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叫什么医生!快叫创伤应急小组!他要不行了!”
刚刚还在庆祝着的看守们顿时便慌乱起来,他们仓皇地寻找着一切能让这位英雄好起来的办法,要知道这可是半个月以来唯一一个能站着走出那间审讯室的人,他们可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好在,没等他们做些什么,却有一只手,从地上探了起来。
“我,我没事。”
被称为雷纳的看守勉强一个笑容。
“我,我只是……”
“你怎么了!”
监狱长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快说!你这是怎么了!我会去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你别着急……”
“没,我没着急。”
被称为雷纳的看守想要让上司安心,但扯出的那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只是,我只是……”
他攥紧了拳头,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话语,可不管重复多少次,他都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只因为,他也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状态。
是害怕吗?是畏惧吗?或许两者都有,毕竟他也听说了,自己要面对的那个罪犯是整个大陆有史以来最为凶悍的罪犯,甚至有可能是整个新联邦有史以来最为凶悍的罪犯,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新人,一个为了混点寿命点数而参加了这项工作的外行——可他对自己的胆气还是有点自信的,就算再怎么凶恶的罪犯被抓住之后那也不过是个囚徒,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再凶又能凶到哪里去?
可直到他走进那件审讯室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搞错了什么。
明明他才是审讯者,他才是那件审讯室的主人,可哪怕隔着十五层栅栏防护,哪怕隔着数十米远,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是一个外来者,而整间审讯室的主人反而是远处那个十五层栅栏之外的怪物。
是了,怪物。
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到其他词能形容那个东西了。
他只能用“东西”来称呼,只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不是人——又或者新联邦的公民,这两个概念很久以前还是一回事,但现在的话,“人”大多数时候都特指一些长得像人的公民,两只手两只脚,方便活动的灵活身躯,虽说偶尔会有人顶着一个野兽脑袋,但那也是家传血缘或者个人审美问题。当然,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也有些不像人的,但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倒也能算新联邦的公民,毕竟他们都是有身份id甚至寿命银行账户的,没道理因为打扮得奇怪就被开除公民籍贯。
可当面对着那个怪物的时候,他却无法判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生物。
或许应该算是生物的,毕竟那个东西还活着,甚至还在和他说话,但他真的不觉得这种东西能算作生物,那犹如实质的压迫感根本不是生物能有的东西——这是字面上的犹如实质,当他踏入那间审讯室的时候,甚至一度感受到了某种物理意义上的阻力。
在那一刻,他的身体同样在阻止着他前进,他的意识也在催促着他逃离。
可为了一个月八十天的寿命点数配给,他还是咬牙走了进去。
以活人的身份,走入了“死”之中。
是了,死。
这是他当时最明显的感受。
就像是被死光枪指着头颅一样,就像被刀子插进喉咙一样,那绝对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甚至很有可能他在直面死亡本身。
就连恐怖,在那一刻都变成了奢侈。
大脑已经来不及恐惧了,反倒是一些快乐的片段不断从脑海中浮现,第一次考上心仪的学校,第一次赢的父母的奖励,第一次抱女人,第一次抱男人,还有第一次被男人抱……当然,这段回忆就有些过于羞耻了,但也正是这份羞耻之心才将他从模糊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他是来审讯的,他依稀还记得这件事情。
隔着几十米,他让机器人为罪犯送去了纸和笔,那些都是罕见的高档复古货,是监狱花了不少力气才弄来的——听说这都是那罪犯要求的,天知道为什么以凶恶为名的古兰监狱会听从一个区区罪犯的要求,并且那罪犯也没有任何回答问题的意思,甚至还用那些宝贵的纸张乱涂乱画……但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他的身体为他做出了解答。
他仅仅只是质疑了一下那个罪犯的行为,自己却先一步尿了出来。
膀胱和括约肌彻底被彻底放松,这是下半身失能的体现,只因为极度恐惧的时候,肉体反而会彻底放松——事实上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只因为他的意识已经先他一步感受到了,这句话会造成的后果。
那远远传来的并非是什么冰冷的杀意,也不是什么刻骨的憎恨,那只是普普通通的,再简单不过的,意志。
是了,意志。
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就像喝酒吃肉一样的事情,就像随手拍死一只蚊子,就像随便踩死一只蚂蚁。
碾死蚂蚁这种事情,需要进行什么思考吗?
