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423章

“呃，我有个问题。”

像是想起了什么，老海象抬起了胳膊。

“如果那黑白熊的感知力真有这么强的话，那是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东西都已经被他听到了？”

“听到了也无所谓！他可以杀了我，但不能侮辱我！”

老秃鹫愤怒的拍打着翅膀。

“强又怎么了？拳头大就很了不起吗？有那一身武力为什么不去外面找更厉害的对手？欺负我们这些弱者算什么本事？”

“呃，倒也不至于这么说……”

老海象一阵挠头，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眼前这正在气头上的老秃鹫了。

主要是严格来说吧，它们其实也不能算是弱者，能够在这个乱世里站住脚，甚至有了一番属于自己的基业，在本事上肯定还是不缺的，毕竟如果没有足够的本事，别说基业了，连活命都成问题——当然，强弱这种事，终究还是相对的，虽然掌握了一些异种知识的它们远比那些普通强者厉害，但很显然，那黑白熊，却又是比它们更强的。

所以说……

拳头大就是很了不起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拳头大，那意味着生杀予夺的能力，是最为基础也是最为本质的权力，拳头未必能做到任何事情，可不管做什么事情，如果连足够大的拳头都没有，那怕不是活命都成问题。

在眼下这个乱世里，就算是荒原上奔跑的老鼠都知道这个道理，这有什么值得拿出来问的必要吗？

“……是我火气太大了。”

深吸了几口气，老秃鹫终究还是恢复了平静。

“总之，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送那个黑白熊离开……他的确很强，这没错，但他招惹到的敌人同样不是我们能应付的。这一次算我们运气好，只是被余波震碎了一些房子，可下一次呢？那黑白熊的敌人真的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呢？”

“呃……这确实是个问题。”

听到老秃鹫这么说，老海象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是了，这确实是一个难点，要知道虽然那黑白熊看起来是一副武者做派，平日里行事看起来也是光明磊落的样子，可那黑白熊的敌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强敌，却未必也会抱着这样的心思——就像之前不声不响便发生的火箭弹洗地事件。还有在战斗里的时候，那狼人嘴上说着武艺的事情，背地里却安排炮手远程狙击……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打法，很难相信这会是什么守规矩的类型。

而一旦不守规矩的话，在如今这个乱世，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太多了。

绑架，暗杀，套麻袋打闷棍，是，身为强者的你很勇猛，可你总有个家人吧？总有个亲朋好友吧？难道他们也能跟你一样勇猛吗？如果是，那无可厚非，面对这种强者众多的势力，有多远跑多远才是正道。可如果不是的话……你再怎么勇猛，也只有一个，可你的父母亲朋妻子弟兄之类的却有一大堆，这么多的数目，只靠自己一个又能护得了多久？

事实上在这种秩序早已彻底消亡的乱世里，有相当一部分强者都是死在了这种事情上，初出茅庐的强者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干，结果父母被抓了，爱人被抓了，又或者孩子被抓了，有了人质落在敌人手中，出手时候自然会畏首畏尾，战力大打折扣。

虽说话本故事里往往会说正义的英雄战胜了邪恶的绑架犯，但事实却往往是正义的英雄因为出手犹豫而被打倒在地，随后和人质一起被凶残的敌人当场撕票。

很显然，现在的话，对于那黑白熊来说，学院中的他们才是那个短板。

也就是，那个被撕的票。

“如果真的被另外的强者盯上，就算那黑白熊愿意为了我们的生命去妥协，我们也不可能活下来。”

老秃鹫叹息一声。

“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让那黑白熊离开，然后我们搬走，尽可能的减小双方之间的联系，不要被外面知道他在我们这里待过……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安全的。”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彻底倒向那个黑白熊。”

老海象皱了皱眉头。

“但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意义。那种等级的战斗，我们谁都插不上手，反倒是让那狼人有了更多的靶子可供选择……好吧，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该让那黑白熊离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到这里，老海象不禁感觉有些悲凉，要知道这学院里键政壬本来就少，而那黑白熊一走，就又只剩下它一个了。

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啊，那个人人都在激烈辩经的美好世界……

“好了，那劝退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看到老海象也赞成了自己的想法，老秃鹫点点头。

“你和那黑白熊关系不错，所以也适合去跟他说一下这个情况……至于我的话，我还要去和其他导师们交流一下眼下的情况。不管是被打烂的学院，还是之后的搬迁问题，总是要有个交待。”

