧的东西。你要知道，在那些先祖们狩猎的时候，他们手中持有的石器长矛，便已经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