完全不需要。
只要想到,就能做到。
与杀戮无关,与恨意更无关。
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就像喝酒吃肉一样。
就像,那个罪犯弄死他一样。
都是想到,就能做到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捂着自己的脑袋,躺在地上的雷纳摇头苦笑。
并非是他刻意隐瞒什么,而是真的想不起来,这是生物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的本能,他的大脑自动屏蔽掉了那些后面的记忆——只因为那些记忆很有可能更为痛苦,甚至仅仅只是想一想都会让他当场崩溃发疯,甚至直接肉体层面上的死亡。
“一定要我形容的话,就是老鼠见到猫的感觉吧。”
“你是在说,他更像官兵,你更像是贼?”
监狱长连忙搀扶着雷纳。
“还是说,他凶恶得像是要吃了你?”
“……都不是。”
看了眼监狱长那一颗硕大的狗头,雷纳摇了摇头。
“头儿,你不是猫科,所以你大概理解不了那种感觉……猫对待老鼠,很多时候都不是当作食物来看待的。比起拿来吃这种事……猫更喜欢把老鼠当成玩具。”
“……玩具?”
监狱长愣了愣。
“你是说,他把你当成玩具?”
“不,不是我。”
雷纳的嘴角在抽搐着,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监狱长的追问仿佛让他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是监狱,是整个监狱!”
“整个古兰监狱!他把整个古兰监狱都当成他的玩具!”
“你,我,我们,我们都是!我们都是他的玩具!谁也跑不掉!嘻嘻嘻嘻嘻!”
“我们都是他的玩具!我们都是他的玩具!”
……
片刻的哀悼之后,雷纳被绑在担架上抬了出去,这也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消沉了不少。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第三十九个审讯者能成为古兰监狱的英雄,谁能想到这难得的硬汉终究也还是疯了。
不过想想也是,里面关着的那个可是能正面硬抗死光炮的怪物,区区十五层栅栏,只是几十米的距离,对那种怪物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去提审那个怪物简直是最愚蠢的行为,他们就不该跟那种怪物有任何交流!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怪物杀了呢?”
有监狱看守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是事实上也是所有看守的疑惑,要知道他们已经眼睁睁地看到三十八个同僚死的死疯的疯了,而现在,就在刚才第三十九个又被抬走了,已经有这么多案例证明了,提审那个怪物根本毫无意义——可为什么他们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进行提审?难道真要让他们全都死光了才算完?
“你们以为我不想杀吗?你们以为我不在乎那些同僚吗?”
狗头监狱长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沉闷地抽了半天,才低声叹了口气。
“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又能怎么办呢?”
上面的意思。
只此一句,其他看守们便闭口不言。
这是他们完全没办法违逆的东西,也是他们必须遵守的东西,上面的意思,又或者说顶头上司的意思,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虽然在对于罪犯的了解上远远不如他们,但却可以一句话就决定他们这些看守的生死——是字面意思上的生死,只因为他们的工作都是和寿命点数挂钩,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个宝贵的工作,怕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寿终正寝。
去提审的话不一定会疯,但是被开除一定会死,两边都是绝路,但至少提审对他们来说还算一条生路。
“所以上面到底想要什么?”
有看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真就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就为了让那怪物开口?值得吗?”
“理论上来说……还真值得。”
狗头监狱长坐正了身子,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我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值得。单兵依靠个人武力硬抗死光炮,你应该知道这到底是多么颠覆性的行为,说句不好听的,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只要能把那个怪物藏在心里的秘密套出来,就算你,我,整个古兰监狱的人都死在这里,这些命,也没有那份知识重要!你们懂吗!”