这样说着，老秃鹫拍打着翅膀，从塔楼的窗口处飞身离开。

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管是和其他导师说明问题，还是大概安排一下搬迁和临时重建，这些都需要占用它宝贵的时间——当然，在那之前，老秃鹫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们两个，去查一下一个狼人的消息。”

找来了两个亲信的学徒，老秃鹫吩咐了任务下去。

是了，在一切开始之前，它必须先知道那狼人的大概信息和势力范围，才能保证不会莫名其妙踩进敌人的地头里，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毕竟这座学院创立的本意，就是研究长生的技术。

所它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件里。

一百九十九章 意志层面的战

“至少不能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里。”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还没有，死在这里的理由。”

浮空船上的手术室中，狼人，又或者说老人，正在艰难的操纵机械臂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从不会交给别人去做，哪怕他的手下们再怎么急迫也不行。

更何况，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也帮不上忙。

“五个肺，三个胃，两个肝，还有三个心脏……”

手术室的外面，正在观看老人疗伤场面的地行者头皮有些发麻，亏着他之前还以为，自己能在治疗里帮上什么忙，毕竟他虽然是机器人没错，可他的记忆中终究还是有一些人类方面的疗伤技法的——可就摆在他眼前的这一幕，那连躯体构造都已经彻底改变的身体，这真的还能算是人类？

“他……一直都这样吗？”

在看到老人开始修复起某个他见都没见过，看起来像是某种内部腺体的器官的时候，地行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明明记得他之前，那么瘦，皮包骨，像骷髅一样……他那个时候，身体里也是这个样子吗？”

“那不是，之前应该是比现在要少一个肺，还有一个胃……看到那个黑色的胃袋了吗？那个就是新长出来的。”

地行者的身边，矮胖商人抬手指了指，而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地行者也看到了那个正在蠕动着的坚韧胃袋。

明明是生长在身体内部的胃袋，但其外表却如同老旧的橡胶轮胎一般粗硬，那坚韧的材质说是用来消化食物，终究也有些过头了——尤其是那黝黑的色泽，总是让地行者联想到某些东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吃的那块黑雾生产出的肉排，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很显然，他们确实没有进手术室的资格。

只因为，老人那份对身体的理解，早就不止停留在养护上了。

凭借着那份对肉体的高超理解，老人甚至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装。

一主二副三个心脏，那是人体中最强大也是最重要的肌肉，无时无刻不在运动着，为身体提供着充足的动力。一套常肺，一套加压肺，还有一个应付紧急情况的备用肺，这样的配置足以在大部分极端环境之下保证呼吸的顺畅。两个形状明显异于常人的肝脏，给这具身体带来了强大的排毒解毒能力。而那三个大小不一的胃袋，更是能在第一时间便将食物转化为最精纯的养分。

“这是……用了之前的那个肉？”

地行者看着那黝黑的胃袋，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很难想象，有谁能把自己的身体改造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致死的躯体，可对那老人来说，却如同改装私家车一般轻松！

并且这老人还能用新素材，为自己的身体安装配件？

怎么可能！人类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区别只是敢于不敢而已。”

地行者的身边，矮胖商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链式反应的发力简单吗？以小力上杠杆撬动天地之威简单吗？你要在一瞬间把所有发力都计算到完美，不然杠杆崩溃的话力就会返回来作用到你自己身上……高水平的武者玩的都是这种东西，他们敢做，完全清楚自己行动的利弊，并且愿意付出代价，甚至还能做好，所以他们活该有资格享受力量带来的一切。”

“高水平……吗？”

地行者陷入了沉默。

他莫名的想到了自己。

一直以来，以剑士自居的他虽然自称理智，但本质上终究还是为了某个目标而去盲目挥剑而已——他既没有看清自己行动的利弊，也没有付出代价的意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做好，甚至来说，他真的算是敢做吗？

所以他没能变强，他最终还是落败了，他没有真正明白自己每个行动的利弊，瞻前顾后的心态让他犹豫，这在战斗里是致命伤，甚至任何时候都是一样。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那个愚蠢的，黑白熊。

愚蠢的黑白熊平日里行事做派虽然看起来正常，但深究其逻辑，那黑白熊本质上却宛如弱智一般，从不认真思考——可就是这样的蠢货，却掌握着绝强的武力，那是地行者怎么都追赶不上的武力。之前的时候，地行者曾一度以“我是机器人，再怎么练都没用”为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现在想想……或许真不是那回事。

