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出现在它视线中的是一个火堆——应该是火没错，它在一棵被雷劈中的树上见过，当时它还好奇想凑近了看看，结果被燎掉了一撮毛发……但让真正让它恐惧的却不是火，而是火光旁边那个佝偻的身影。
“噌！”
佝偻的身影手里抓着一块石头片，在另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使劲打磨着，石头片看起来很锋利，尖锐程度甚至要超过野兽的犬齿。
石头片的尾部包着编织而成的草叶，似乎是为了握持舒适而制作的握柄。而抓着那支握柄的……
是一只猴爪。
“咦？你没死啊。”
火光的映照之下，一张煞白的猴脸对它呲了呲牙。
“你都睡了半天啦，不准备多睡会吗？一会可能会很疼。”
“……你是谁？”
白毛大狼低声呜咽着，身上还残留着的剧痛让它发不出什么更有气势的声音。
眼前的猴子它应该是认识的，可是一时间却有点想不起来……对了，应该是跟在那个半大熊猫身边的，那个半大熊猫……
“那个熊猫呢？他在哪？”
白毛大狼使劲晃了晃脑袋，它到现在头还有点晕。
“还有，你爪子抓着的是什么东西？别拿那个对着我！”
虽然眼前的只是一只金丝猴，但白毛大狼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尤其是这猴子拿着那锋利石片比划的时候，它心中的那股不安就愈发地浓重了。
“熊猫？你是说建国啊，他出门了，去陪老头了。”
金丝猴非但没有放下锋利石片的意思，反而把那玩意拿得离白毛大狼更近了一点。
“至于这个的话……这是剥皮刀啊，怎么，没见过？”
“剥皮……刀？”
刀这个陌生的词汇还让白毛大狼有些迷惑，但前面的那个词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剥皮……等等！你要剥皮？”
白毛大狼后背的毛发全都炸了起来，它终于知道自己刚才那股不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是一把剥皮刀。
要剥的，当然是它的皮。
“对啊，不剥皮怎么卸肉？”
金丝猴瞥了白毛大狼一眼，视线中满是对无知者的鄙夷。
“建国都说了，山里的羊越来越不好猎了，等过几个月到了冬天是会饿肚子的，所以他今天要去陪老头，看看能不能从老头那里偷……换一些盐回来，他说有了盐之后，肉可以多放一段时间，差不多能放七天。”
说着话，金丝猴上下打量着白毛大狼的身形，那视线看得白毛大狼头皮发麻。
“嗯，差不多正好够吃七天……”
“不够！”
白毛大狼嘶嚎一声，扭头就跑。
知道自己会变成食物是一回事，眼看着自己被吃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有什么“剥皮”“卸肉”……出现在它眼前的真的只是一只猴子？
过度的惊恐已经摧毁了它的理智，在它的视线中，眼前的金丝猴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岩洞墙壁上那个被火光映照而出的佝偻而恐怖的黑影。
黑影的爪子中，攥着剥皮刀。
“嘭！”
慌不择路的白毛大狼并没有冲出洞口，而是一头撞在了洞口旁的岩壁上，全速冲刺之下的撞击让它涕泪横流，连带着之前被打出来的旧伤都再次疼痛起来。
“咦？你跑什么啊。”
金丝猴愣了愣，随后一边摇头一边走了过来。
“别多想，跑不掉的。门口有坑，建国自己挖的，除非你知道哪里能落脚，不然出不去的……”
“别！别过来！”
倒在地上的白毛大狼拼命的蹬着自己的四肢，只求能离那个恐怖的黑影远一些。
“你别过来！”
“你这话说的，不过来怎么剥皮呢？”
伸出手指试了试剥皮刀的刀尖和刃口，金丝猴对着自己打磨出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都说了让你多睡会了，睡着了就不会疼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剥活的动物来着，还是应该先弄死才对。哦对了，建国说过，正常步骤的话，要先放血……”
说着话，剥皮刀的刀尖已经对着白毛大狼的脖子捅了过来。
锋利的石片轻松扎破了白毛大狼的皮肤，这种轻松流畅的刺入是比被撕咬更为深邃的恐惧——白毛大狼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彻底僵硬了，只剩下喉咙还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别过来！我有肉！我把肉都给你！别杀我！”
“……肉？”
刺破皮肉的剥皮刀停下了。
金丝猴皱了皱眉头，它听得出这白毛大狼说的肉是什么意思——并不是说白毛大狼身上的狼肉，而是更多的食物。
听起来好像还不少，至少会比这头白毛大狼身上的肉要多一些。
这么来的话，它就不太好做决定了，要知道这白毛大狼本就不是它的战利品，而是半大熊猫建国的猎物，它也是觉得这狼死了，所以才准备把生肉处理一下，做成烤肉好多放几天，可现在看来……
大概是不能这么干了。
还是得等建国回来，再让他自己拿主意。
“所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看着脚下呜咽的白毛大狼，金丝猴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剥皮刀，努力不让自己因为畏惧而发抖。
那是对于体型差异的畏惧，是非掠食者对掠食者的恐惧，是埋藏在心底的本能畏惧。
“再不回来的话，我可得赶快弄死它了啊……”
第五章 拳
就在金丝猴在山中小窝里等待的时候，半大熊猫也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住在山里的老头他是认识的，毕竟之前他还打算让这老头送他出山来着——虽然这个目的到现在都没有达成，不过他至少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至少过来串个门什么的没啥问题。
当然，串门不是目的，趁机摸一袋盐回去才是正事。
反正他之前留下的羊肉足够多，一袋盐也用不了几块钱，趁着老头不注意悄悄顺一包走也不会亏心。至于会不会影响老头的生活……他只能说这老头如果愿意出山买盐那就更好了，他正好能一路跟着走出去。