“啊……”
一众看守们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怎么可能不懂呢,一边是需要花钱养着的一群打手,用途也就是看个监狱,另一边则是能够硬抗死光炮的个人武力,甚至这份个人武力是极有可能可以被复制的,两者之间谁价值高?显然是后者价值高,并且远比前者要高出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止不可能下杀手,反而要好吃好喝供着,仔仔细细养着,甚至要满足那罪犯的一切要求,就连想要纸笔写字这种极为离谱的事情都要答应。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狗头监狱长眯起了眼睛。
“凶恶的罪犯,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二十一章 天地为笼
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阳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猫耳青年起床开始洗漱。
向阳的单人间,这已经是古兰监狱中囚犯们梦寐以求的顶级配置了,也就是他还有个北辰乐队主唱的名头,他这点名声意外的在古兰监狱里算有点用——只不过猫耳青年自己也清楚,他曾经演唱的那些,在外人看来充满了血腥、暴力、叛逆和性的劲爆歌曲,对古兰监狱的囚犯们而言简直如同儿歌一般幼稚。
能被关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新联邦的重刑犯,他们犯下的罪行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想要仅仅只靠一个乐队主唱的名头就名正言顺的住进单人间,猫耳青年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真正让他住进这个单人间的,还是别的原因。
“你的时间到了。”
有监狱看守敲打着铁牢的大门,随后便是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被递了进来。
“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分,不要迟到太久。”
“……”
看着面前那膀大腰圆的看守,还有对方手中那包了胶皮的钢芯防暴棍,猫耳青年咽了口唾沫,还是乖乖穿上了衣服。
衣服有些紧,并不是很合身,但猫耳青年不敢多说一句话,古兰监狱的恶名他早有耳闻,事实上他有一张专辑就是以这栋监狱命名的——那张叫做《攻占古兰监狱》专辑的销量特别好,大家都很震惊与他居然敢写这么狠的词,唱这么劲的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歌词他也只是敢唱唱而已,真当他面对这些监狱看守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连视线都不敢抬高哪怕一分。
这就是监狱看守们的威势所在,他们监管着那么多的囚犯,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那些凶残的囚犯们乖乖听话。
更何况猫耳青年这样的乐队主唱呢。
“走!快走!”
监狱看守在催促着,这让猫耳青年不情不愿地走出了牢笼。
行走在监狱的走廊上,猫耳青年收束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要让自己往左右两边看,只因为八点三十分并非上工的时候,吃完了早饭的犯人们眼下还被关在囚室里——这些刚刚吃饱喝足的囚犯们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因此也更乐于找茬去干点什么,尤其是眼下走廊上居然过来一个生面孔,这便更让囚犯们感到开心了。
“你看他!那么瘦!像个猴子一样!”
“我听过他的歌!他那些幼稚的摇滚乐真的很催眠!”
“过来!来看看我!等会放风的时候给你意外惊喜呀!”
囚犯们纷纷吵嚷起来,这些身强体壮的囚犯们块头甚至比监狱看守都要大,被囚禁在这里无处发泄精力的他们将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锻炼体魄上——这自然给了他们强壮的体型,但也让他们不知不觉间对那些纤瘦的身体产生了特别的癖好,更何况在古兰监狱这种地方,想见到一只母耗子都是难事,他们也就不太在乎性别的问题了。
当那些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猫耳青年甚至有种被当成雌性看待的感觉。
这让他一阵恶寒。
“快走!别磨蹭!”
就在猫耳青年因那些刀子般的目光而瑟缩不前的时候,却有钢芯的防暴棍狠狠的捅在了他的腰上。
“快点!出了事的话后果你担得起吗!”
“……”
猫耳青年的脖子缩了起来,一双猫耳也向后折去——这种飞机耳的姿态是猫科应激的征兆,但这份脆弱的样子却更是引起了那些囚犯们的嘲笑,他们放声大笑着,有的甚至当场褪下裤子,叫嚣着要在一会放风的时候给他点厉害尝尝。
“这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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