与强敌的交手会有横尸当场的风险，高难度的拳法甚至有可能反而让自己暴毙，那黑白熊真的就完全不知道吗？很显然不是的。武艺练到这种地步，就算是猪都有点常识了，所以看那黑白熊动手时候的姿态，真的就猪脑都不如吗？

很显然，不是。

那黑白熊的每次出手，都是在完全理解了招式发力的基础之上，才打出了拳。

并且那黑白熊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就像曾经与他对拼刀法的时候那样，就像在他的光剑之下狼狈逃窜的时候那样，为了获取信息和知识，为了实践自己的想法，那黑白熊从不吝惜付出代价，甚至乐于主动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实践来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信息，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这样不行”“这是错的”，那黑白熊仍旧会坦然接受，并将之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敢于犯错，不畏惧失败，甚至主动去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是了，一直以来，他的眼中只有那黑白熊百战百胜，作威作福的样子，可堆砌在那些胜利之下的失败和教训，他又何曾看到过？

而现在，在这偶然间的提醒之下，地行者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那黑白熊的另一面。

直面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还要笑着将其一次又一次的总结和积累，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多的败绩来堆砌，才有机会走出一条最为正确的道路——就像考试时候的选择题一样，你未必能马上就选出正确的答案，但只要一个接一个的将错误答案挨个排除，剩下的答案即便未必正确，也终究是最接近正确的选项。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的话，所需要的，可不止是运气那种简单的东西。

还需要有一颗，真正意义上的，百折不挠的心。

不止是百，甚至成千上万，每天主动去面对数不清的失败和教训，长此以往所积累下来的经验，以万亿来说都不一定能能形容准确！

“……确实是这样。”

地行者叹息一声。

一直以来，不管战败几次，他都不曾对那愚蠢的黑白熊有过服气，都觉得自己输的完全没道理。

但现在的话，他终于心悦诚服。

愿意勇敢的去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总结教训，终于在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在无数个直面痛苦的日日夜夜之后，才在那具由失败和错误累积出的躯体之上，生出了一层名为“百战百胜”的不破金身。

就像矮胖商人刚刚说的那样，“活该他们有资格享受力量带来的一切。”

曾经的地行者一度认为，他与那黑白熊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大家都是习武者，都在不停的拼搏进步，总有一天他能赶超那黑白熊，能以更强的姿态来取得胜利。

但是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渺小。

和那个由失败所堆砌的恐怖巨物相比，只是经历了一次失败就丧失了斗志的他，实在是太渺小了。

简直小如蝼蚁，小如跳蚤。

“这就是……心吗？”

隐约间，地行者有所明悟。

是了，或许这就是心的差距了。有些人，哪怕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只要心态还是脆弱的，那终究还是做不成任何事情——这一点他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机器人的身躯虽然卡死了他进步的方向，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起步位置。明明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如果还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运气上，那多少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但有些人，哪怕没有强大的力量，但只要那份百折不挠的心态还在，只要那份勇于面对的胆气还在，那即便环境再怎么恶劣，也终究能够成为手握力量的强者。

这一点，那黑白熊就是很好的例子。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对于心智的修炼，对于意志的打磨，那份勇猛无畏的心态，是真的可以影响到现实的东西。

是真的能够，化为力量的东西。

就像手术室中，老人身上的那一身重伤一样。

黝黑的胃袋，那来自于最新的技术，只不过现在的话，这个坚韧的胃袋上，终究还是漏开了一个大洞，有组织液从洞里淌了出来，为这伤口增添了几分恐怖和狰狞，但这也不过只是看起来最轻的伤口了——五个肺被打烂了四个，三个胃被砸爆了两个，如果不是拥有三颗心脏来提供强劲的泵动供血，在第二个心脏爆开的时候老人就该变成尸体。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拳。

只是因为正面接了那黑白熊一拳，饶是老人将身体改造到了如此地步，都险些被这一拳直接当场打死。

那场战斗，仅仅只是余波，都撕裂了大地。

用百折不挠的意志汲取知识，用经过了验证的知识来武装自身，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武装来让自身获得力量，再用这份力量去影响所谓的巍然不动的现实。

当意志足够强的时候，现实甚至都要为这坚定不屈的意志让路。

很显然，那黑白熊已经成功的，将意志化为了他自己的力量，甚至彻底化入了自己的拳法之中。

这一拳，便是力量的体现。

也是，意志的体现。

“……了不起。”

再一次，地行者发出了赞叹。

明明战斗早已结束，明明只是老人在疗伤的姿态，但对此刻的地行者来说，却是比任何激烈的战斗，比任何刀剑的交锋，都要来得更为刺激，更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