但或许是由于从早晨起来就跑去打架的缘故，忙活到现在没停下的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事情叫做，那个老头，现在并不是独自一人在家。
“熊猫！爷爷！居然真的是熊猫！活的！”
才刚摸进院子，半大熊猫便听到了叫喊声，紧接着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便从堂屋里蹿了出来，指着他大喊大叫。
“爷爷你快看！是活的熊猫！活的熊猫跑到咱家院子来了！”
我他娘的……
拴在院子里的土狗汪汪地笑了，戏谑的表情仿佛在说“现在轮到你了”，半大熊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抬头望天，看着正午高悬的太阳。
“熊猫？哦，是建国来了啊。”
听到小孙子的喊声，正抽着烟的刘老汉不紧不慢地从堂屋里走出来，还对着半大熊猫招了招手。
“建国你可有日子没来了，正好刚做了捞面条，一会吃完了再走……哦对了，这是我孙子，叫刘宇轩。”
说着话，刘老汉把小孙子推到身前，算是跟熊猫认识一下。
只是刘宇轩很明显没有跟熊猫打招呼的意思，反而回头看向了刘老汉。
“……爷爷，这熊猫叫建国？”
“是啊，怎么了？”
“……爷爷，这名字不会是你起的吧？”
“是啊，怎么了？”
“……有点难听。”
“嘿！你这瓜娃子！”
刘老汉抡起巴掌就扇在了小孙子的后脑勺上，这句话把他气得不轻。
“什么叫难听！建国很难听吗？倒霉孩子！写作业去……啊不对，吃完了饭再去。”
眼见得熊孩子遭到了制裁，灰溜溜地回了堂屋，半大熊猫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要知道建国这个名字，他还没变成熊猫的时候就在用了，老头起名字才是后来的事，换句话来说这熊孩子喷的是他的本名。
如果这老头没在旁边看着，他起码得给这熊孩子撂一跤，好让这祖国的花朵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要挑衅野生动物。
不过说来也巧，他没变熊猫的时候叫建国，变成熊猫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这个刘老汉，刘老汉给他起的名字还是建国，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所以刘老汉摸他脑袋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拒绝。
老头眼看着都七八十了，被摸摸脑袋也不亏心，全当尊老爱幼了。
“建国啊，那倒霉孩子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是有什么坏心，你也别跟他置气。”
一边摸着熊猫脑袋，刘老汉一边把半大熊猫领进堂屋，随后端了一大盆打卤面出来，放到半大熊猫的脚边。
“正好今天做了面条，你也来点？”
“……”
半大熊猫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像普通野兽一样低头吃饭，而是用双爪捧起了装面条的盆，张开嘴巴往嘴里倒。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像狗一样低头吃饭的，这是他身为文明生物最后的坚持。
好在他现在虽然不是成年熊猫，但嘴巴却不算小了，一盆面条只是几大口便被他吃了个精光——刘老汉做打卤面的手艺还是相当可以的，甚至称得上是美食，起码这一盆面吃完，他一口都没剩下。
“哎，好，好，好。”
眼见半大熊猫把自己端来的面条吃光了，刘老汉高兴得一连说了三个好，看向小孙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得色。
“看到了吧？你昨天还说什么，说山里的熊猫不通人性……你看建国多聪明？这不是通人性吗？”
“这……”
刚刚放下筷子的刘宇轩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点什么，可看着坐在地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半大熊猫，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啊这……对了，爷爷。”
像是想起了什么，刘宇轩凑到了刘老汉的身边，低声嘀咕着。
“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晨……伙房……米少了……多了半扇羊……”
“嗯？你以为是建国干的？”
刘老汉愣了愣，他早晨起来的时候确实发现，自家伙房莫名其妙少了一袋子米，但是却多出了半扇山羊——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说遭了贼的话，羊肉明显比米贵多了，哪见过这种赔本赚吆喝的贼？
但真让刘老汉想，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所以干脆就当成突然走运了。不过现在想想看的话……
“建国，是你干的吗？”
刘老汉的视线，转了过来。
看着半大熊猫的双眼。
四目相对。
半大熊猫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双眼中满是疑惑。
“哎！跟建国说这个干什么，他怎么可能听得懂啊！”
刘老汉摇头失笑，感觉自己真的是老糊涂了，这熊猫还没成年，眼下个头也就跟狗差不多大，怎么可能叼走一袋子米，再叼来半扇羊？
“啊？听不懂？”
一旁的刘宇轩愣了下，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可是爷爷你刚才不是还说，这熊猫通人性很聪明……”
“这……倒霉孩子哪那么多话！吃完了饭写作业去！”
被噎了一下的刘老汉干脆直接瞪起了眼，直接把刘宇轩赶回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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